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兴趣,是好奇,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她也搞不清楚。
有时候,她甚至会荒谬地想,宸默那家伙,不会真的有什么受虐倾向,就喜欢她这种不按常理出牌、时不时怼他两句的“泼辣”款吧?毕竟,后宫里那些温顺柔婉、千篇一律的美人,他估计也早就看腻了。
这个念头一起,程尚尚就赶紧甩了甩头,把自己雷得外焦里嫩。打住!打住!她可不能对那个狗皇帝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现在要做的,是保住自己和钰儿的小命,顺便给原主讨回公道,争取早日实现“财务自由”,在皇宫里横着走!
这几日,钰儿似乎也察觉到了额娘的紧张和忙碌。他变得比平时更加乖巧懂事,不哭不闹,自己一个人也能玩上半天。有时候,他会拿着程尚尚给他削的炭笔,在一些废弃的纸张上涂涂画画。
有一天,程尚尚无意中看到钰儿画的一幅画,差点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那张小小的纸上,赫然画着一个嗯,姑且称之为“人”的生物,身披黑色斗篷,脸上画着一个狰狞的面具,手里还提着一把歪歪扭扭的“刀”。旁边,还画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长着翅膀的呃,姑且称之为“龙”的生物。
“钰儿,你你画的这是什么呀?”程尚尚指着那幅“大作”,声音都有点发颤。
“这是这是那天晚上,钰儿看到的‘大鸟鸟’!”钰儿指着那个黑衣人,一脸认真地说道,“他会飞!还会发光!”然后他又指着那个金光闪闪的“龙”,“这是这是额娘说的,梦里的‘黄黄的龙龙’!他也会飞!”
程尚尚:“”
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这孩子,观察力也太好了吧!而且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大鸟鸟”会发光?“黄黄的龙龙”长翅膀?这是什么奇幻设定?
“咳咳,”程尚尚赶紧把那张画收起来,藏到自己袖子里,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钰儿说道:“钰儿啊,额娘跟你说过,这些都是梦,是假的,不能随便画出来给别人看,知道吗?万一被天上的神仙看到了,会不高兴的,以后就不保佑我们钰儿了。”她只能继续用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来忽悠他。
“哦”钰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那钰儿以后不画了。”
“真乖。”程尚尚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每天都在玩“我画你猜”的惊悚版。
她也有些后怕。幸亏这画是被她先看到了,万一被春禧冬宁或者其他人看到,联想到什么,那可就麻烦了。看来以后得想办法转移一下钰儿的“艺术创作方向”,比如教他画点小花小草小动物什么的,总比画这些“高危题材”要安全得多。
就在这种紧张、忙碌又带着一丝期待的氛围中,万寿节,终于到了。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整个皇宫就彻底苏醒了过来。宫人们脚步匆匆,各司其职,为即将开始的庆典做着最后的准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和食物的香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节日的躁动与兴奋。
程尚尚也起了个大早。她先是仔细地给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今日她选择了一件湖蓝色的宫装,料子是前几日王瑾送来的份例,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比她平时穿的那些旧衣服要体面得多。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几朵暗纹的缠枝莲,走动间,波光流转,倒也显得雅致。
头发依旧是简单的发髻,只在发间簪了一支康和太妃上次赏赐的赤金点翠梅花簪,又配上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妆容也是淡淡的,略施薄粉,轻点朱唇,让她原本就清秀的容貌更添了几分明艳。
“娘娘,您今日真好看!”春禧看着焕然一新的程尚尚,由衷地赞叹道。
“是吗?”程尚尚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女子眉眼弯弯,顾盼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灵动。嗯,底子还不错,稍加修饰,也算是个小美人。就是这黑眼圈唉,昨晚又没睡好。
“那是自然!”冬宁也笑着说,“奴婢瞧着,比那什么容嫔德妃的,一点儿也不差!”
程尚尚被她们逗笑了:“就你们会说话。行了,快帮我把东西准备好。”
她将那几瓶精心调制的“昭华晨露”香氛和那个用锦盒装着的开明兽香包,都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托盘上,用一块干净的素色锦帕盖好。
然后,就是那块“烫手山芋”——龙纹玉佩。
她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那个旧荷包,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玉佩还在里面,并且荷包的封口依旧完好。然后,她将这个旧荷包塞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略大一些的锦囊里。锦囊里还放着一些她平时会用到的帕子、小镜子、以及一小包她自己做的薄荷糖。这样,旧荷包混在这些杂物中间,就不那么显眼了。
她又在锦囊外面,系上了一个自己用彩色丝线编的平安络子,上面还坠着一颗小小的、不成色的小玉珠。这是她故意弄的,让整个锦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寻常妇人装零碎东西的普通荷包,而不是藏着什么惊天秘密的“作案工具”。
一切准备妥当,程尚尚深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
“额娘!额娘!钰儿也要去!”钰儿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正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她。他也穿上了新衣服,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精神奕奕。
“好,钰儿跟额娘一起去。”程尚尚笑着朝他伸出手。今天这样的场合,她自然是要带着钰儿的。一来,钰儿是皇子,理应出席。二来,有钰儿在身边,也能让她安心一些,不至于显得那么孤单和可疑。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春禧连忙出去查看,片刻后引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那小太监程尚尚有些眼熟,似乎是司礼监那边的人。
“奴才给尚主子请安,给钰儿小皇子请安。”小太监躬身行礼,态度倒还恭敬。
“公公免礼,不知公公前来有何事?”程尚尚问道,心里却是一动。难道是康和太妃的“助力”来了?
果然,那小太监开口说道:“尚主子,康和太妃娘娘特意嘱咐了我们掌印大太监,说您今日为皇上准备的贺礼,心思巧妙,别具一格。掌印大太监已经吩咐下来了,待会儿献礼的时候,您的贺礼会安排在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并且会由奴才亲自为您引荐呈上,好让皇上能仔细品鉴。”
程尚尚心中一喜!康和太妃这“助力”,果然给力!
在后宫献礼,顺序和引荐人,有时候比礼物本身更重要。排在后面,皇上可能已经看得眼花缭乱,没什么耐心了。引荐人若是不得力,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礼物再好也白搭。现在有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特别关照”,她的礼物至少能保证被宸默那个狗皇帝“重点关注”一下。
“有劳公公费心,也替我多谢康和太妃娘娘和掌印大太监的照拂。”程尚尚连忙说道,顺手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不着痕迹地塞到了那小太监手里。
“尚主子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小太监捏了捏荷包,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时辰差不多了,主子您和钰儿小皇子也该动身前往紫宸殿前广场了。今日百官朝贺,各宫嫔妃也都会在那里候着,等待向皇上献礼觐见。”
“好,我们这就过去。”程尚尚点点头。
她牵着钰儿的小手,在春禧和冬宁的簇拥下,走出了许久未曾离开过的昭华殿。
今日的皇宫,与往日截然不同。处处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宫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盛装打扮的宫人、太监、以及前来朝贺的官员命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庆的笑容,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节日的气息。
程尚尚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了。自从被打入冷宫,她几乎就与世隔绝。此刻看着这繁华盛景,她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这皇宫,既是囚笼,也是舞台。有的人在这里默默凋零,有的人却能在这里搅动风云,活出自己的精彩。
她,程尚尚,不想做前者。
紫宸殿是皇帝日常处理朝政和举行大型典礼的地方。此刻,紫宸殿前的巨大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分列两侧。后宫嫔妃们,则在另一侧专门搭建的彩棚下,依位分高低,各自安坐。
程尚尚的位分是“尚主子”,属于最低等的嫔妃之列,连个正式的封号都没有。自然是被安排在了彩棚最末尾、最不起眼的位置。
不过她也不在意。她今日的目标,不是在这里跟那些女人争奇斗艳,而是要顺利完成康和太妃交代的任务,并且让自己的贺礼成功引起宸默的注意。
她抱着钰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钰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有些好奇,也有些怯生生的,紧紧依偎在程尚尚怀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额娘,好多人呀!”钰儿小声说道。
“是啊,今天是个大日子。”程尚尚柔声安抚他,“钰儿不怕,额娘在呢。”
她抬眼望去,只见彩棚前排,容嫔、德妃、淑妃等人,个个珠光宝气,衣饰华丽,身边都簇拥着不少宫女太监,派头十足。她们正三三两两地低声说笑着,时不时还往广场中央的御道方向张望,显然都在期待着皇帝的驾临。
程尚尚注意到,德妃今日尤其光彩照人。她身着一袭正红色的宫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头上戴着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大气,气场十足。看来,她对今日的“万寿颂歌”和“霓裳羽衣舞”是志在必得。
而容嫔则是一身藕荷色的宫装,温婉娴静,只是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百寿图”的风头,快要被德妃的歌舞给盖过去了。
至于淑妃,依旧是那副高冷淡漠的样子,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甚在意。
程尚尚收回目光,不再去理会那些女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她现在要做的,是计算时间。
康和太妃约定的时间是午时三刻,在畅音阁后台的西侧小门。畅音阁是宫中专门用来演戏的大戏楼,距离这紫宸殿广场还有一段距离。现在离午时还有将近一个时辰,她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借口,才能不引人注目地溜过去。
就在这时,广场上传来一阵悠扬的钟磬之声,紧接着是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程尚尚也连忙抱着钰儿跪下,偷偷抬眼,从人群的缝隙中望去。
只见御道尽头,一顶明黄色的、由十六人抬着的巨大龙辇,在众多侍卫和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驶来。龙辇的华盖上,金色的流苏随风晃动,熠熠生辉。
宸默,那个让她又恨又有些呃,好奇的狗皇帝,终于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