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说得有些耐人寻味了。程尚尚一边暗自琢磨着太后的用意,一边笑着应道:“是,臣妾记下了。改日一定带着钰儿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知道,太后这番话,既是示好,也是一种试探。看来,她昨天在慈宁宫的那番“表演”,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至少,太后对她的“兴趣”,不仅仅停留在“好奇”层面了。
容嬷嬷似乎也没有久留的意思,交代完事情,便起身告辞。程尚尚客气地将她送到了院门口。
等容嬷嬷一行人走远了,程尚尚才迫不及待地回到正殿,目光灼灼地看着桌案上那两个明黄色的书匣。
“娘娘,这里面会是《山海图志》吗?”夏荷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她也听程尚尚念叨过好几次这本书的名字了。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程尚尚深吸一口气,伸手解开了其中一个书匣的锦袱。
书匣是紫檀木的,做工考究,透着一股古朴的韵味。打开书匣,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三四本线装古籍。
程尚尚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封面上,用古篆体写着四个大字——《异兽图考》。
不是《山海图志》!程尚尚心中略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打起了精神。虽然不是她最想要的那本,但《异兽图考》,听名字也像是记载奇珍异兽的,说不定里面也有关于“开明兽”的线索。
她随手翻开几页,只见里面是用工整的楷书,记录着各种奇异猛兽的形态、习性、出处等,旁边还配有墨线勾勒的插图。那些插图,画风古拙,线条简练,却颇具神韵。
“这个这个好像是九尾狐?”夏荷指着其中一页的插图,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图上画着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形态妖娆。
程尚尚点了点头:“嗯,书上说,‘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她照着书上的文字,念了出来。
“哇!真的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啊!”夏荷惊叹道。
程尚尚又打开了另一个书匣。里面同样是几本古籍,封面上分别写着《草木鸟兽集注》、《神异经》、《博物志补遗》等。
她快速地翻阅了一下,发现这些书,大多是记载各地山川风物、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的,内容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虽然没有直接看到《山海图志》的字样,但这些书的内容,也与《山海图志》有诸多相似之处,甚至可能就是《山海图志》的某个版本的节选或注疏。
“看来,太后是用了心的。”程尚尚心中暗道。这些书,虽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正主”,但也算是投其所好了。而且,太后没有直接给她《山海图志》,或许也是一种保护,或者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试探。
她将这些书小心地收好,准备等有空的时候,再仔细研读。说不定,里面真的能找到关于“开明兽”,或者其他与原主记忆相关的线索。
就在这时,春桃端着早膳进来了。简单的白粥,几个热气腾腾的窝窝头,还有一小碟自家腌制的咸菜。虽然简陋,但对于折腾了一早上的程尚尚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娘娘,先用膳吧。”春桃将碗筷摆好。
程尚尚点了点头,招呼夏荷一起过来吃。钰儿也在这时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喊着“娘亲”。
昭华殿的小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温馨与宁静。仿佛昨天夜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寻宝行动”,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吃过早膳,程尚尚打发春桃去处理那些从太医院“捡”回来的“废品”——主要是些破损的药罐和一些晒干了但品相不好的药材。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是垃圾,但在程尚尚手里,却能变废为宝。破药罐可以清洗干净,用来种些小花小草,或者做成别致的小摆件。那些品相不好的药材,虽然不能入药,但有些可以用来做香包,或者驱虫。
她自己则陪着钰儿在院子里玩耍。钰儿最近迷上了用泥巴捏小动物,程尚尚就用她那三脚猫的“雕塑”技巧,陪着儿子一起玩泥巴。母子俩捏出来的东西,大多是些奇形怪状,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艺术品”,但两人却乐在其中。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程尚尚看着钰儿那张沾满了泥巴,却笑得无比开心的脸,心中充满了柔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儿子过上更好,更安全的生活。
“娘亲,你看,我捏的大老虎!”钰儿举着一个勉强能看出四条腿和一个尾巴的泥团,向程尚尚献宝。
“哇!钰儿真棒!这老虎捏得真威武!”程尚尚昧着良心夸奖道。她觉得,自家儿子的艺术天赋,跟她那条著名的“蚯蚓龙”,有得一拼。
就在母子俩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院门口又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程尚尚定睛一看,是上次那个来换她手制茉莉花香膏的小宫女,名叫小翠。
“小翠?你怎么来了?”程尚尚笑着招呼道。
小翠怯生生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布包,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和期待:“尚妃娘娘,奴婢奴婢又来叨扰您了。”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程尚尚拉着她在院子里的小石凳上坐下,“是上次的香膏用完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小翠红着脸,打开了手里的小布包,里面是几块颜色鲜亮,绣着简单花鸟图案的碎布头,还有一小捧晒干了的桂花。
“尚妃娘娘,这是奴婢攒下来的一些碎布头,还有秋天时晒的桂花。奴婢想着,娘娘手巧,这些东西在您手里,肯定能变成好东西。奴婢奴婢想再跟娘娘换一些上次那种茉莉花香膏,还有还有那种用碎布头做的小荷包,奴婢瞧着也喜欢得很。”小翠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程尚尚的脸色。
程尚尚看着那些碎布头和桂花,心中一暖。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却是小翠的一片心意。而且,她也乐得用自己的手艺,换些实用的东西,或者一些有用的信息。
“好啊。”程尚尚爽快地答应了,“茉莉花香膏我这里还有一些。小荷包的话,我正好也做了几个新的,你看看喜欢哪个。”
她让夏荷去屋里取香膏和荷包。不一会儿,夏荷就拿来了几个用不同颜色碎布拼接而成的小荷包,上面还用彩线绣着简单的花草图案,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小翠看得眼睛都直了,挑了一个缀着淡粉色流苏的荷包,喜滋滋地说道:“尚妃娘娘,您这手艺,可真是绝了!宫里头,就没见过这么别致的小东西!”
程尚尚笑了笑,不失时机地问道:“小翠,你平日里都在哪些宫里当差啊?宫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她知道,这些底层宫人,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她们穿梭于各个宫院,能听到许多上层人物注意不到的“八卦”和“秘闻”。
小翠是个单纯的姑娘,也没多想,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小荷包,一边说道:“奴婢主要是在尚功局那边做些针线活儿,偶尔也会被派去各宫送些东西。要说新鲜事儿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哦,对了,奴婢前两天去太医院送东西的时候,倒是听那里的药童私下里议论,说他们那个刘全刘总管,这几天脾气特别大,动不动就骂人,还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刘全!又是刘全!程尚尚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随口问道:“哦?刘总管怎么了?是不是太医院最近出了什么事?”
小翠摇了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那些药童也不敢多说,就偷偷抱怨了几句。还说还说刘总管前几日,好像偷偷烧了些什么东西,弄得后院一股子怪味儿。不过,这些也都是奴婢听来的,当不得真。”
程尚尚心中冷笑,当不得真?这消息,可太真了!看来,刘全销毁证据的事情,已经在太医院内部引起了一些小范围的议论。只是,那些药童位卑言轻,就算察觉到什么,也不敢声张。
“宫里头的事情,就是这样,真真假假的,谁也说不清。”程尚尚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除了太医院,其他地方呢?比如暴室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她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实则是在试探。
小翠听到“暴室”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连忙摆手道:“尚妃娘娘,那地方可去不得!阴森森的,听说里面关着的,都是些犯了错的娘娘和宫人,有些有些还疯疯癫癫的,吓人得很!奴婢们平日里,都绕着那边走,哪敢打听那里的动静啊!”
程尚尚见状,知道从小翠这里,是问不出关于暴室的消息了。她也不勉强,笑了笑,说道:“也是,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她将一小盒茉莉花香膏和那个小荷包递给小翠,又从小翠带来的布包里,挑了几块颜色鲜亮的碎布头和那些桂花,说道:“这些东西我收下了,多谢你。”
小翠千恩万谢地走了。
程尚尚看着小翠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刘全的异常举动,已经开始在小范围内扩散。这是一个好现象,说明他的行为,并非天衣无缝。
但是,贤妃在暴室里那些疯言疯语,却让她更加在意。
“玉佩青石巷枯井”
这些词,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些词,很可能与原主被害的真相,有着密切的联系。
可是,暴室那种地方,守卫森严,而且名声不好,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她要如何才能打探到贤妃的更多情况,或者查证那些地点的虚实呢?
“青石巷”程尚尚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地名,听起来不像是宫里的。难道是在宫外?
如果是在宫外,那就更麻烦了。她现在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寸步难行,如何能去查探宫外的事情?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春桃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完那些“废品”,回到了院子里,见程尚尚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发呆,便关切地问道。
程尚尚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春桃,又看了一眼在不远处专心致志玩泥巴的钰儿,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自己出不去,但春桃或许可以。
“春桃,”程尚尚压低声音,对春桃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本宫有件事,想让你去办。只是,这件事可能会有些风险。”
春桃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娘娘但凡有吩咐,春桃万死不辞!什么风险不风险的,奴婢不怕!”
程尚尚看着春桃那张忠心耿耿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她知道,春桃是真心待她和钰儿的。
“也没那么严重,不至于万死不辞。”程尚尚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本宫只是想让你出宫一趟,去打听一个地方。”
“出宫?”春桃愣了一下。宫女虽然也有出宫采买或者省亲的机会,但程序繁琐,而且需要得到主子和宫中管事嬷嬷的批准。像她这种“废妃”身边的宫女,想要出宫,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