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老校舍阁楼

晨光里的老校舍像只佝偻的巨兽，爬山虎在青灰色墙皮上织出血管般的脉络。林深背着姜小满穿过断裂的铸铁围栏，看见三楼西侧阁楼的雕花木窗正渗出暗红色水渍，在朝阳下泛着油膜般的七彩光。
"父亲说的就是那扇窗。"林深将昏迷的少女往上托了托。姜小满后背的抓痕已经蔓延到耳后，青绿色汁液顺着发梢滴在他肩头，在衬衫布料上蚀出细小的孔洞。
穿过杂草丛生的中庭时，林深突然被什么绊了个趔趄。低头看见半截石兽从土里探出头，貔貅的独眼被青苔覆盖，獠牙间卡着块褪色的红布条——与槐树上系着的镇物布如出一辙。
"放我下来…"姜小满突然发出气音，手指无力地扯住他衣领，“阁楼门要用…咳…用你父亲的银戒开锁…”
林深摸向颈间，发现银戒在昨夜混战中丢失了。正要开口，余光瞥见姜小满垂落的右手——尾指上竟套着那枚银戒，戒圈内侧的"林云河"三字正泛着微弱金光。
"你什么时候…"林深小心取下戒指。姜小满苍白的唇弯起弧度：“棺材里…苏晚晴骸骨攥着的…”
老校舍大门被藤蔓封死。林深用桃木剑劈开绿障时，藤蔓断口处喷出暗红色汁液，溅在台阶上立即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姜小满突然拽住他手腕：“等等！看门环。”
生锈的铜制门环上，两只饕餮纹的眼睛被人用朱砂点过。林深想起《林氏风水札记》里记载的"点睛镇煞"，伸手要碰却被姜小满制止：“这是困龙锁，要同时转动门环。”
两人合力扳动门环的瞬间，整栋建筑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呻吟。门缝里涌出浓烈的槐花香，林深看见大厅地砖缝隙里嵌着密密麻麻的桃木钉，钉帽全部朝向西侧楼梯。
"跟紧我的影子。"姜小满扶着斑驳的墙面，五帝钱手链在昏暗光线中发出脆响。她每走三步就往地上撒粒糯米，米粒落地即化成焦黑色，“这是当年你父亲布的九宫阵…”
话音未落，二楼突然传来书本坠地的闷响。林深抬头看见旋转楼梯的雕花护栏上，有道湿漉漉的手印正缓缓向下延伸，在木质扶手上拖出蜿蜒水迹。
"别碰栏杆！"姜小满突然拽住他后领。林深这才发现那些雕花根本不是蔷薇纹，而是无数扭曲的人形浮雕，每个人像的嘴部都凿着细孔，正渗出暗红色液体。
阁楼木门出现在三楼拐角。门板正中画着残缺的八卦图，乾位与坤位的卦象被人用血渍篡改过。林深将银戒插入锁孔时，戒圈突然变得滚烫，门缝里飘出张泛黄的纸片。
姜小满接住纸片的手剧烈颤抖：“是你父亲的字迹…”
泛脆的宣纸上，墨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唯有落款日期清晰可辨：2003.9.13。林深突然想起教导主任办公室坠落的牛皮纸袋，失踪案档案上的日期正是十三年前的同一天。
阁楼里堆满蒙尘的课桌椅，阳光从破碎的彩璃窗透进来，在地面投下血泊般的暗红光影。林深踩到个硬物，拾起发现是支老式钢笔，笔帽上刻着"苏"字的花体缩写。
"苏晚晴的遗物。"姜小满抚摸着窗台上干枯的槐树枝，"当年她就是在阁楼补课…"话说到一半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黏稠的青色树液。
林深扶她坐在积灰的讲台上，掀开讲桌盖板时，整块黑板突然发出刮擦声。粉笔灰簌簌飘落，逐渐显露出暗红色的字迹：云河哥，槐花开了。
"是苏晚晴的笔迹。"姜小满的铜镜映在黑板上，镜中浮现出少女临窗写信的画面。林深注意到她校服第二颗纽扣系着的红绳，与教导主任后颈的绳结一模一样。
阁楼东侧的储物柜突然发出敲击声。林深握紧桃木剑靠近，发现柜门缝隙里夹着半截红绸——与槐树上系着的镇物布完全一致。柜门打开的瞬间，陈年霉味裹着槐花香扑面而来。
"这是…"林深拨开蛛网，看见柜内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本笔记。每本封皮都画着残缺的八卦图，书脊标注着从2003到2019的年份，最新那本的墨迹还未干透。
姜小满突然拽出2003年的笔记。翻开扉页，父亲清俊的字迹刺痛了林深的眼睛：“今日收晚晴为徒，此女生辰纯阴，易招邪祟，需以槐木养魂…”
窗外突然刮起怪风。笔记纸页疯狂翻动，停在某页泛黄的信笺上。林深认出这是苏晚晴的字迹：“云河哥，教导主任说只要在婚书上按手印，就能永远陪着你…”
"婚书是假的！"姜小满突然撕开笔记封底，抽出张对折的宣纸。展开的瞬间，阁楼温度骤降，纸面上用朱砂画着的并蒂莲突然渗出鲜血，将"李建国"三个字泡得模糊不清——这正是教导主任的真名。
林深颈后的汗毛突然竖起。他转身看见黑板上的字迹正在融化，血水顺着墙缝流到地面，汇聚成个箭头指向天花板。姜小满的铜镜突然脱手飞出，撞开通风口的铁网。
"上面有东西！"林深接住坠落的铜镜，镜面映出阁楼夹层里若隐若现的红漆木箱。箱盖的铜锁样式与他从陶瓮里找到的钥匙完全匹配，锁眼周围刻着圈细小的符咒。
攀上腐朽的木梯时，林深听见头顶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姜小满在下面举着桃木剑戒备，剑身的朱砂咒文映着从通风口漏进的阳光，在地面投下跳动的光斑。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木箱突然剧烈震动。林深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铜锁上，终于听见机括弹开的清脆声响。掀开箱盖的刹那，无数灰白色蛾子扑面而来，翅膀上的磷粉在空中组成父亲的脸。
"阿深，掀开箱底夹层。"磷粉组成的人脸发出气音。林深挥散蛾群，摸到箱底冰凉的金属板——竟是面八卦镜，镜背嵌着块槐木牌，牌上刻着苏晚晴的生辰八字。
姜小满突然发出痛呼。林深探头看见她的小腿被地缝里钻出的树根缠住，那些根须正疯狂吸食她伤口渗出的青绿色汁液。桃木剑劈砍在树根上迸出火星，剑刃竟被腐蚀出缺口。
"用八卦镜！"姜小满抛出五帝钱击碎窗户。阳光照射进来的瞬间，林深举起八卦镜折射光线，镜面将阳光转化成幽蓝色火焰，烧得树根吱吱作响。
缠绕的根须突然缩回地底。姜小满瘫坐在地上，撕开裤腿露出已经木纹化的皮肤：“我的时间不多了…箱子里还有什么？”
林深摸到镜面后的暗格，抠出个油纸包。展开时泛黄的宣纸差点碎裂，上面用血画着复杂的阵图，阵眼位置标着老槐树的图案。姜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移魂阵的阵图？”
阵图边缘的小楷注解突然开始渗血。林深认出了父亲的笔迹："李建国骗晚晴签下冥婚契，欲借槐木鬼妻之身还阳…"血渍在"还阳"二字上聚成水珠，啪嗒坠落在阵图中央。
整栋老校舍突然剧烈摇晃。林深扶住倾倒的书架，看见那些年份笔记纷纷自动翻开，每本都浮现出血手印。姜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去音乐教室！阵眼在钢琴底下…”
穿过走廊时，林深注意到墙皮正在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符咒，与梧桐树皮下藏着的如出一辙。姜小满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指节开始出现木质纹理：“到了…咳…用八卦镜照琴键…”
残破的立式钢琴沐浴在正午阳光下。林深将八卦镜对准琴键，黑白键突然自动起伏，奏出变调的《婚礼进行曲》。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琴凳底部弹开暗格，露出个檀木匣。
"是婚书…"姜小满染血的手指抚过匣面并蒂莲纹，"真正的冥婚契…"林深掀开匣盖，看见两张泛黄的宣纸静静躺在红绸上，男方姓名赫然写着父亲的名字。
"不对！"林深突然发现纸张边缘的锯齿，"这是被撕毁的…"话未说完，两张婚书突然无火自燃。火焰中浮现出教导主任扭曲的脸：“林云河抢走了晚晴…你们父子都该下地狱！”
姜小满突然将五帝钱按进燃烧的婚书。铜钱遇火即熔，在地面形成个小小的八卦阵。火焰中传来苏晚晴的啜泣：“云河哥…为什么要解开红绳…”
林深颈间的银戒突然发烫。他摘下戒指抛入火中，戒圈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精准套住某簇跳动的火苗。火焰瞬间转成幽蓝色，映出父亲与苏晚晴站在槐树下的虚影。
"晚晴，当年我撕毁假婚书，李建国就用你的魂魄做阵眼…"父亲虚影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现在让阿深帮你…”
姜小满突然喷出口青色液体，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木质化。林深抱住她逐渐僵硬的身躯，摸到她后腰暗藏的铜镜：“告诉我该怎么做！”
"用…用八卦镜…"姜小满的指尖已经变成槐树枝，“照…照阵图…”
正午钟声敲响的刹那，林深将八卦镜对准阵图。阳光经过镜面折射，在地面烧灼出完整的移魂阵。阵眼处的老槐树图案突然发芽抽枝，根系穿透地板直扎地底。
整座校园开始剧烈震颤。林深听见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怀中的姜小满突然睁开变成青绿色的眼睛：“去槐树林…把我的身体埋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木质化的身躯在阳光下寸寸龟裂，最终化作满地槐花。林深攥着那枚发烫的银戒，看见花瓣组成箭头指向窗外——老槐树正在疯狂落叶，每片叶子背面都浮现出血色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