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赵队,”江枫开口,声音平静,“那辆SUV的行驶轨迹非常反常。它在离开精神病院后,并没有选择最便捷的路线出城,反而在几个老旧城区和城乡结合部绕了大量的圈子,多次经过监控盲区,甚至在某些路段有过长时间的低速行驶或短暂停留。这不符合一般逃犯急于逃离的心理,更像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地点,或者是在确认某个‘场域’的安全性。”
林楚,这位警队特聘的心理咨询师,依旧是一身干练的深色职业装,神情冷静得近乎高冷。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根据我对现有线索的分析,凶手极度自恋,且有强烈的反社会倾向。他选择在废弃精神病院进行‘仪式’,本身就带有一种对社会秩序的挑衅和对禁忌的践踏。他渴望被关注,但又极度谨慎。这种矛盾的心理,会让他选择一些既能满足他仪式需求,又相对隐蔽的场所。结合江枫的分析,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将下一个‘仪式’地点选在具有某种象征意义,但又被大众所忽略的城市角落。”
“地下宗教或神秘学社团的排查呢?”赵铁柱看向另一位年轻女警,苏橙橙。苏橙橙虽然加入专案组不久,但头脑灵活,做事认真,此刻正捧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信息。
苏橙橙小脸有些发白,显然是被案件的血腥和诡异弄得有些紧张,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地汇报:“赵队,我和老刘他们根据林顾问提供的侧写方向,对本市有记录的,以及通过线人摸排到的一些……嗯……比较小众的宗教团体、神秘学爱好者社群,还有一些行为怪异的个人进行了初步排查。目前还没有发现与本案手法直接相关的线索。这些团体大多只是……呃……自娱自乐,或者进行一些无害的祈福、冥想活动,暂时没有发现有暴力倾向或进行邪恶仪式的组织。”
赵铁柱点了点头:“继续深挖。有些人,有些事,不会那么轻易浮出水面。要特别注意那些没有固定活动场所,组织松散,行踪诡秘的地下小团体。必要时,可以申请技术侦查手段。”
“明白!”苏橙橙用力点头。
“好了,”赵铁柱拍了拍手,语气变得果断,“现在,兵分两路。江枫,苏橙橙,你们两个,再加上技术队的两位同志,继续负责追踪那辆黑色SUV的线索。我要你们把那辆车最后消失的区域,以及它曾经长时间停留或低速行驶过的路段,给我一寸一寸地翻过来!调取所有可能的监控,走访所有可能的目击者。既然它没有出城,就一定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是!”江枫和苏橙橙齐声应道。
“林楚,”赵铁柱转向她,“你和老王、小李,继续负责排查可疑的社团和个人。扩大范围,不要局限于已知的名单。注意那些有特殊癖好、沉迷于神秘学、或者有暴力犯罪前科,并且近期行踪可疑的人员。特别是那些与‘仪式’、‘献祭’等关键词能产生联想的。”
“收到。”林楚言简意赅。
“其他人,负责后勤支援和信息汇总。”赵铁柱大手一挥,“都打起精神来!这个城市还有数百万市民在等待着我们给他们一个安全的环境!出发!”
凌晨的街道,寒意料峭。江枫和苏橙橙坐在一辆没有警用标识的黑色轿车里,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苏橙橙还是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枫哥,”苏橙橙捧着一杯热咖啡,小口抿着,试图驱散困意和寒气,“你说,这个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太可怕了,竟然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她没有说下去,但江枫明白她的意思。之前在精神病院现场看到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感到生理不适。
江枫沉默地开着车,目光专注地扫视着窗外寂静的街道。他的“系统”正在后台高速运转,将从交管部门调取来的海量监控数据与车辆的可能行驶路径进行比对分析。
“心理变态的人,想法不能用常理揣度。”江枫淡淡地说,“他选择的受害者,作案的手法,现场的布置,都充满了象征意义。他在进行一场他自认为神圣的‘表演’。”
“表演给谁看呢?”苏橙橙打了个寒颤。
江枫没有回答。他脑海中,那辆黑色SUV的轨迹图上,几个被“系统”标记为红色的区域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些区域大多是老旧的居民区,道路狭窄,监控探头覆盖率低,而且……其中一个区域,离市中心一个著名的道观——玄妙观,并不算太远。
“橙橙,把玄妙观周边的地图调出来,特别是那些背街小巷和废弃的建筑。”江枫突然开口。
“玄妙观?”苏橙橙愣了一下,“枫哥,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和宗教场所有关?”
“不确定。”江枫道,“但凶手的仪式感很强,宗教场所往往是仪式感最集中的地方。而且,玄妙观历史悠久,周边有不少老旧的附属建筑,甚至一些传说中的……嗯,不太干净的地方。如果凶手想找一个既有象征意义又隐蔽的场所,那里倒是个可能的选择。”
苏橙橙不敢怠慢,立刻在平板电脑上操作起来。很快,玄妙观周边的详细三维地图展现在屏幕上,各种小路、废弃院落、甚至一些未登记的临时建筑都被标记了出来。
“枫哥,你看这里,”苏橙橙指着地图一角,“玄妙观后山,有一片荒废了几十年的老旧道士宿舍区,据说以前还发生过火灾,后来就一直没人管了。那里很偏僻,平时几乎没人去。”
江枫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仔细研究着苏橙橙平板上的地图。他的“系统”迅速将这片区域的地形地貌、可能的入口出口、以及周边环境数据录入分析。
“SUV的轨迹,在距离这片区域大约两公里的地方,有过一次超过十分钟的停留。”江枫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如果他是步行进入这片区域进行准备,时间上是吻合的。”
“那……我们现在过去看看?”苏橙橙有些紧张地问,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配枪。
江枫沉吟片刻:“不,现在过去太打草惊蛇。我们先从外围入手,调取这片区域外围所有能覆盖到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或车辆在SUV停留的那个时间段前后出现。同时,联系一下玄妙观的管理人员,侧面了解一下那片废弃宿舍区的情况。”
“好!”苏橙橙立刻开始联络。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林楚带着老王和小李,正在走访一位在本地民俗学和神秘学领域颇有研究的退休老教授——周文博。
周教授年过七旬,精神矍铄,住在一个充满书香气息的老式公寓里。听完林楚对案情的简要介绍,老人陷入了沉思。
“仪式杀人,这在现代社会已经非常罕见了。”周教授扶了扶老花镜,缓缓说道,“根据你们的描述,凶手的手法带有强烈的象征性和表演性,这通常与一些极端的、扭曲的信仰有关。这种信仰可能来源于古老的邪教,也可能……是他自己臆想创造出来的。”
“周教授,您在本地研究多年,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比较隐秘的,可能会进行类似……呃……活人献祭仪式的团体或传说?”老王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教授摇了摇头:“我们这个城市,正统的宗教团体管理都比较规范。至于那些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大多停留在口头上的怪诞理论,或者搞一些装神弄鬼骗钱的把戏。真正敢于触碰法律底线,进行活人献祭的……我印象中,近几十年来,官方记录里是没有的。”
“那有没有一些……比如,流传在坊间的,关于特定地点和特定仪式的恐怖传说?”林楚追问。她知道,有些凶手会从这些传说中汲取“灵感”。
周教授沉吟了许久,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要说传说嘛……”他慢慢开口,“倒是有一些。比如城西的‘锁龙井’,传说下面镇压着恶蛟,每年特定日子需要祭品;还有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精神病院,让我想起一个地方,‘黑石山房’。”
“黑石山房?”林楚和两位警员对视一眼,这个名字他们是第一次听说。
“嗯,”周教授点了点头,“那地方不在市区,在东郊一片比较偏僻的山坳里。据说民国时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私家精神病院,专门收治一些……嗯……家族里不方便露面的疯子。后来那家人败落了,山房也就荒废了。传说里面阴气很重,死过不少人,还有人说看到过鬼火,听到过夜半歌声。几十年前,还有些不学无术的年轻人,会偷偷跑到那里去搞一些所谓的‘招魂仪式’、‘探险游戏’。不过,也就是些小孩子胡闹。”
“这个‘黑石山房’现在还在吗?”林楚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精神病院”、“仪式”、“偏僻”。
“应该还在吧,就是一堆残垣断壁了。”周教授道,“那种地方,荒山野岭的,平时根本没人会去。不过,如果凶手真的想找一个与精神病院类似,又有神秘色彩,且足够隐蔽的地方……那里倒也符合。”
林楚心中一动:“周教授,您能提供‘黑石山房’的具体位置吗?”
“当然。”周教授起身,从书架上翻找出一本厚厚的本地县志,在上面找到了相关的记载和一张简易的地图。
告别周教授后,林楚立刻将“黑石山房”的信息通报给了指挥中心。赵铁柱当即指示,由林楚带队,配合辖区分局的警力,对“黑石山房”区域进行秘密摸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江枫和苏橙橙这边,通过对玄妙观后山废弃宿舍区外围监控的细致排查,终于有了一个小小的发现。
“枫哥,你看!”苏橙橙指着一段监控回放,语气有些激动,“这是在SUV停留的那个时间段之后大约半小时,距离废弃宿舍区最近的一个巷口监控拍到的。这个人!”
屏幕上,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步履匆匆地从巷口走出,很快消失在另一个监控盲区。由于光线昏暗,距离较远,根本看不清面部特征,但其身形和走路姿态,与技术队根据精神病院周边监控分析出的嫌疑人模糊影像,有几分相似。
“时间点吻合,衣着特征有相似之处。”江枫的“系统”迅速对两段影像进行了比对,“虽然无法确认是同一个人,但嫌疑很大。这个人是从废弃宿舍区的方向出来的。”
“那我们……”苏橙橙正要说话。
江枫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赵铁柱打来的。
“江枫,林楚那边在东郊‘黑石山房’有重大发现!”赵铁柱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和凝重,“他们在山房一间保存尚算完好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一个与精神病院现场高度相似的‘仪式’布置现场!有新的祭台,有奇怪的符号,还有……还有一些新鲜的动物血迹!凶手很可能在这里排练过,或者……这里就是他下一个作案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