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蜃楼鬼市

顾城风在湍流中呛出一串气泡，腕间龙纹突然泛起金芒。暗河支流裹着三人撞向青石台阶，苏木的后腰磕在浮雕镇水兽的獠牙上，考古署证件顺着水花冲入深渊。
"咳咳…老顾！"荆妍妍湿透的银镯缠住石缝，墨色长发在漩涡里散成水藻，“抓紧镇墓兽的青铜角！”
冰寒刺骨的水流中，顾城风看见穹顶倒悬的星图正在重组。那些被龙脉震碎的北斗七星，此刻竟以暗红色萤石重新排列，将幽光投射在十丈外的石壁上——赭色岩层间浮凸着三丈高的楼阁浮雕，飞檐斗拱皆嵌满珍珠母贝，瓦当滴水下悬着锈迹斑斑的铜铃。
“这是…“苏木吐出半口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水经注》里记载的蜃楼冢！”
暗流突然转向。顾城风拽着两人攀上石台，冲锋衣内袋的竹简隔着防水布料发烫。他摸出荧光棒折亮，冷白光线扫过浮雕底部时，三具金丝楠木棺材赫然入目——棺盖敞开的角度分毫不差，露出内部织锦襁褓的轮廓。
荆妍妍的银针突然震颤：“退后！这些是…”
话音未落，襁褓中传出婴啼。苏木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顾城风看见襁褓缝隙渗出暗绿色黏液，三十七枚青铜钱币从棺底浮起，在半空拼成"生人勿近"的纂文。
"闭气！"荆妍妍甩出朱砂绳缠住三人手腕，“是瘴母！”
荧光映照下，棺中襁褓化作青烟。那些烟雾凝成怀抱婴儿的妇人形象，绣鞋点过水面时，铜铃齐声作响。顾城风胸口的龙纹突然收缩，他听见重叠的市井喧哗从楼阁浮雕深处传来——叫卖声、马蹄声、更夫敲梆声，分明是座沉睡千年的鬼市正在苏醒。
"戌时三刻，鬼门洞开。"苏木的牙齿咯咯打战，“这些是西汉巫祝用瘴气豢养的市魂，专门给墓主营造黄泉街景…”
顾城风突然按住他肩膀。荧光棒滚落石缝的刹那，他看见三个戴斗笠的佝偻身影从浮雕里走出。最前面的老者肩扛糖葫芦草靶，插着的却是人指骨串；中间妇人挎的竹篮里，眼珠在莲蓬头间滚动；末尾的孩童蹦跳着踢人头蹴鞠，每踢一脚就发出咯咯笑声。
"跟着走。"荆妍妍的银镯泛起凤凰纹，“市魂引路，必有生门。”
三人屏息混入鬼市队伍。顾城风的登山靴踩过青砖时，砖缝渗出黑血，龙纹在皮肤下游走成防御姿态。两侧突然亮起幽绿的灯笼，纸糊的店铺鳞次栉比：当铺柜台摆着淌血的官印，酒肆陶瓮泡着浮肿的尸体，绸缎庄挂满人皮裁制的衣裳。
"客官买命吗？"当铺掌柜突然探出白骨手，“三钱怨气，换阳寿一载…”
苏木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向当铺。荆妍妍甩出铜钱击落罗盘，拽着两人拐进暗巷。腐臭味扑面而来，巷尾蹲着个磨刀的老妪，锈迹斑斑的铡刀上粘着碎肉。
"生人味…"老妪脖颈扭转180度，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好鲜嫩的…”
荆妍妍的药粉撒成屏障。顾城风趁机撞开腐朽的木门，三人跌进间堆满陶俑的密室。荧光照亮墙壁的瞬间，苏木发出窒息般的抽气声——九百九十九个陶俑跪成同心圆，每个都捧着截焦黑的脊骨，中央供桌上供着青铜浑天仪残件。
“是傩祭坑！“考古系研究生摸着陶俑额头的朱砂符，”《淮南杂记》说镇北侯曾活埋九百九十九名傩戏艺人，用他们的怨气…”
"嘘！"顾城风突然捂住他的嘴。
密室穹顶传来铁链拖曳声。荆妍妍的银针在掌心排成八卦阵，顾城风仰头看见青铜锁链穿透岩层，正将某种庞然大物缓缓降下。当那东西触及浑天仪残件的瞬间，密室剧烈震颤——竟是座三层楼高的青铜钟，表面浮雕着三十七条逆鳞倒生的蟠龙。
"镇魂钟。"荆妍妍的指尖掠过龙纹，“看来我们找到龙髓井的阵眼了。”
苏木突然拽住顾城风衣袖：“老顾你看钟底的铭文！”
顾城风俯身时，荧光照亮"永镇萧氏逆龙"六个阴文。龙纹在血脉中发出悲鸣，他忽然想起阮竹清坠入空间裂缝前的警告，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组——镇北侯墓根本不是王侯陵寝，而是囚禁龙脉的牢笼。
"钟槌呢？"荆妍妍绕着青铜钟疾走，“没有钟槌怎么破阵？”
顾城风摸出浸水的竹简。暗金篆文突然浮空，与钟身蟠龙产生共鸣。当最后个文字嵌入龙睛时，整座密室响起齿轮转动的轰鸣，九百九十九个陶俑突然齐刷刷抬头，手中脊骨指向某个方位。
"坎位三丈，震宫为匙。"设计师的指尖划过陶俑阵列，“苏木，找找有没有活动的方砖。”
荆妍妍突然甩出朱砂绳：“小心头顶！”
五条青铜链破顶而下，末端拴着的傩面人偶张开獠牙。苏木抱头滚向供桌，人偶的利爪擦着他后背划过，撕开冲锋衣露出血痕。顾城风抄起陶俑手中的脊骨刺向人偶关节，黑血喷溅的刹那，整座密室突然倾斜。
"找到了！"苏木按下块刻着井宿纹的方砖。
青铜钟轰然侧翻，露出底部深不见底的竖井。腐臭味化作实质的黑雾涌出，顾城风在坠落瞬间抓住钟内铜环，指腹摸到密密麻麻的刻痕——竟是现代建筑图纸的微缩雕刻，每处承重结构都对应龙脉关节。
"老顾！"苏木的惨叫从下方传来，“这井壁会动！”
荧光棒照亮井壁的瞬间，顾城风终于看清那些"砖石"的真容——无数青铜甲片嵌在血肉中，随着呼吸起伏收缩。荆妍妍的药粉撒向甲片，血肉突然收缩，露出后方刻满咒文的青石甬道。
"是活人砖。"她扯开粘连的血丝，“把犯人的皮肉熔进青铜…”
嘶吼声打断话语。三人回头时，五个傩面人偶正顺着青铜链爬来，关节扭转的角度超出人体极限。顾城风拽着两人冲进甬道，背后传来甲片重新闭合的黏腻声响。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九根盘龙柱撑起的地下宫殿中，三十七盏人鱼膏灯长明不灭。顾城风胸口的龙纹突然灼痛，他看见宫殿中央的玉台上——阮竹清被青铜锁链捆成跪姿，翡翠镯碎片深深扎进腕脉。
"游戏升级了。"沙哑的嗓音从蟠龙柱后传来。
穿唐装的刺青男踱入光影，手中把玩着顾城风设计的建筑模型。模型内部暗藏北斗七星阵，每处阵眼都插着染血的青铜钉。荆妍妍的银针刚要出手，整座宫殿突然震颤，玉台缓缓升起口青铜井。
"龙髓井。"刺青男踢了踢阮竹清，“多亏阮小姐的血做引子。”
顾城风突然冲向玉台。龙纹在接近青铜井时泛起金芒，井口涌出的不是水，而是凝如实质的暗金色雾气。那些雾气在空中凝成残缺的龙形，突然钻入阮竹清心口。
"快走…"女人咳出金血，“他们在用萧氏血脉喂…”
傩面人偶的利爪刺穿她的喉咙。荆妍妍的朱砂绳缠住刺青男脖颈的瞬间，整座宫殿开始坍塌。顾城风拽着苏木跃向龙髓井，在坠落瞬间看见井壁刻着的真相——镇北侯萧氏竟是豢龙人后代，而米索要的根本不是古董，是借龙脉复活上古邪龙的秘术。
暗金色雾气托着三人缓缓下沉。顾城风在混沌中听见龙吟，那些被镇压千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双脚触及井底时，他看见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前方蜿蜒的龙骸骨道上，三十七盏幽冥灯正为重生者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