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昭华密谈

“让他进来吧。”程尚尚想了想，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这位王监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一个年约五旬，身着七品官服，面容略带风霜，但眼神却炯炯有神的男子被小安子引了进来。他一进殿，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殿内那些“奇特”的陈设吸引了——墙角用废弃竹篾编织的储物筐，造型别致；窗边用碎布头拼接缝制的软垫，色彩鲜艳；甚至连喝水的杯子，似乎都是用某种陶土重新塑形烧制，带着一种质朴的美感。
王监造心中暗暗称奇，这位传说中行为有些“出格”的程娘娘，果然名不虚传。这些东西，寻常人看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破烂”，但在她手里，却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尚工局监造王敬参见程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王敬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王监造免礼，请坐。”程尚尚指了指旁边一张用旧木箱改造的小凳子，上面也铺了软垫。“小安子，看茶。”
“谢娘娘。”王敬依言坐下，却只坐了半个臀部，姿态依然恭谨。
小安子很快端了茶上来，是普通的粗茶，但用程尚尚改造过的缺口茶碗装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程尚尚开门见山：“王监造今日前来，不知有何指教？本宫这昭华殿，平日里鲜少有外臣踏足，倒是稀客。”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带着几分探究。
王敬双手接过茶碗，却没有喝，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物件，双手呈上：“娘娘明鉴。下官今日冒昧打扰，实则是为了一桩要事。昨日贤庶人柳氏宫中搜出的那些有毒贡品，下官奉命配合内务府一同查验来源和处置。在清理那些‘废弃之物’时，下官发现了一些一些颇为奇特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那些东西，据说是娘娘您从废弃品中挑选出来，预备‘另作他用’的。其中有几样，引起了下官的注意。”
程尚尚心下了然，看来是她“淘宝”淘到宝了，或者说，淘到“麻烦”了。她示意小安子接过王敬手中的布包。
小安子打开布包，里面露出来的，是几块大小不一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还有一小截看着像是某种玉石雕刻残留下来的边角料，以及几片带着奇异光泽的呃，程尚尚仔细辨认了一下，像是某种贝壳的碎片。
“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吗？”程尚尚问道，面上不动声色。她当初挑拣这些，纯粹是觉得材质特殊，或者纹路好看，可以拆解了做点小装饰品。
王敬的表情变得有些激动，他站起身，指着那些金属片说道：“娘娘，您可知这些金属片是何物？这这是前朝用来制作‘云犀甲’的边角料！云犀甲，乃是前朝禁军统领的专属铠甲，坚韧无比，水火不侵！只是制作工艺早已失传，存世的完整云犀甲也寥寥无几。这些边角料，虽不起眼，但其材质本身就价值连城啊！”
程尚尚眨了眨眼，云犀甲？听起来很牛掰的样子。她当初捡这些破铜烂铁，就是看它们锈得不那么厉害，想着能不能敲敲打打做个小铲子给小宝玩沙子。价值连城？她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王敬又指向那块玉石边角料：“还有这个，娘娘，这看似是普通的玉石废料，但您仔细看这上面的纹路和质地，这分明是用来雕刻前朝皇室祭天玉璧的‘苍山墨玉’！此玉只产于早已封禁的苍山龙脉，温润坚硬，据说有凝神静气之效。一小块便已是千金难求，更遑论是能用来制作玉璧的大料。这块虽是边角，但其价值”
程尚尚：“”她当初是看这石头颜色黑不溜秋，但又透着点光，想着磨一磨能不能给小宝做个弹珠。凝神静气？她儿子精力旺盛得能拆家，估计戴十块也没用。
最后，王敬拿起那几片贝壳碎片，更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娘娘，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七彩幻贝’的碎片？据古籍记载，前朝曾有附属小国进贡过拳头大小的七彩幻贝，在不同光线下能呈现七种不同光彩，磨成粉末入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当然，这只是传说。但其本身作为装饰品，也是举世无双的珍宝！后来那小国覆灭，此贝便再也无处可寻。这些碎片，若真是七彩幻贝，那”
程尚尚默默地看着那几片在她眼里跟海边捡的普通贝壳差不多的东西，她本来是打算把它们砸碎了，混在黏土里给小宝做“星空泥”的。生死人肉白骨？大兄弟，你怕不是看了什么玄幻小说吧？不过，听起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一些：“王监造的意思是，本宫捡到宝了？”
王敬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重新坐下，语气却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娘娘，何止是捡到宝！这些东西，若在识货之人手中，便是无价之宝！下官斗胆猜测，这些‘废弃贡品’，恐怕有不少是前朝覆灭之时，仓促间被遗落或混杂在普通物品中，后来几经辗转，才被当做寻常废品处理的。若非娘娘慧眼识珠哦不，是娘娘您有变废为宝的巧思，将它们从一堆真正的废弃物中挑拣出来，恐怕这些珍宝就要蒙尘于世，甚至被彻底销毁了！”
程尚尚干笑了两声：“呵呵，王监造过奖了，本宫就是就是比较喜欢收拾东西，看不得浪费。”她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我哪知道这些破烂这么值钱啊！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收纳小天才，兼职垃圾分类推广大使而已！
王敬却像是认定了程尚尚是深藏不露的鉴宝大师，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娘娘过谦了。下官在尚工局待了三十年，自诩对各类材质工艺略知一二，但若将这些东西混在一堆废品里，下官也未必能一眼认出。娘娘不仅能认出，还独具匠心，想将它们‘另作他用’，这份眼光和巧思，实令下官汗颜。”
“呃，王监造，你今日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给本宫科普这些‘宝贝’的价值吧？”程尚尚觉得这位王监造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禽，让她有点毛毛的。
王敬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正色道：“娘娘圣明。下官今日前来，其一，是想提醒娘娘，这些物品价值非凡，还请娘娘妥善保管，切莫轻易示人，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程尚尚点点头，这个她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虽然她现在是“娘娘”，但后宫里的豺狼虎豹可不少。
“其二，”王敬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下官斗胆，想请娘娘指点一二。”
“指点？”程尚尚愣了，“指点什么？”
王敬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娘娘有所不知，我大宸立朝以来，虽国力日盛，但在一些精巧工艺上，与前朝相比，总感觉略有不足。尤其是对一些稀有材料的运用和创新上，尚工局的匠人们常常陷入瓶颈。下官见娘娘您能从这些前朝遗物中发掘价值，更能化腐朽为神奇，将寻常废弃之物改造成精美实用的器物，这份‘点石成金’的本事，正是我们尚工局所欠缺的。”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下官恳请娘娘，若有闲暇，可否可否将您的一些‘变废为宝’的心得，传授一二？或者，娘娘若有什么新奇的想法，需要试制，尚工局上下，愿为娘娘效劳！我们有最好的工匠，也有相对充足的材料，只是缺少了娘娘您这样的‘灵魂设计师’！”
程尚尚听得一愣一愣的。灵魂设计师？这高帽子戴得她有点晕。她那些不过是现代社会习以为常的DIY和环保理念，在这个时代，竟然成了“点石成金”的绝技？
她看着王敬那一脸诚恳又带着几分狂热的表情，突然觉得，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机会啊！
她一直想在皇宫里推广她的“废物利用”理念，但单靠她一个人，力量有限。如果能和尚工局合作，那就不一样了！尚工局有技术，有工人，有人力物力。她出创意，他们负责实现和推广。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产学研结合”吗？
而且，如果她的设计能够得到尚工局的认可，甚至被皇上看到，那她“制霸皇宫”的目标，岂不是能曲线救国，以一种更环保、更可持续的方式达成？
“王监造，”程尚尚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的提议，本宫觉得很有意思。不过，本宫这些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打小闹，怕是难入尚工局各位大师的法眼。”
王敬连忙摆手：“娘娘千万别这么说！真正的巧思，是不拘泥于形式的。娘娘您看这昭华殿，处处都透着精巧实用，这便是大学问！就说娘娘您给四皇子做的那些玩具，比如那个会自己爬坡的木头小车，还有那个用竹管和兽皮做的小鼓，结构简单，却趣味无穷，连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们都眼馋得很呢！这些东西，我们尚工局的匠人，就未必能想到。”
程尚尚心中一动，看来她的“奇趣乐园”名声在外，连尚工局都知道了。
她笑了笑：“既然王监造如此看得起本宫，那本宫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可以与王监造探讨一二。不过，本宫有一个条件。”
王敬大喜过望：“娘娘请讲！只要下官能办到，一定万死不辞！”
程尚尚摆摆手：“没那么严重。本宫的条件是，如果尚工局采纳了本宫的想法，制作出成品，那么这些成品，必须优先考虑其实用性和嗯，可循环利用性。也就是说，尽量使用宫中现有的废弃材料，或者容易获取、对环境友好的材料。而且，设计出来的东西，要尽可能地耐用，即便损坏了，也要方便修复，或者拆解了另作他用。”
这番话，程尚尚说得认真。她可不想自己的创意变成新的奢侈品和新的浪费。她的初衷是“废物利用”，是环保，是可持续发展。
王敬听得似懂非懂，什么“可循环利用性”、“对环境友好”，这些词他都是第一次听说。但他大致明白了程尚尚的意思，就是要省材料，要耐用，要能修修补补继续用。这不就是他们尚工局一直追求的“节用爱物”的更高境界吗？
“娘娘高见！”王敬由衷地赞叹道，“娘娘此言，深合圣人教诲。尚工局若能秉持娘娘此念，必能开创一番新局面！”他现在对程尚尚的敬佩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这位娘娘不仅手巧，有巧思，更有常人难及的远见卓识！
程尚尚见他理解了，便笑道：“那好。本宫最近确实琢磨了一些小玩意儿。比如，宫中每年都要消耗大量的蜡烛，烛台样式也千篇一律。本宫就在想，能不能用一些废弃的琉璃碎片、碎瓷片，配合一些不易燃的黏土或者金属边角料，制作一些既美观又安全的烛台？琉璃和瓷片在烛光下会很漂亮，而且清理起来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