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皇帝的心思你别猜

程尚尚接过李忠递来的托盘时，手指微微发颤。
那几匹细棉布触手生温，柔软得像是捧着一团云朵，与她们身上粗糙的旧衣形成鲜明对比。
蜂蜜罐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糕点散发的甜香勾得小宸钰直咽口水。
“娘亲“
小家伙拽着她的衣角，眼睛黏在糕点上挪不开，却又懂事地没有伸手讨要。
李忠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白净的面皮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皇上特意嘱咐御膳房做的桂花糕，说是二皇子从前最爱吃的。”
程尚尚心头猛地一跳。
宸默居然记得儿子喜欢什么点心？
这个发现比收到赏赐更让她惊讶。
她不动声色地将托盘放在修补过的桌上，指尖在棉布上摩挲出细碎的声响。
“臣妾代钰儿谢过皇上恩典。”
她福身行礼时，余光瞥见李忠正打量着屋内陈设——稻草编织的地垫，碎布拼成的装饰画，还有小宸钰用木炭在石板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家“字。
李忠忽然弯腰捡起地上一物：“这是”
“啊，那是钰儿的七巧板。”
程尚尚连忙解释，“用废木料磨的。”
她看着太监总管手中那块被磨得光滑的三角形木块，上面还画着憨态可掬的小鱼图案。
殿内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李忠的拇指反复摩挲着木块边缘，那里被精心打磨得圆润不伤手。
程尚尚后知后觉地想起，在这个严苛的古代宫廷，皇子玩具都该是匠人精心打造的贵重物件。
“娘娘手真巧。”
李忠最终将木块放回小宸钰的玩具堆，语气里带着她捉摸不透的深意，“难怪皇上说，冷宫近日添了不少趣味。”
窗外的麻雀突然扑棱棱飞起，程尚尚的神经随之绷紧。
这话听着像夸奖，可配上太监总管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让她觉得话里有话。
“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她将小宸钰揽到身前，孩子发间淡淡的皂角香让她镇定下来，“还请李总管转告皇上，臣妾定当用心教导钰儿。”
李忠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在偷瞄桂花糕的小皇子，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囊：“险些忘了，皇上还让杂家带了这个。”
锦囊倒出来的瞬间，程尚尚瞳孔骤缩——竟是几颗裹着糖霜的山楂！在现代再普通不过的零食，此刻却让她喉咙发紧。
这是原主最爱吃的零嘴，入宫前常揣在荷包里。
如此私密的喜好，宸默竟然
“皇上说，天寒物燥，吃些山楂可开胃。”
李忠将锦囊放在托盘边，状似随意地补充，“淑妃娘娘近日总说胸闷，太医院也给了山楂丸呢。”
程尚尚差点捏碎手里的蜂蜜罐。
好一招敲山震虎！
既暗示皇帝记得自己喜好，又点明淑妃抱恙。
她突然福至心灵——莫非那场构陷，宸默其实
“时候不早，杂家该回去复命了。”
李忠的告辞打断她的思绪。
程尚尚牵着儿子将人送到院门口，忽见太监总管转身，声音压得极低：“对了，明日申时，御花园西角的梅林”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但程尚尚已经听出弦外之音。
她望着李忠远去的背影，直到小宸钰扯她袖子：“娘亲，那个白脸公公是父皇身边的人吗？”
“是啊。”
她蹲下来平视儿子，突然发现孩子眼里闪着希冀的光，“钰儿想父皇了？”
小团子揪着衣角点头，又飞快摇头：“可是父皇不喜欢钰儿“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带着桂花香气的抽噎。
程尚尚心尖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抱起儿子走回屋内，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谁说的？父皇明明记得钰儿爱吃桂花糕！”说着拈起一块糕点，“哇，还是御膳房特供版呢！”
小宸钰破涕为笑，小口小口啃着糕点，糖渣沾了满脸。
程尚尚用帕子给他擦脸，思绪却飘向李忠的暗示。
御花园梅林是巧合还是宸默授意？若是后者，这位心思难测的皇帝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娘亲也吃！”
小宸钰举着半块糕点往她嘴边送。
程尚尚就着儿子的手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
次日清晨，程尚尚破天荒地翻出件还算体面的藕荷色旧裙。
衣裳洗得发白，但胜在整洁。
她用昨儿得的棉布给儿子缝了件新夹袄，领口特意绣了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娘亲，我们要出门吗？”
小宸钰摸着新衣服上的刺绣，兴奋得像只欢快的小雀。
程尚尚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包进油纸：“带钰儿去看梅花好不好？听说御花园的梅林开得可漂亮了。”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余光瞥见窗外人影一闪——是来送早膳的孙德海。
老太监进门时表情有些古怪，放下食盒后磨蹭着不走：“娘娘今日气色真好。”
“托皇上的福。”
程尚尚意有所指地抚过棉布衣袖，“正想带钰儿出去透透气，孙公公觉得御花园”
“使不得！”
孙德海急得直摆手，又压低声音，“除非有贵人传召。”浑浊的眼珠意有所指地转了转。
程尚尚心领神会，从袖中摸出个绣着歪扭梅花的香囊：“那就劳烦公公，把这个交给李总管。”香囊里装着晒干的桂花——用昨日那罐蜂蜜腌制的，香气甜得恰到好处。
孙德海接过香囊时手指微颤，仿佛捧着个烫手山芋。
但当他嗅到隐隐透出的桂花香时，皱纹里突然挤出个了然的笑：“娘娘好巧思。”
日头渐渐西斜，程尚尚给小宸钰系上夹袄的最后一颗盘扣时，院外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孙德海站在院门外，嗓子吊得老高：“尚妃娘娘，李总管说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请您带着二皇子去赏玩呢！”
这一嗓子喊得半个冷宫都能听见。
程尚尚抿唇忍住笑，牵着蹦蹦跳跳的儿子出门时，发现孙德海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一白一红两件斗篷？
“李总管说天寒地冻“
老太监抖开那件白狐裘斗篷时，程尚尚差点被扑面而来的富贵气息闪瞎眼。
这厚度，这毛色，放在现代绝对是拍卖行压轴级别的珍品！
小宸钰的红绒斗篷虽然稍逊一筹，但领口那圈兔毛衬得小脸粉雕玉琢。
程尚尚蹲下给儿子系带子时，听见孙德海用气音说：“皇上申时会在梅林“话音未落就被她自己突然的咳嗽声打断。
“风大，咱们快些走吧。”
程尚尚拢了拢白狐裘，温暖的触感让她恍惚间有种被拥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