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踩着满地槐花走向后山,每片花瓣都在鞋底爆出青绿色汁液。腐烂的槐香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远处老槐树的枝桠在暮色中扭曲成无数手臂,树皮上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沟壑汇聚成"林"字。
姜小满消散前最后的指引在耳边回响。林深摸向颈间银戒,戒圈内侧的刻字在夕阳下泛着血光。父亲留给他的《林氏风水札记》在裤袋里发烫,书页间夹着的苏晚晴照片正逐渐褪去笑容。
“同学!那边不能进!”
看林大爷瘸着腿从值班室追出来,手里锈迹斑斑的铜锣叮当作响。这个独眼老校工总在黄昏时绕着围墙敲锣,说是驱赶"不干净的东西"。此刻他残缺的右眼窝剧烈抽搐,干枯的手指死死扣住林深手腕:“槐树林吃人…吃人呐!”
林深注意到老人脖颈处的抓痕,三道平行伤口与教导主任后颈的一模一样。铜锣表面的八卦纹沾着暗绿色污渍,锣槌末端系着的红绳正在缓慢蠕动。
"上周二…"林大爷突然压低声音,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滑动,"我看见姜丫头在槐树根下埋东西…"他残缺的牙床漏着气音,浑浊的左眼突然映出双悬在半空的白球鞋。
林深猛地甩开他的手。铜锣坠地发出闷响,再看值班室窗户,玻璃内侧密密麻麻贴着褪色的黄符,每张符纸的朱砂印都被水渍晕染成血手印形状。
槐树林入口处横着警戒线,褪色的蓝白塑料条在风中猎猎作响。林深弯腰穿过时,裤腿被倒刺划破,小腿传来冰凉的触感——竟是条褪色的红绸带,与老槐树上系着的镇物布同样质地。
林深将红绸缠在手腕,腐臭味突然变得浓烈。前方十米处的地面塌陷成坑,露出半截朽烂的棺木。棺材盖板被槐树根顶开,内壁布满抓痕,角落堆着几本泡烂的练习册,封皮上"苏晚晴"的名字正在渗血。
“沙沙…”
身后传来枯叶碎裂声。林深握紧桃木剑转身,看见穿白裙的女生蹲在槐树根下,长发垂落遮住面容,露出的小腿布满青紫色尸斑。她正在用树枝挖土,身旁散落着三十六枚生锈的槐木钉。
"学姐?"林深试探着靠近。女生突然抬头,腐烂的面孔上嵌着两颗完好的眼珠,瞳孔是诡异的青绿色。她咧开露出牙床的嘴,发出漏气般的笑声:“云河哥…你说要带我出省读大学的…”
林深颈后的汗毛瞬间竖起。女生腐烂的手指抓住他的裤脚,指甲缝里嵌着槐树皮碎屑:"他们把我埋在音乐教室下面…钢琴每夜都在响…"她的身体突然开始融化,青绿色汁液渗入泥土,原地只留下枚银质校徽。
校徽背面刻着20030913。林深想起父亲笔记里记载的日期,苏晚晴失踪正是十三年前的今天。他将校徽揣进口袋,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啃食声。
槐树梢头挂着几十个蚕茧状物体,每个都有成人大小。林深用桃木剑挑破最近的茧壳,腐臭的汁液倾泻而下,浇在手臂上立即浮起大片红疹。茧内蜷缩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校服胸牌显示是2006届学生。
"这是槐树的养料。"姜小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深转身看见满地槐花聚成模糊的人形,青绿色的光影勉强维持着少女轮廓:“每十年需要三十六个纯阴命格的祭品…”
人形指向最近的槐树。树干突然皲裂,露出嵌在木质层里的半截尸体,正是刚才值班室里的林大爷。腐尸的独眼转动着,嘴角扯到耳根:“当年你父亲也来过…他本来该是第三十六个…”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林深踉跄着扶住树干,掌心触到粘稠的树液。整片槐树林的枝桠开始疯狂舞动,树根如巨蟒破土而出,缠绕住他的脚踝往地下拖拽。桃木剑砍在树根上迸出火星,剑刃竟被腐蚀出缺口。
"用八卦镜!"姜小满的残影突然凝实。她半透明的身体穿过树根,抓住林深的手按向胸口。那面铜镜从她心口浮现,镜面映出槐树核心——粗壮的树干内部中空,无数尸骨砌成螺旋状阶梯,直通地底血池。
林深将八卦镜对准树干裂缝。月光经过镜面折射,在树皮上烧灼出焦黑的八卦图案。树根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突然松开束缚缩回地底。腐尸林大爷的残骸从树干脱落,露出藏在胸腔里的青铜钥匙。
"去废弃教室…"姜小满的残影开始消散,最后的声音混在风里,“第三十六张课桌…”
林深攥着钥匙奔向教学楼。夜色中的校舍像具巨型棺材,所有窗户都被槐树枝封死。他在二楼拐角撞见摇晃的巡逻灯,教导主任李建国正举着手电筒照向公告栏,后颈的抓痕渗出黑色脓血。
"这么晚还在学校?"李建国转身时,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他手中的值班记录本哗哗翻动,纸页间夹着的槐树叶突然立起,指向林深藏身的阴影处。
林深闪身躲进空教室。月光透过破窗照亮讲台,黑板上的值日表停留在2003年9月12日。他摸到第三十六张课桌,桌面刻满"救命"字样,抽屉锁孔正好与青铜钥匙匹配。
钥匙转动的刹那,整间教室的课桌椅同时移位,在地面拼出八卦阵图。林深拉开的抽屉里涌出青绿色浓雾,雾气中浮现父亲年轻时的虚影,正在给苏晚晴讲解风水罗盘。
"晚晴的生辰八字被李建国篡改过。"父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在音乐教室地下埋了…"虚影突然扭曲,画面切换成李建国往钢琴内部钉入槐木钉的场景。
教室门猛地被撞开。李建国举着铁锤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充血通红:"果然和你爹一样爱多管闲事!"锤头沾着暗红色碎肉,正是刚才槐树林里那些茧壳中的腐尸残骸。
林深抓起讲台上的粉笔盒砸向电灯开关。教室陷入黑暗的瞬间,他扑向窗户,槐树枝却封死了所有出口。李建国的铁锤擦着耳畔砸在黑板,飞溅的碎屑中露出藏在夹层的黄符。
"你以为姜小满真是帮你?"李建国喘着粗气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蔓延的木质纹理,"她才是第三十六个祭品…"铁锤再次挥来时,林深摸到父亲虚影留下的风水罗盘。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音乐教室方向。林深侧身避开攻击,顺势将罗盘按在李建国胸口。凄厉的惨叫声中,对方胸口的木质化皮肤冒出青烟,铁锤当啷坠地。
"当年你爹也这么对付我…"李建国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木质化的脖颈,"但他舍不得苏晚晴魂飞魄散…"他突然扯开衬衫,心口处嵌着半块八卦镜,镜面映出姜小满在槐树下埋东西的画面。
林深捡起铁锤冲向音乐教室。月光透过破碎的彩窗,在钢琴表面投下血红色光斑。他掀开琴盖,内部结构里钉着三十六枚槐木钉,每根钉子都穿着褪色的红绳。
锤头砸向琴身时,整栋楼响起凄厉的哭嚎。林深看见三十六道虚影从钢琴里飞出,每道都是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他们脖颈系着红绳,另一端连接着地底深处。
地砖突然塌陷。林深随着破碎的木板坠入地下室,腐臭味熏得他睁不开眼。等视线恢复时,看见血池中央立着青铜棺椁,棺身缠满开花的槐树枝,每朵花蕊都是张痛苦的人脸。
棺盖表面刻着苏晚晴的生辰八字。林深用铁锤砸开青铜锁,棺内铺满槐花,花瓣下露出半截焦黑的骸骨。骸骨手中攥着本泡烂的日记,封皮上的并蒂莲纹与冥婚契书如出一辙。
“云河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