第6章：九宫锁龙

晨雾裹着消毒水的气味漫过警戒线，顾城风站在工地临时搭建的防疫棚前，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衬衫第二颗纽扣。法医掀开裹尸袋的瞬间，他看见老张脖颈处的紫黑色纹路正沿着动脉向上蔓延，像是某种活物在皮下蠕动。
"死者生前接触过放射性物质？"防疫人员举着仪器扫过尸体。
"是尸蠹。"荆妍妍的银镯擦着顾城风手腕滑进防护服口袋，"昨晚我取了点棺液样本，西汉方士惯用尸蜡封存活祭品——"她突然噤声，三个穿防化服的身影正抬着青铜棺部件走向运输车。
顾城风瞳孔微缩。棺盖内壁的蟠龙浮雕在日光下显露出暗金色脉络，龙尾缠绕的"镇北侯萧"阴文旁，竟多出半枚血色掌印。那尺寸分明是孩童手掌，五根指节却扭曲成诡异的长度。
"城风！"苏木抱着档案袋从警戒线钻进来，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市博物馆凌晨接到匿名捐赠，说是工地挖出的青铜器要紧急转移——”
话音未落，运输车突然急刹。金属碰撞声混着司机惊恐的尖叫刺破晨雾，顾城风冲过去时，看见青铜棺盖正在车厢里疯狂震颤。暗绿色黏液从棺缝喷涌，瞬间腐蚀了钢制底板。
"退后！"荆妍妍甩出朱砂绳缠住车门把手，“活棺要噬主！”
棺盖轰然掀飞。童尸干瘪的四肢撑住车顶，天灵盖的青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苏木的罗盘脱手飞出，磁针在童尸喉间震颤的刹那，顾城风突然听见重叠的童谣声——三十七个稚嫩嗓音吟唱着《豢龙经》残章，音调诡谲如招魂曲。
"坎三震七，离宫锁魂！"荆妍妍的铜钱阵压住车厢四角，“苏木，兑位！”
考古系研究生手忙脚乱摸出墨斗。童尸的关节发出爆竹般的脆响，腐臭的指甲抓向顾城风咽喉。设计师后仰躲过利爪，余光瞥见棺内金器堆里半卷泛黄的竹简。
"接着！"他反手将竹简抛给苏木。
童尸突然发出凄厉尖啸。荆妍妍的银针封住它七窍的瞬间，竹简在苏木手中自动展开，暗金色篆文如活蛇游出纸面。顾城风胸口的龙纹突然灼痛，那些文字竟与他血脉产生共鸣，在半空拼凑出北斗七星图案。
"这是…"苏木的镜片映出星图倒影，“龙脉定位图？”
尖锐的刹车声撕破晨雾。三辆黑色越野车横在工地出口，阮竹清踩着细高跟踏碎满地晨露，鎏金索钩缠住运输车护栏：“顾先生好雅兴，大早上就陪尸体做游戏。”
荆妍妍的药粉撒成屏障：“阮家的狗鼻子倒是灵。”
"米索先生对镇北侯的陪葬品很感兴趣。"阮竹清的指尖掠过唇釉，"特别是那卷…豢龙残卷。"她突然甩出索钩，寒光直取苏木怀中的竹简。
顾城风拽着苏木滚向水泥管堆。竹简落地瞬间，童尸突然暴起，腐烂的指骨精准刺向阮竹清心口。女人旋身避开致命一击，索钩却缠住了童尸脖颈：“养不熟的东西。”
"小心！"荆妍妍的警告迟了半秒。
童尸的脊椎节节爆开，黑雾中窜出七条青铜链锁住阮竹清四肢。顾城风看见她腕间的翡翠镯突然碎裂，玉屑化作青烟没入青铜链——这是荆家血脉才懂的保命术。
"救我…"阮竹清的美瞳裂开细纹，露出底下真实的琥珀色瞳孔，“我知道龙髓井的位置！”
荆妍妍的银针悬在她眉心：“荆家祖训，不与背祖忘宗之辈…”
"龙脉七寸已断其四！"阮竹清咳出黑血，“米索要的不是古董，是萧氏埋在地脉里的龙髓！”
顾城风胸口的龙纹突然收紧。昨夜坠入深渊时的记忆翻涌而上，浑天仪投影中七处红点刺入龙脉的画面与眼前重叠。他按住躁动的血脉，沉声问道：“剩下三处坐标？”
"带我离开，否则…"阮竹清突然瞪大眼睛。青铜链骤然缩紧，将她拽向冒着黑烟的运输车。荆妍妍的朱砂绳晚了一步，只割下半片染血的旗袍下摆。
"是傩面人！"苏木指着车顶五个戴傩戏面具的身影，“他们在操控青铜链！”
顾城风已经冲进驾驶室。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他猛打方向盘撞向越野车。金属刮擦声中，运输车顶着青铜棺冲向工地西侧的防尘网。荆妍妍翻身跃上车顶，铜钱镖切断两条缠向轮胎的青铜链。
"前方断崖！"苏木扒着车窗惨叫。
刹车片在高温中冒出青烟。顾城风盯着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傩面人，突然将油门踩到底。运输车撞破防尘网的瞬间，他看见百米深的采石场底部——青灰色岩壁上，北斗七星状的盗洞正渗出黑红色液体。
“抓紧！”
车身腾空的刹那，荆妍妍甩出银镯缠住崖边古树。三人随着运输车坠向深渊，青铜棺在气流中四分五裂，三十七件金器如流星雨般坠入盗洞。顾城风在失重状态下摸出登山镐，金属尖端擦着岩壁划出连串火星。
"巽位三丈！"苏木的嘶喊混着风声，“有凸起石台！”
顾城风蹬着岩壁借力荡向目标。登山绳绷紧的瞬间，他接住坠落的荆妍妍，苏木的背包带却突然断裂。千钧一发之际，青铜链破空缠住研究生脚踝——五个傩面人正站在对面岩洞，阮竹清像破布娃娃般被吊在锁链末端。
"接着！"苏木将竹简抛向顾城风，“别管我！”
荆妍妍的银针射断两条锁链。顾城风抓住竹简的刹那，暗金色篆文突然活过来，顺着指缝爬上小臂。龙纹在血脉中沸腾，他的瞳孔泛起金光，岩壁上的盗洞突然扭曲成北斗阵图。
"乾宫为钥，坤位作门。"设计师的指尖划过渗血的石壁，“这是反九宫锁龙局！”
傩面人的索钩再次袭来。顾城风拽着荆妍妍跃向最近的盗洞，腐臭味扑面而来。苏木的惊叫从后方传来：“老顾你疯了？这是米索打的盗洞！”
"龙髓井在震位。"顾城风摸出荧光棒，“七星盗洞对应龙脉关节，震位正好是…”
荧光照亮洞壁的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密密麻麻的童尸嵌在岩层中，每具尸体天灵盖都钉着青铜钉，手脚被红绳系成北斗七星状。荆妍妍的银镯突然发烫，凤凰纹在镯面流转生辉。
"活人桩。"她扯开洞壁的蛛网，“西汉巫蛊术，用三十六个纯阳童男钉住地脉生气。”
顾城风的龙纹灼痛加剧。竹简上的篆文自动脱离，在洞顶拼出镇北侯陵墓结构图——主墓室下方竟有九层倒塔结构，每层都摆着青铜浑天仪，最底层标注着血红的"龙髓井"三字。
"我们要下去。"顾城风将竹简塞进冲锋衣内袋，“米索的人在破坏龙脉中枢。”
苏木的惨叫突然从深处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顺着声源冲进岔道。荧光棒滚落之处，研究生正被倒吊在钟乳石上，五个傩面人围着青铜鼎焚烧冥器，鼎内黑烟凝成鬼手抓向他心口。
"坎水灭火！"荆妍妍的药粉撒入鼎中。
黑烟爆开的刹那，顾城风割断绳索接住苏木。鼎身突然浮现饕餮纹，傩面人齐声吟唱咒文，洞壁的童尸竟开始蠕动。荆妍妍甩出最后三枚铜钱镖：“快走！他们在唤醒尸阵！”
三人跌跌撞撞冲向下层。青铜锁链的碰撞声如影随形，顾城风在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九具金缕玉衣干尸堵住去路，玉片缝隙渗出腥臭黏液，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活人。
"退阴兵！"苏木抓起糯米粉撒成八卦阵。
干尸突然加速。荆妍妍的银针封住最先扑来的玉衣关节，顾城风趁机拽着两人滚进侧方裂缝。岩层夹缝仅容一人通过，苏木的背包卡在石缝间，傩面人的索钩擦着他后颈飞过。
"这边！"顾城风摸到人工开凿的阶梯，“是东汉时期的逃生甬道。”
阶梯尽头传来水声。荆妍妍的荧光棒照亮青砖上的镇水兽浮雕，兽口衔着的青铜钥匙与苏木在暗河所见如出一辙。顾城风突然按住胸口，龙纹在皮肤下游走成完整形态，与浮雕产生微妙共鸣。
"三才锁。"他转动钥匙的手微微颤抖，“和主墓室的机关同源。”
石门轰然开启的瞬间，阴风裹着龙吟扑面而来。九层青铜浑天仪在深渊中缓缓旋转，每层都延伸出锁链没入地脉。最底层的水潭泛着金红色幽光，潭底隐约可见盘踞的龙形骸骨。
"龙髓井…"苏木的罗盘指针疯狂跳动，“这些锁链在抽取龙髓！”
荆妍妍突然拽住两人后领。五道黑影从上层跃下，傩面人手中的冥器箱正在吞噬浑天仪的金光。阮竹清被铁链捆在正中，旗袍破碎处露出暗红色咒文。
"游戏该结束了。"为首的傩面人摘下面具，露出米索集团蛇形徽记刺青的脸，“顾先生不如看看这个。”
他掀开冥器箱。顾城风看见自己设计的建筑图纸躺在箱底，每处地标都对应龙脉节点。龙纹在血脉中发出悲鸣，设计师终于明白——从接到工地项目那刻起，自己就成了这场千年棋局的活棋子。
"萧氏血脉，豢龙残卷，还有荆家守墓人。"刺青男抚摸着箱内玉圭，“米索先生集齐这三样，就能…”
龙吟震碎玉圭。顾城风在金光中看见镇北侯的虚影与自身重叠，浑天仪锁链寸寸断裂。荆妍妍的凤凰纹冲破银镯束缚，展翅的金凤与青龙交缠着冲出水潭，将九层青铜浑天仪炸成碎片。
"龙脉醒了。"顾城风在气浪中攥住竹简，“该逃的是你们。”
地动山摇间，苏木拽着两人跃入暗河支流。傩面人的惨叫被塌方的巨石吞没，阮竹清腕间的翡翠镯突然发光，将她拽进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顾城风最后看见的，是她复杂的眼神和无声的唇语：
“小心荆家…”
冰冷河水灌入鼻腔的刹那，顾城风胸口的龙纹突然舒展。他感觉到有什么古老的存在在血脉中苏醒，那力量既熟悉又危险，仿佛自己正站在千年时光的交叉点上。
而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