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故人托付

程尚尚抱着钰儿进了净房。当然，钰儿是真内急，程尚尚则是假装照顾他，实则在飞快地思考着脱身之计。
等钰儿方便完了，程尚尚对他说：“钰儿乖，额娘有点急事，要去附近拿一样东西，很快就回来。你先跟外面那个小李子公公待一会儿，好不好？不许乱跑哦。”
钰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嗯，钰儿等额娘。”
程尚尚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深吸一口气，从净房的另一个不起眼的小侧门，悄悄溜了出去。
她记得，从这里穿过一个小花园，再绕过一道宫墙，应该就能到畅音阁的后院了。
此刻的她，心脏怦怦直跳，手心里全是汗。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的地下党员，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侍卫和宫人，尽量选择偏僻的小路。好在今日宫中大部分人都集中在紫宸殿前，其他地方反而比平时要清静一些。
七拐八绕之后，畅音阁那高大的戏楼，终于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绕到畅音阁的后台方向，果然看到一扇不起眼的西侧小门。此刻，小门紧闭着，周围也没有什么人。
程尚尚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差不多快到午时三刻了。
她躲在旁边的一丛茂密的芭蕉树后，紧张地等待着。袖袋里的那个装着玉佩的锦囊，被她攥得紧紧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心也越悬越高。那个叫“卫离”的人，会来吗？万一康和太妃的情报有误，或者对方临时改变了计划，那她岂不是白跑一趟，还可能暴露自己？
就在她胡思乱想，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那扇西侧小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从里面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男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
程尚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就是他！
那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普通，身材中等，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但他的眼神，却十分锐利。
程尚尚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上，确实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绳！
就是这个人！
那男子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缩回头去，片刻后，才从门里走了出来。他依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然后便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抱胸，像是在等什么人。
程尚尚深吸一口气，从芭蕉树后走了出来。
那男子显然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个人来，身体猛地一绷，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锐利，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别紧张，是我。”程尚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那男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你是谁？”
程尚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阁下可是卫离？”
那男子眼神一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冷冷地说道：“你找错人了。”说着，便要转身回门里去。
“等等！”程尚尚连忙叫住他，“故人托付，完璧归赵。”
她将康和太妃教她的那句暗号说了出来。
那男子的脚步猛地顿住。他霍然转身，死死地盯着程尚尚，眼神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你是太妃娘娘派来的人？”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程尚尚点点头，从袖袋里取出那个装着玉佩的旧荷包，递了过去：“正是。此物，请阁下收好。”
卫离的目光落在那旧荷包上，眼神复杂。他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再次审视了程尚尚一遍，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太妃娘娘为何会派你这样一个女子前来？”他似乎有些不解，也有些不信任。
程尚尚心里翻了个白眼：女子怎么了？女子能顶半边天好吗！瞧不起谁呢！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道：“太妃娘娘自有她的考量。阁下只需确认，此物是否是你要等的东西。”
卫离沉默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旧荷包。
他掂了掂荷包的份量，又隔着布料摸了摸里面玉佩的轮廓，眼神微微一变。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荷包的封口，将那块带着血沁色的龙纹玉佩取了出来。
当他看到玉佩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原本的警惕和怀疑，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悲伤所取代。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龙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缅怀着什么重要的人或事。
“是它真的是它”卫离喃喃自语，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程尚尚看着他的反应，心中也有些好奇。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来历？为何会让这个看起来冷硬的男人，如此失态？
过了好一会儿，卫离才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将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然后才抬起头，郑重地对程尚尚说道：“多谢姑娘。此恩，卫某铭记在心。”
“不必客气，我也是受人之托。”程尚尚说道，“东西既已送到，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告辞。”她不想在此地久留，免得夜长梦多。
“姑娘请留步。”卫离却叫住了她。
程尚尚心中一紧：“还有何事？”
卫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程尚尚：“这是太妃娘娘让在下转交给姑娘的。太妃娘娘说，这是她承诺给姑娘的‘报酬’之一。”
程尚尚接过那个小油纸包，入手很轻，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太妃娘娘还让在下转告姑娘一句话。”卫离看着她，眼神复杂，“她说，‘欲知前尘因果，可循当年旧人。冷宫废井，或有残篇断简。’言尽于此，望姑娘好自为之。”
冷宫废井？残篇断简？
程尚尚的心猛地一跳！这难道就是康和太妃承诺的，关于原主被打入冷宫真相的线索？！
“多谢。”程尚尚将油纸包收好，对着卫离点了点头，然后不再停留，转身迅速离开了畅音阁后院。
她必须尽快赶回紫宸殿广场，免得被人发现她失踪太久。
一路疾行，程尚尚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康和太妃果然没有食言，真的给了她线索！冷宫废井难道当年原主被害的证据，就藏在那口废井里？
她心中既激动又有些不安。如果真的能找到证据，她就能为原主洗刷冤屈，也能让自己和钰儿摆脱“罪妃之子”的身份。但这个过程，想必也充满了危险。
当程尚尚气喘吁吁地赶回净房附近时，发现那个小太监小李子还在原地焦急地踱步。钰儿则乖乖地站在他旁边，一看到程尚尚，立刻迈着小短腿扑了过来。
“额娘！你回来啦！”
“嗯，额娘回来了。”程尚尚抱起钰儿，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对小李子说道：“有劳公公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小李子如蒙大赦，连忙引着她们往紫宸殿广场走去。
回到彩棚下的座位，程尚尚发现献礼还在继续，但气氛似乎有些微妙。不少嫔妃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探究和幸灾乐祸？
她心中一动，难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只听御座上的宸默，突然开口问道：“尚主子，你刚才去了何处？为何去了这么久？”
程尚尚的心脏，在听到宸默那明显带着冷意的问话时，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表演一个原地后空翻三百六十度接托马斯全旋然后自由落体。
完犊子了！这狗皇帝的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刚才不还好好的，又是“别致”又是“有心”，还破天荒地让她带着钰儿一起去“更衣”吗？怎么她一溜达回来，他就跟吃了枪药似的？
难道是哪个嘴碎的在她离开的时候，在他耳边嚼舌根了？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比如她身上沾了畅音阁后台的戏服味儿？不可能啊，她穿的还是早上那件湖蓝色宫装，连根戏服毛都没碰。
她抱着钰儿，站在广场中央，感觉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等着看好戏的。尤其是彩棚里那些嫔妃，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耳朵竖得跟雷达似的。
程尚尚的脑子飞速运转，几乎要CPU过热冒烟了。
“回回皇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惶恐，就像一只受了惊吓但努力保持镇定的小白兔。
她微微低下头，避开宸默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皇上恕罪。是是钰儿，他他许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盛大的场面，人又多，声音也大，从净房出来后，就就有些受了惊吓，一直哭闹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臣妾臣妾也是心疼孩子，怕他扰了圣驾，所以所以就多花了些时间安抚他，想等他情绪平复了再回来，免得免得冲撞了皇上和各位娘娘。”
说到这里，她还恰到好处地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泛红，一副慈母心肠、百般无奈的模样。她甚至偷偷掐了一下怀里钰儿的胳膊，希望这小家伙能配合地挤出几滴金豆豆。
钰儿被额娘突如其来地“暗算”了一下，小嘴一扁，虽然没哭出来，但也委屈巴巴地把小脸埋进了程尚尚的颈窝里，发出一声小动物似的呜咽。
嗯，孺子可教也！程尚尚在心里给自家儿子点了个赞。这演技，杠杠的！
御座之上，宸默隔着珠帘，静静地看着程尚尚。他没有立刻说话，那沉默的压力，让程尚尚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
她能感觉到，宸默的目光似乎在她和钰儿身上来回逡巡。这个狗皇帝，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
就在程尚尚以为自己这关可能过不去，琢磨着要不要干脆抱着钰儿往地上一坐，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宸默终于开口了。
“哦？是这样吗？”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一些，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程尚尚的心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的，皇上。钰儿他他胆子小，平日里在昭华殿待惯了，骤然见到这么多人，难免难免有些不适。都是臣妾教养无方，请皇上责罚。”
她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一副任打任骂的怂样。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在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顶头上司面前，装孙子是必备技能。
宸默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
程尚尚的心又悬了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的狂跳声。
就在这时，御座旁边侍立的王瑾，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老狐狸，突然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低声对宸默说了句什么。因为离得远，程尚尚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她看到王瑾说话的时候，眼神似乎往她这边瞟了一眼。
程尚尚心里咯噔一下。这老狐狸，不会是看出什么破绽了吧？
宸默听完王瑾的话，微微颔首，然后才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罢了。钰儿年幼，受惊也是常有的事。尚主子既已回来，便归座吧。今日是万寿佳节，莫要因这些小事扰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