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计划开始了

这日午后，孙德海又提着食盒准时出现了。
他一进院子，就眼尖地看到了东南角歪脖子树上那个新添的、有些奇特的木制小屋。
“尚妃娘娘，这这是何物？”
孙德海指着那个鸟食台，满脸困惑。
程尚尚抱着一小捧刚从窝头上搓下来的碎屑，正准备去“补货”，闻言笑道：“哦，这是臣妾给院子里的小鸟做的食台。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它们找食不易。”
孙德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给给鸟做食台？
这位尚妃娘娘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他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见过斗得你死我活的，见过哭天抢地求饶的，也见过心如死灰混日子的，还从没见过在冷宫里如此如此“闲情逸致”，还关心起鸟雀吃喝拉撒的！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孙德海干巴巴地说道，他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在这位尚妃面前，总是显得那么匮乏。
“公公过奖了。”
程尚尚浑不在意他的惊讶，接过他递来的食盒，入手依旧是熟悉的冰凉和寡淡。
她打开一看，除了雷打不动的两个窝头和一碗清汤寡水的菜叶子，食盒的角落里，竟然还多了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
程尚尚疑惑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指甲盖大小、颜色暗沉、散发着淡淡甜味的麦芽糖块？
“这”
程尚尚惊讶地看向孙德海。
孙德海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眼神飘向别处：“咳，这是御膳房那边做糕点剩下的一些糖边角，扔了也是可惜。奴才想着小皇子许久没尝过甜味儿了，就就顺便带了些过来。不值什么，娘娘莫要嫌弃。”
程尚尚心中一暖。
这孙德海，虽然只是个冷宫管事太监，却也存着几分善心。
这点滴的善意，在这冰冷的深宫里，显得尤为珍贵。
“多谢孙公公费心了。”
程尚尚真心实意地道谢，将那包糖块小心地收好，“钰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孙德海摆了摆手，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容：“小皇子聪慧可爱，奴才也盼着他能好好的。”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程尚尚：“这是娘娘之前托奴才寻的。一些裁剪司不要的各色布头，还有几支内书堂用坏了的狼毫笔，几张背面干净的废弃宣纸。至于旧书册，冷宫这边实在是没有，奴才奴才还在想办法。”
程尚尚接过布包，喜出望外：“这些已经很好了！多谢公公，真是雪中送炭！”
这些在别人看来是垃圾的东西，在她眼里可都是宝贝！
有了这些材料，她的“亲子教育基地”又能增添不少新项目了。
孙德海看着她因为几块碎布头就喜笑颜开的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这位尚妃娘娘，是真把这冷宫当成自家宅子来经营了。
“对了，娘娘。”
孙德海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前儿个，李总管奉皇上之命，似乎在冷宫外头转悠了一圈。”
程尚尚心中一动。
李总管，李忠？
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总管？
他来冷宫外做什么？
难道是宸默派来暗中观察的？
“哦？李总管可有说什么？”
程尚尚不动声色地问道。
孙德海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李总管行事一向谨慎，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不过奴才听说，皇上那日召见李总管后，曾问起问起二皇子近来的情况，还问尚妃娘娘您是不是依旧吵闹不休。”
程尚尚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啊，宸默这是坐不住了，开始派人打探了！
“那李总管是如何回话的？”
“这个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孙德海躬了躬身，“奴才只是个冷宫管事，宫里头的事，也只能听到些皮毛。娘娘心中有数便好。”
“多谢公公告知。”
程尚尚点了点头。
孙德海又叮嘱了几句，便提着空食盒离开了。
程尚尚关上殿门，心情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宸默的试探，意味着他对她们母子的情况并非完全不在意。
这是一个好现象。
她走到小宸钰身边，小家伙正趴在窗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院子里的鸟食台。
突然，他惊喜地叫了起来：“娘亲！娘亲快看！小鸟！有小鸟来了！”
程尚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灰不溜丢的胖麻雀，正小心翼翼地停在鸟食台的边缘，歪着小脑袋，啄食着上面的窝头屑。
很快，又飞来了第二只，第三只不一会儿，小小的鸟食台周围就变得热闹起来，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争抢着食物，给这寂静的冷宫平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机。
小宸钰看得眼睛都直了，小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他想大叫，又怕惊跑了小鸟，只能捂着小嘴，激动得小身体微微发抖。
程尚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看，娘亲说什么来着？只要我们有爱心，小鸟就会喜欢我们的。”
她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心里盘算着：既然宸默派了李忠来“视察”，那说明她的“冷宫改造计划”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么下一步，是不是该想办法，让这位皇帝陛下亲眼来看看她们母子俩的“幸福生活”呢？
正思索间，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略显尖细，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嗓音：
“尚妃娘娘可在？杂家李忠，奉皇上口谕，前来探望二皇子。”
程尚尚和小宸钰皆是一愣。
李忠？
说曹操，曹操就到！
而且，还是奉了皇帝的口谕，光明正大地来了！
程尚尚迅速调整好表情，牵着小宸钰，不卑不亢地迎了出去。
只见殿门外，站着一位身着深蓝色总管太监服饰，面容白净，眼神精明的中年太监，正是皇帝宸默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李忠。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些东西，用明黄色的绸缎盖着，看不清是什么。
“臣妾儿臣参见李总管。”程尚尚拉着小宸钰，微微屈膝行礼。
李忠的目光在程尚尚和小宸钰身上打了个转，尤其在看到小宸钰虽然衣着朴素但小脸干净红润，眼神灵动好奇，丝毫没有久居冷宫的怯懦和死气时，他那双总是带着审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再看这冷宫的院落，虽然依旧破败，但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地上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甚至还用石头围起了一小块地，似乎种了些什么？
还有那个挂在树上的奇特的小木屋，以及围着它叽叽喳喳的麻雀。
一切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生机与平和。
这与他想象中凄风苦雨、怨气冲天的冷宫景象，截然不同。
“尚妃娘娘和小皇子不必多礼。”
李忠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微微颔首，“皇上挂念二皇子，特命杂家送些东西过来，并看看二皇子一切可好。”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手中的东西呈上来。
绸缎掀开，程尚尚看清了。
一个托盘里，是几匹颜色鲜亮、质地上乘的细棉布和一些柔软的棉絮。
另一个托盘里，则是一些包装精致的糕点，还有一小罐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蜂蜜？
程尚尚心中了然。
看来，宸默这是打算改善她们母子俩的生活条件了。
是试探？是施恩？还是兼而有之？
不管怎样，这总归是好事。
“劳烦李总管亲自跑一趟，皇上厚爱，臣妾与钰儿感激不尽。”
程尚尚福了福身，语气平静，既无谄媚，也无受宠若惊的失态。
她的这份从容淡定，再次让李忠高看了一眼。
这位尚妃，似乎真的跟以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