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皮影戏

“尚妃不必过谦，有何新奇的玩意儿，只管展示出来便是。”宸默开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
“谢皇上。”程尚尚再次福身，然后对身后的绿萼和小顺子使了个眼色。
绿萼和小顺子立刻会意，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看似普通的布包里，取出几样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都有些发愣。
那几样东西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一块半旧的白色绸布，几根细长的竹签，还有一叠像是用废纸剪成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小人儿、小动物的轮廓？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似乎点着什么，散发出淡淡的青烟，但更重要的是，香炉旁边还有几支备用的蜡烛。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尚妃娘娘要表演剪纸？可这剪纸也太粗糙了吧？而且，这跟“孩子们看得开心”有什么关系？
贤妃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就知道！程尚尚果然只会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用这些破烂玩意儿，也想在百花宴上出风头？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连太后，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程尚尚却不慌不忙，指挥着绿萼和小顺子。
“绿萼，把这块绸布，绷在那个小屏风架子上。”她指的是宴会角落里一个平日用来挡风或者做装饰的镂空小屏风。
“小顺子，把那几支蜡烛点上，放在屏风后面，注意保持距离，别烧着了绸布。”
绿萼和小顺子虽然也有些忐忑，但对自家娘娘的本事是深信不疑的，立刻手脚麻利地照办。
很快，一个简易的“幕布”就搭好了。白色的绸布在屏风架上绷得平平整整，后面几支蜡烛的光透过绸布，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小昱儿原本有些恹恹的，看到母妃开始“摆弄”这些新奇的东西，立刻来了精神，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程尚尚走到那简易的“幕布”前，从那一叠纸片中拿起一个小小的、剪成人形的纸片，用一根细竹签小心地粘在纸片背后。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尤其是对着小昱儿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太后娘娘，皇上，各位，臣妾今日要献上的，名为‘皮影戏’，也叫‘影子戏’。讲的是一个小小的故事，希望能给大家带来片刻的轻松与欢乐。”
皮影戏？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虽然民间或许有类似的影子游戏，但搬到皇宫的百花宴上，用如此简陋的道具来表演，还是头一遭。
贤妃嗤笑一声，低声对身边的宫女翠环道：“装神弄鬼！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弄出什么名堂！”
程尚尚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竹签举到幕布后面。
刹那间，一个清晰的小人儿的黑色剪影，便出现在了那片柔和的光晕之中。
“哇——！”小昱儿第一个发出了惊喜的叫声，小手指着幕布，“小人儿！母妃，是小人儿！”
不仅是小昱儿，就连在场的一些年轻宫女和心思单纯的诰命夫人，也被这新奇的景象吸引了。
程尚尚的声音变得轻柔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讲故事特有的神秘感：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片美丽的大森林里，住着一只骄傲的小兔子”
随着她的讲述，她手中的竹签灵巧地舞动着。幕布上，那只“小兔子”的剪影也随之跳跃、奔跑，做出各种可爱的动作。紧接着，又出现了“乌龟”、“狐狸”、“大灰狼”等各种动物的剪影，每一个都形态逼真，活灵活现。
程尚尚讲的故事，并非什么深奥的典故，也不是什么才子佳人的风月情事，而是一个她根据现代寓言故事改编的、简单易懂却又充满童趣和教育意义的小故事——《龟兔赛跑新编之团结力量大》。
故事里的小兔子不再是单纯的骄傲，而是有些小聪明但缺乏耐心；小乌龟也不再是单纯的坚持，而是懂得寻求帮助。它们在比赛中遇到了狡猾的狐狸设置的障碍，还遇到了看似凶恶其实内心善良的大灰狼的“考验”。最终，小兔子和小乌龟摒弃前嫌，团结合作，一起克服了困难，共同到达了终点，并且和狐狸、大灰狼都成为了好朋友。
程尚尚的声音时而模仿小兔子的活泼，时而模仿小乌龟的沉稳，时而模仿狐狸的狡黠，时而模仿大灰狼的粗犷，配合着幕布上那些惟妙惟肖的剪影的动作，将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些剪影，虽然只是用废纸剪成，竹签也是普通的竹签，绸布是半旧的绸布，蜡烛更是寻常之物。但在程尚尚的巧手和生动的讲述下，它们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光影的世界里上演着一幕幕精彩的剧情。
整个百花亭，渐渐安静了下来。
起初，许多人还带着看笑话的心态，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玩意儿，上不了台面。但随着故事的展开，随着那些灵动的剪影在幕布上跳跃，他们渐渐被吸引了进去。
尤其是小昱儿，他看得目不转睛，小嘴巴张得大大的，时而为小兔子的冒失而紧张，时而为小乌龟的智慧而鼓掌，当看到小兔子和小乌龟遇到困难时，他甚至会忍不住小声喊：“小兔子加油！小乌龟小心！”
太后也看得饶有兴致，她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渐渐变成了温和的笑意。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纯粹而有趣的表演了。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炫技的场面，却充满了童真和一种朴素的智慧。
宸默的目光，则一直没有离开过程尚尚。
他看着她站在幕布后，神情专注，声音灵动，双手巧妙地操控着那些小小的纸片，将一个简单的故事演绎得如此引人入胜。
他看着她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小昱儿，眼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鼓励。
他看着她那身“朴素”的衣裳，在烛光的映照下，竟也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彩。那些石头首饰，那些木头发簪，此刻看来，非但不显寒酸，反而与她身上那股不落俗套的气质相得益彰。
这个女人，总能用最简单、最不起眼的东西，创造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她的“变废为宝”，不仅仅是一种技艺，更像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智慧。
就连那些原本对程尚尚不屑一顾的妃嫔和夫人们，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尚妃娘娘的这个“皮影戏”，确实很特别，很新奇，也很好看。
她们从未想过，歌舞诗词之外，还有这样一种表演形式。也从未想过，那些看似无用的废纸，竟能变幻出如此生动的画面。
贤妃柳若涵的脸色，早已从最初的得意和不屑，变成了铁青和难以置信。
她原本以为，程尚尚会因为拿不出像样的才艺而当众出丑，成为整个百花宴的笑柄。
可现在呢？
程尚尚不仅没有出丑，反而用这种闻所未闻的“皮影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看太后脸上的笑容！看看皇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再看看那些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妃嫔们，此刻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些破烂玩意儿，怎么就能变得如此受欢迎？！
贤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扭曲的表情。
终于，故事讲到了结尾。小兔子和小乌龟手拉手，和狐狸、大灰狼一起，在森林里快乐地唱歌跳舞。幕布上，几个小小的剪影欢快地舞动着，充满了喜悦的气氛。
“啪啪啪——！”
小昱儿第一个用力地鼓起掌来，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母妃好棒！小兔子好棒！小乌龟也好棒！”
随着小昱儿的掌声，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般，纷纷鼓起掌来。
掌声由稀疏变得热烈，最后响彻了整个百花亭。
“好！好一个‘皮影戏’！真是新奇有趣！”太后抚掌大笑，眼中满是赞赏，“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别致的表演！尚妃，你这巧思，真是难得！”
宸默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清晰的笑容，他看向程尚尚，目光深邃而明亮：“尚妃此举，确是匠心独运。以废弃之物，演生动故事，既娱孩童，亦启成人。可谓雅俗共赏，寓教于乐。赏！”
随着皇上一声“赏”，王总管立刻捧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玉器和一匹上好的云锦。
“谢太后娘娘夸赞，谢皇上赏赐！”程尚尚盈盈拜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和谦逊。她知道，这一局，她赢了！而且赢得漂漂亮亮！
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贤妃。只见贤妃脸色煞白，嘴唇紧抿，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程尚尚心中冷笑：贤妃啊贤妃，想看我的笑话？下辈子吧！
百花宴的喧嚣与荣光，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余波荡漾了数日才渐渐平息。程尚尚带着一身的赞誉和实打实的赏赐回到了昭华殿，感觉自己像是刚打赢了一场硬仗的将军，浑身舒爽，连带着看昭华殿门口那两棵歪脖子树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娘娘，您真是太厉害了！”绿萼一回到殿内，就忍不住再次赞叹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奴婢当时在旁边看着，那些娘娘夫人们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尤其是贤妃娘娘，那脸色，啧啧，跟调色盘似的！”
小顺子也眉飞色舞地补充：“可不是嘛！奴才瞧着，皇上和太后娘娘是真心喜欢娘娘的皮影戏！赏赐那么丰厚，可见是龙心大悦，凤心大悦啊！”
程尚尚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恭维着，心里美滋滋的，但面上还是故作矜持地摆摆手：“哎，小场面，小场面，都坐下歇会儿，本宫也得缓缓。今天这高跟哦不，这花盆底踩得我脚疼。”她揉了揉脚踝，古代这鞋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反人类了。
小昱儿则完全沉浸在百花宴上母妃带给他的荣光与新奇体验中。他献宝似的捧着太后赏赐给他的一小匣子精致糕点，还有皇上私下里让人送来的一套小巧的文房四宝，小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母妃，皇祖母说昱儿的母妃最会讲故事！父皇也夸母妃了！”
“是吗？那昱儿有没有替母妃谢谢皇祖母和父皇啊？”程尚尚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这孩子，因为她的表现，在太后和皇帝面前也更得脸了，这无疑是她最乐意看到的。
“有！昱儿说，母妃是世界上最好的母妃！”小昱儿挺着小胸脯，一脸认真。
程尚尚被儿子这纯真的表白暖得心都要化了，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哎哟我的乖宝，母妃也最爱昱儿了！”
昭华殿内一片欢声笑语，与百花宴上某些宫殿的愁云惨雾形成了鲜明对比。
程尚尚知道，自己这次出尽了风头，固然是好事，但也意味着将自己更彻底地推向了风口浪尖。尤其是贤妃柳若涵，那女人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当场把她凌迟了。
“绿萼，小顺子，张嬷嬷，”程尚尚敛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咱们虽然小胜一局，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贤妃那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往后你们在宫里行走，务必多加小心，言行举止都要谨慎，切莫被人抓了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