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傩面叩魂

玻璃碎渣簌簌坠落在积水的天井，林深护着叶小栀滚进杂草丛生的花坛。姜小满的道袍被荆棘划破三寸长的裂口，露出后背正在渗血的镇魂纹——那些朱砂刺青此刻像活物般蠕动，与钟楼传来的铜钟轰鸣产生共鸣。
"铜钟在示警…"姜小满抹去嘴角血渍，桃木剑尖指向三十米外的灰白色建筑。月光下，那座民国风格的钟楼爬满槐树根须，锈蚀的铜钟表面凸起傩戏面具浮雕，每张面具的嘴角都挂着暗绿色黏液。
叶小栀突然剧烈抽搐，校服第二颗纽扣迸射而出。那枚桃木扣滚入泥泞，刻着生辰八字的凹痕里钻出细如发丝的根须。林深刚要伸手，少女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缝间溢出带着槐花碎屑的血沫：“吉时…不能误…”
"按住她人中！"姜小满甩出红线缠住少女双腕，线绳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碳化成灰。林深突然感觉掌心银戒勒痕发烫，低头发现自己的血管正浮现出与叶小栀相同的树根状纹路。
钟楼方向传来老式留声机的沙哑乐声，三十六顶纸花轿穿透围墙飘来。每顶轿帘都绣着林深与叶小栀的姓名，轿夫是四肢反折的槐树枝人偶。姜小满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乾坤借法，邪祟退散——！”
剑锋劈开首当其冲的纸轿，爆出的却不是符火，而是漫天飞舞的旧照片。林深接住一张泛黄相片，画面里父亲正在给槐树系上红绸，周正阳举着摄像机记录，镜头边缘露出半截女生校服——正是苏晚晴当年穿的款式。
"他们在制作契约载体…"林深突然明白实验记录里"类神经组织"的含义，“槐树把他们的记忆转化成实体了！”
叶小栀突然挣脱束缚，腐烂的槐树枝从她耳孔钻出，在右脸绽放出傩戏面具状的血痂。那些血痂裂开细缝，传出周正阳沙哑的唱词：“一拜天地——”
地面应声裂开蛛网状缝隙，槐树根须裹挟着腥臭的腐殖质破土而出。林深被根须缠住脚踝拖向钟楼方向，挣扎间瞥见根须表面布满神经突触般的绒毛，正将某种荧光绿液体注入他的血管。
姜小满掷出铜钱剑斩断根须，飞溅的汁液在空中凝成卦象：“巽为风，东南生门在钟楼顶层！快走！”
三人冲进钟楼瞬间，铁门被追来的根须撞出凹痕。旋转楼梯的木质扶手早已腐烂，每级台阶都嵌着褪色的铜钱。林深的手电扫过墙壁，照出密密麻麻的傩戏面具拓印，每个面具的眼眶都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这是镇魂阵的残迹。"姜小满触摸拓印时，面具突然渗出树汁，“当年有人想封印周正阳的魂魄…”
叶小栀突然发出尖啸，校服在爬楼过程中撕裂成布条。她后颈的槐树图腾蔓延至整片脊背，凸起的树根纹路间浮现出父亲实验室的平面图。林深注意到某个被红圈标记的通风口，正对应着此刻他们头顶的铸铁栅栏。
"上面有东西。"姜小满用桃木剑撬开生锈的栅栏，“小心幻…”
警告还未说完，阁楼突然响起老式放映机的机械声。林深的手电光束中，无数槐树根须垂挂如幕布，根系间缠绕着二十年前的电影胶片。那些胶片自动拼接成环形，在墙壁投射出父亲与周正阳结契的完整过程。
画面里，两人手腕系着浸过槐花汁的红绳，对着三丈高的槐树跪拜。周正阳将青铜钥匙插入树洞的瞬间，树皮突然裂开人脸状的瘿瘤，吐出枚刻着"林周永契"的银戒。
"原来钥匙是契约信物…"林深摸出口袋里发烫的青铜钥匙，发现齿纹与胶片中的树洞完全吻合。阁楼地板突然塌陷，三人坠入布满冰霜的地下密室，摔在三十六套叠放的血色嫁衣上。
姜小满突然发出痛呼，嫁衣袖口钻出的槐树枝刺穿了她的脚踝。那些枝条顶端绽开的花苞里，竟然包裹着苏晚晴腐烂的半张脸。女校医的残破嘴唇一张一合：“钥匙…插进…”
叶小栀突然扑向密室中央的槐树桩，校服碎片如蝶翼般脱落。她赤裸的后背完全被树根覆盖，腰椎位置凸起拳头大的瘿瘤，表面浮现出父亲与周正阳的合影。林深看到瘿瘤正在搏动，频率与自己掌心的银戒勒痕完全同步。
"婚契核心在她体内！"姜小满忍痛割开掌心，将血抹在铜钱剑上，“我要把契约转移到…”
密室穹顶突然炸裂，周正阳的骨架裹着槐树根须从天而降。那具穿着腐烂实验服的骷髅张开下颌，传出混着树汁摩擦声的宣言：“贤侄，该行合卺礼了…”
林深手中的青铜钥匙突然悬浮，齿纹在空气中灼烧出绿色火痕。钥匙孔状的虚影出现在叶小栀心口，少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瘿瘤中竟缓缓浮出半枚银戒。姜小满突然将铜钱剑刺入自己左肩，喷涌的鲜血在嫁衣上画出巨大符咒：“以我精血，破尔阴契——！”
血符亮起的瞬间，所有槐树根须集体痉挛。林深趁机扑向叶小栀，将青铜钥匙插入她心口的虚影。钥匙转动的刹那，整座密室响起千万人的哀嚎，三十六套嫁衣自动裹住周正阳的骨架，在绿火中烧成灰烬。
叶小栀背后的树根纹路开始消退，然而林深掌心的银戒勒痕却浮现出青铜色泽。阁楼残存的电影胶片突然爆燃，火光中浮现父亲的身影，正在对着镜头呢喃：“…当钥匙第三次转动时…”
姜小满拽着两人撞向暗门，身后传来槐树根须爆裂的巨响。冲出钟楼的瞬间，林深看到铜钟表面的傩戏面具全部转向东方，眼窝流淌的荧光绿液体在草地汇成箭头，直指旧校舍的锅炉房方向。
"契约还没解除…"道士少女瘫坐在晨雾中，撕开道袍包扎伤口，“周正阳把最后一道禁制藏在…”
叶小栀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吐出朵带血的槐花。花瓣落地即燃，绿火中浮现父亲实验室的标本编号——正是此刻锅炉房门牌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