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沥青

暴雨冲刷着市政管网图，叶梦心攥着星星罐的手背暴起青筋。顾明城突然拽着她退后三步，警靴碾碎水洼里倒映的银杏叶：“小心触电。”
"顾队现在改行当风水先生了？"她甩开对方的手，防水勘察靴踩在窨井盖上发出闷响，“市政厅地下三层有七个变电箱，最近的离这里…”
话音未落，井盖突然震动。顾明城猛地搂住她的腰往路边翻滚，泥浆溅上警服后襟的瞬间，窨井盖被气浪掀飞三米高，污水裹着碎砖喷涌而出。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距离？"叶梦心抹掉脸上的泥水，马尾辫黏在警用雨衣上像条黑鳗鱼，“爆破组该聘你当人形探测器。”
顾明城掏出对讲机的手还在滴水：“老张，带人封锁东林大街所有下水道出口，重点排查…”
"带硫磺味的。"叶梦心突然趴在地上嗅闻，“最近三个月市政工程用过硝铵炸药的，只有地铁七号线施工队。”
防爆组的探照灯将排水沟照得如同白昼，叶梦心蹲在泥浆里用棉签取样。林晶晶举着物证袋的手直抖：“叶姐，这滩沥青里好像有…”
"人指甲。"她捏起镊子夹住半片月牙形物体，“美甲款式是今年流行的星空渐变——和上周失踪的夜场公主对得上。”
顾明城突然用警棍挑起团污泥：“看这个。”
半截被炸烂的帆布包露出牛皮纸封面，叶梦心戴上三层手套翻开：“2023年3月15日，收陈氏建材现金二十万…这是本行贿记录！”
"建议纪委带十台点钞机。"顾明城用手套擦掉她鼻尖的泥点，“每页都夹着不同银行的取款凭条。”
解剖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叶梦心把指甲碎片拼成完整甲片。林晶晶举着光谱仪突然惊呼：“底层有荧光反应！”
"是微雕。"叶梦心调整显微镜焦距，“用纳米刻刀写的数字——1317，和上周经侦科查获的海外账户尾号一致。”
顾明城拎着外卖袋斜倚门框：“你的芋泥波波奶茶，三分糖。”
"放冷藏柜旁边。"她头也不抬地举起离心管，“死者指甲里提取的沥青成分，和地铁七号线三标段用的完全一致。”
男人突然凑近观察窗，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三标段承包商上个月刚换了项目经理。”
"那位在澳门赌场VIP室输掉三千万的赵公子？"叶梦心戳了戳电脑屏幕里的出入境记录，“他前天突然从柬埔寨回国，现在应该…”
"在刑警队喝茶。"顾明城晃了晃手铐，“顺便交代了件趣事——地铁施工队半年前换了混凝土供应商。”
市政档案馆的霉味呛得人咳嗽，叶梦心踮脚抽最顶层的施工图纸。顾明城突然从身后伸手取下档案盒，警服袖口擦过她耳尖：“2018年备案的建材检测报告。”
"顾队这身高不用来当梯子可惜了。"她抽出泛黄的检测单，“看这个——昌河建材的混凝土抗压强度检测，数据明显PS过。”
林晶晶抱着热成像仪撞开门：“叶姐！爆破组在二标段隧道发现…”
"发现这个？"叶梦心晃了晃从档案袋抖落的U盘，“建议下次用无人机传话，你刘海都跑成条形码了。”
痕检科的解码器嗡嗡作响，叶梦心咬着奶茶吸管看屏幕。顾明城突然按下暂停键：“这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七个不同监控里都出现在赵公子身边。”
"放大他右手。"她突然凑近屏幕，“虎口处的老茧——常年握电钻的人才会有的职业特征。”
周子皓举着执法记录仪冲进来：“查到了！赵公子别墅的装修工人刘大强，三个月前突然全款买了学区房！”
暴雨砸在城中村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叶梦心踹开摇摇欲坠的板房门。顾明城用手电筒照亮墙上的施工队合影：“第二排左三，和刘大强长得像双胞胎。”
"因为他本来就是。"叶梦心用镊子夹起床底的工作证，“刘小强，昌河建材混凝土搅拌车司机，上个月车祸身亡——尸检报告显示颅骨骨折形态与林娜娜完全一致。”
解剖台的无影灯突然爆闪，叶梦心皱眉调整焦距。林晶晶突然指着X光片惊呼：“刘小强胃里有团金属物！”
"不是胃，是十二指肠。"她切开已经腐烂的肠道，“哟，还是防水的。”
顾明城用镊子夹起微型存储器：“建议技术科准备十箱红牛。”
当投影仪照亮市局会议室时，叶梦心用激光笔圈住财务报表：“昌河建材近五年承接的地铁项目，混凝土标号全部造假，差价通过赌场洗成比特币。”
"而我们的赵公子。"顾明城切换幻灯片，“表面是纨绔子弟，实则是地下钱庄的白手套。”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汇报，叶梦心瞥见来电显示翻了个白眼：“赵公子说他愿意做污点证人，条件是…”
"给他买杯芋泥波波奶茶？"顾明城把逮捕令拍在桌上，“告诉他市局只有速溶咖啡管够。”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蒙着水雾，叶梦心把物证照片甩在桌上：“赵先生认识这位’装修工人’吗？”
赵公子手腕上的江诗丹顿硌得手铐哗哗响：“我要见律师。”
"建议你先见见这个。"她推过去尸检报告，“你别墅地下室承重墙用的劣质水泥，和地铁塌方段的成分完全一致——猜猜看能判多少年？”
男人突然瘫在审讯椅上，叶梦心弯腰与他平视：“顺便问下，你去年送给某领导夫人的翡翠手镯，内侧是不是刻着昌河建材的股票代码？”
缉拿行动定在凌晨四点，叶梦心靠着警车啃饭团。顾明城突然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米粒：“爆破组在钱庄地下室发现个保险库。”
"能让顾队亲自当搬运工？"她灌了口浓茶，“至少得是金条起步。”
"比那刺激。"男人从怀里掏出塑封袋，“一柜子的器官移植同意书，签名栏都按着血手印。”
叶梦心猛地呛住：“这些肝肾来源…”
"建筑工地’意外身亡’的农民工。"顾明城把档案袋摔在车顶，“近五年昌河建材所有事故赔偿记录，家属都签过奇怪的保密协议。”
防暴盾牌撞开别墅大门时，叶梦心正用棉签采集门把手上的皮屑。林晶晶突然拽她衣袖：“叶姐！地下室冷柜里有具…”
"有具穿着地铁工装的尸体？"她戴上护目镜，“建议你离远点，腐败巨人观的味道可比螺蛳粉酸爽。”
解剖刀划开肿胀的腹腔时，黄绿色气体喷涌而出。叶梦心面不改色地翻开脏器：“十二指肠有陈旧性出血，死前遭受过持续殴打。”
"和这些对得上。"顾明城举起账本，“王德发，三个月前因’操作失误’被开除，实际是因为发现混凝土配比问题。”
叶梦心突然用镊子夹起半枚纽扣：“看这个——临港市环卫局的制服扣，上面还有工号。”
"王德发妻子在环卫局工作。"周子皓举着平板冲进来，“上个月她清扫的街道发生路面塌陷，目击者称看到赵公子的跑车经过！”
暴雨中的烂尾楼像只狰狞的怪兽，叶梦心踩着钢筋爬上二十三楼。顾明城在下方张开双臂：“这次我可以当人肉气垫。”
"留着你的警徽当护身符吧。"她用手电筒照亮混凝土裂缝，“看这些钢筋锈蚀程度——至少提前五年老化。”
当无人机拍下全景照片时，叶梦心在平板电脑上圈出异常点：“所有承重柱的箍筋间距都不达标，这楼要是盖完能坚持三个月算我输。”
"但有人让它永远盖不完。"顾明城踢开脚边的安全帽，“半年前这片的包工头突然买机票去泰国，落地就进了当地医院ICU。”
解剖室的排风扇轰隆作响，叶梦心比对两具尸体的伤痕：“同样的U型击打伤，凶器应该是…”
"工地常见的钢筋弯钩。"顾明城举起物证袋，“在赵公子别墅花园挖到的，上面还有王德发的血迹。”
叶梦心突然凑近显微镜：“等等，这个锈迹里有亮片——和三个月前夜场失踪案死者指甲里的完全一致！”
市局走廊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林晶晶举着检测报告撞开门：“昌河建材的会计昨晚溺亡，但尸检显示…”
"显示肺部没有硅藻。"叶梦心抓起外套，“走，去会会这位’自杀’的财务总监。”
太平间的冷气冻得人牙关打颤，叶梦心翻开死者眼皮：“角膜混浊程度与尸斑不符，死亡时间被刻意伪…”
话音未落，天花板突然砸下半块石膏板。顾明城搂着她滚到停尸床下，警用甩棍撞飞再次坠落的吊灯。
"建议医院下次装修招标别找昌河建材。"叶梦心扒掉头上的石膏灰，“这工程质量比赵公子的良心还烂。”
痕检科在瓦砾堆里找到枚窃听器，叶梦心对着灯光转动：“最新款的军用级设备，市面价格够买辆警车。”
"但使用者不太专业。"顾明城举起物证袋，“电池上沾着猫毛，和赵公子家布偶猫的DNA匹配。”
总攻行动定在黎明时分，叶梦心往防弹衣里塞了三个暖宝宝。顾明城突然往她手里塞了块东西：“拿着。”
"德芙巧克力？"她借着月光看清包装，“顾队这是提前发烈士抚恤品？”
"补充血糖。"男人拉紧防弹背心，“你从昨晚到现在只喝了半杯奶茶。”
当特警队撞开地下钱庄大门时，叶梦心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后退。顾明城用后背抵住她：“左侧第三排电脑主机，硬盘指示灯还在闪！”
她猫腰穿过交火区，U盘插进接口的瞬间，整面墙的显示屏同时亮起。叶梦心吹了声口哨：“全球238个虚拟账户，够经侦科忙到明年春节。”
突然响起的破窗声让所有人举枪，只见赵公子抱着保险箱往天台跑。叶梦心抄起消防栓砸过去，不锈钢箱体撞上对方膝窝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三分。"她对着顾明城比划，“我大学可是校女篮队长。”
"扣篮动作不错。"男人给嫌犯戴上手铐，“就是准头差点——他要是摔下去，咱们得写三万字报告。”
收队时朝阳正好升起，叶梦心靠着警车啃凉透的饭团。顾明城突然递过来保温杯：“芋泥波波，双倍波波。”
"顾队这是要抢奶茶店生意？"她咬开糯叽叽的珍珠，“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刑侦队必备技能。"男人摘掉她发间的墙灰，“顺便说，你父亲当年在禁毒科，破案后也爱喝甜豆浆。”
叶梦心突然呛住，奶茶顺着下巴滴在警徽上。顾明城用手帕擦她衣领时，对讲机里突然传出爆破组的呼叫：“叶法医！在钱庄地下室发现个带密码的冷冻柜！”
当液氮白雾散尽时，叶梦心看着柜里整排的试管眯起眼睛：“血液样本，每个标签都是政府官员的名字。”
"建议疾控中心来收快递。"顾明城举起镊子夹住的标签纸，“这位领导上个月刚在反腐倡廉会上发过言。”
叶梦心突然打开手机电筒，试管架底部映出枚钢印：“临港市司法鉴定中心——这玩笑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