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窃窃私语,像风一样在昭华殿内外流传。绿萼和小顺子气得不行,几次想冲出去跟那些嚼舌根的人理论,都被程尚尚拦住了。
“娘娘,您就任由她们这么胡说八道吗?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绿萼气鼓鼓地说道。
小顺子也愤愤不平:“就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娘娘您收集的都是宝贝!她们懂什么!”
程尚尚的脸色也很难看。她当然知道这些流言的杀伤力。在古代这种普遍迷信的环境下,“不祥”、“污秽”这种帽子一旦扣下来,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她现在面临的,不仅仅是小昱儿的病情,还有一场针对她的、有预谋的舆论攻击。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她那些“变废为宝”的爱好,以及那些新近入手的“特殊材料”。
“冷静点。”程尚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稳住阵脚。当务之急,一是要尽快找出昱儿生病的真正原因,二是要想办法澄清这些流言。”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两件事,恐怕是关联在一起的。
那些所谓的“不祥征兆”,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配合小昱儿的“怪病”,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危机公关啊这题我会!”程尚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想当年她带的熊孩子,在幼儿园把小朋友的限量版变形金刚拆了,家长闹上门来,不也是她三寸不烂之舌给摆平的?虽然现在的情况更复杂,对手也更阴险,但原理是相通的——找到问题核心,拿出解决方案,引导舆论走向。
她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隔离可疑物品。她让绿萼和小顺子,把最近从小昱儿开始起疹子前几天,所有新接触过的、尤其是用那些“贡缎边角料”和“前朝旧木料”制作的玩具、衣物,以及那些材料本身,全部都单独封存起来,暂时不让小昱儿再接触。
同时,她也暂停了“奇趣乐园”的扩建,所有用到那些新材料的地方,都暂时用布遮盖起来。
其次,安抚人心。她把昭华殿所有的宫人都召集起来,一方面严令禁止私下传播未经证实的谣言,违者重罚;另一方面,也故作轻松地表示,小昱儿只是普通的皮肤过敏,很快就会好,至于那些所谓的“怪事”,不过是巧合而已,让大家不必惊慌。
当然,她也知道,这种安抚效果有限,关键还是要拿出实际行动来。
再次,主动出击,寻求专业帮助。她再次派人去请刘太医,但这次,她不仅仅是让刘太医给小昱儿看病,还私下里向刘太医请教,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检测出那些布料和木材,是否含有对人体有害的成分。
刘太医听了程尚尚的描述,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沉吟道:“娘娘所虑,不无道理。有些特殊的草木或者矿物染料,确实会对某些体质的人造成刺激。至于木材,亦有少数本身就带有微毒,或是在处理过程中,浸染过什么特殊的药液。若要查验老臣可以取些样品,回去用些传统的法子试试,比如火燎闻其气味,水浸观其色变,或者用银针试探。但这些法子,也未必能尽数查出。”
“有劳刘太医费心了!”程尚尚心中稍定。只要有人肯帮忙查,总比她自己瞎琢磨强。
就在程尚尚在昭华殿内紧锣密鼓地进行“自救”的时候,宫外的风暴,已经开始酝酿了。
玉芙宫。
贤妃柳若涵听着翠环的回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哦?大皇子身上的疹子越来越多了?昭华殿还出了怪事?看来,本宫送去的那些‘好东西’,开始起作用了。”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眼神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那些所谓的“异域贡缎”,其实是前朝一位失宠的妃子,因为患了某种恶疾,死前穿过的衣物上拆下来的。虽然经过了简单的清洗,但谁知道上面还残留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那些“前朝旧木料”,其中有几块,是她特意让人从一处废弃的、据说闹过瘟疫的旧宫殿里拆下来的横梁。上面有没有病菌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种东西,最容易引人遐想,也最容易被人扣上“不祥”的帽子。
至于那些“怪事”,自然也是她派人暗中做的手脚。摔个瓶子,丢几条死蛇,制造点恐怖气氛,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娘娘英明!”翠环在一旁谄媚地笑道,“奴婢瞧着,这回程尚尚那个贱人,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大皇子生病,宫殿不宁,这罪名一旦坐实,她这个尚妃,怕是又要回冷宫去了!”
“回冷宫?那太便宜她了!”贤妃冷哼一声,“本宫要的,是让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最好是连累得皇上都厌弃了那个野种!”
她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时机差不多了。翠环,你去慈宁宫那边递个话,就说本宫忧心大皇子龙体,也忧心宫闱安宁,有些关于昭华殿的‘异状’,想当面禀告太后娘娘。记得,要把事情说得严重些,凄惨些,最好能让太后娘娘立刻就想见我。”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翠环心领神会,连忙退了出去。
贤妃看着翠环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程尚尚,你不是喜欢变废为宝吗?本宫倒要看看,这次,你怎么把这些“催命符”变成你的宝贝!
慈宁宫。
太后最近心情本就不太好。秋乏夏困,天气又有些闷热,让她时常觉得心烦气躁。
当听到贤妃派人传话说,有关于昭华殿和大皇子的“紧急情况”要禀报时,她本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昭华殿?昱儿?”太后对这个孙子,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疼爱的,尤其是在百花宴上,小昱儿那机灵可爱的模样,让她很是欢喜。
“传贤妃进来。”太后沉声吩咐道。
贤妃很快就被引了进来。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脸上也未施脂粉,只略点了些口脂,显得有些憔悴和忧心忡忡。
一见到太后,她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可要为大皇子做主,为后宫的安宁做主啊!”
太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一哭弄得一愣,随即脸色沉了下来:“贤妃,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贤妃这才“勉强”被宫女扶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太后娘娘,臣妾臣妾也是听闻了一些宫中的流言,起初还不肯相信,但但事关大皇子安危,臣妾不敢隐瞒啊!”
她顿了顿,见太后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来,才继续说道:“臣妾听说,大皇子最近身上起了许多怪疹,太医也束手无策,日夜啼哭,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了!臣妾听了,这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她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指责程尚尚,而是从关心大皇子入手。
太后一听大皇子病重,脸色立刻就变了:“什么?昱儿病得这么厉害?哀家怎么不知道?皇帝呢?他知道吗?”
她最近几日确实因为身体不适,减少了与外界的接触,对宫中的事情知道得少了些。
贤妃“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皇上日理万机,尚妃妹妹许是怕皇上忧心,所以并未详报吧。只是太后娘娘,更让臣妾担忧的是,最近昭华殿怪事频发,宫人们都传言,说说是尚妃妹妹平日里喜欢收集那些废弃的旧物,其中不乏一些来历不明、甚至前朝的禁忌之物,恐怕是是那些污秽之物,冲撞了宫闱,引来了不祥,才害得大皇子遭此劫难啊!”
“什么?!废弃旧物?前朝禁忌?污秽不祥?”太后听到这些字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本就是个信奉神佛、讲究吉凶的人。对于这种“邪祟”之说,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尤其是联系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因此遭殃,她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岂有此理!那个程尚尚!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哀家当初看她有几分小聪明,能把昱儿照顾好,才让她从冷宫出来,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糊涂,如此大胆!竟然敢把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往宫里划拉!”太后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手上的玉串珠都震得哗哗作响。
贤妃见太后的怒火已经被点燃,心中暗喜,面上却更添了几分“忧虑”:“太后娘娘息怒!臣妾臣妾也只是听闻,不敢断言。只是只是事关重大,不仅是大皇子的安危,若是真有什么不祥之物在宫中作祟,恐怕恐怕还会危及龙体,影响我大宸的国运啊!太后娘娘,此事,不得不查,不得不防啊!”
她这话,可就说得严重了。直接把程尚尚的“个人爱好”,上升到了“危及江山社稷”的高度。
太后越听脸色越白,越听心中越是惊惧。
“贤妃,你说的可是真的?昭华殿当真有那么多怪事?昱儿的病,也当真与那些东西有关?”
“太后娘娘,臣妾岂敢欺瞒您!”贤妃一脸“诚恳”地说道,“此事宫中早已传遍,您若不信,随便找个宫人来问问便知。至于大皇子的病臣妾不敢妄言,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尚妃妹妹平日里收集的那些东西,五花八门,什么破布烂木头,什么生锈的铁器铜器,甚至还有些前朝的旧衣物、旧器皿那些东西,天知道都经历过什么,沾染过什么!万一万一其中真有什么不干净的,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后被贤妃这一番话,说得心惊肉跳,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立刻想到了程尚尚那个所谓的“奇趣乐园”,还有她那些“变废为宝”的举动。以前她觉得那是新奇有趣,现在想来,简直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
“来人!”太后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摆驾养心殿!哀家要亲自去问问皇帝!此事,绝不能姑息!”
她又指着贤妃道:“贤妃,你也随哀家同去!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跟皇帝说清楚!”
“是,太后娘娘!”贤妃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沉重表情,恭敬地应了下来。
养心殿。
宸默正在批阅奏折,听闻太后和贤妃一同前来,而且看太后的脸色,似乎来者不善,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儿臣给母后请安。”宸默起身行礼。
“皇上不必多礼。”太后一挥手,也顾不得许多虚礼,劈头盖脸地就问道:“皇帝!哀家问你,昱儿病重,昭华殿怪事连连,你可知晓?!”
宸默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小昱儿生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程尚尚派人来禀报过,只说是普通的风疹,太医也开了药,他便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小孩子生个小病小痛的,也是常事。但“昭华殿怪事连连”,他却是第一次听说。
他看了一眼站在太后身后的贤妃,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今日之事,与这位贤妃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