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藏匣

林深攥着砖石的手指节发白，掌心被碎砖棱角划破的血珠滴在父亲遗言上。姜小满半个身子悬在塌陷的密室边缘，桃木棍卡在裂缝里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抓紧！"林深单手拽住姜小满的手腕，她锁骨处的铜钱疤痕已经完全变成墨绿色，青色脉络在脖颈处扭曲成槐树枝桠的形状，“先上去再说！”
姜小满突然松开桃木棍，借力翻身跃上残存的横梁。她的运动鞋底擦过墙壁时，带落大片青苔，露出后面朱砂绘制的镇宅符咒：“老槐树东侧第三根分叉…你父亲说的应该是操场那棵。”
凌晨三点的暴雨冲刷着操场东侧的老槐树，两人站在盘虬卧龙的树根前，积水倒映着枝干上密密麻麻的铜钱。林深注意到第三根分叉处缠着褪色的红绸，绸布被雨水泡得几乎与树皮融为一体。
"要爬上去。"姜小满掏出缠着红线的罗盘，指针在分叉处疯狂旋转，“树杈里藏着东西。”
林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校服衬衫紧贴在背上。当他手指触到分叉处的树皮时，腐朽的木质突然簌簌脱落，露出个拳头大小的树洞。洞壁布满细密齿痕，像是被什么动物啃噬过。
"是槐木偶。"姜小满用红线系住枚五帝钱垂进树洞，“齿痕间距三寸三，这是鲁班厌胜术里的…”
铜钱突然绷直成竖线。林深拽出红线时，带出个巴掌大的槐木人偶。人偶四肢关节处钉着桃木钉，胸前刻着生辰八字——正是苏晚晴的出生日期。
"你父亲把她的魂魄封在人偶里。"姜小满翻转人偶，后脑处嵌着半枚银戒，“这是你母亲的…”
惊雷劈中树冠的瞬间，人偶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睛。林深感觉掌心传来灼烧感，人偶表面的木纹正在渗出血珠。姜小满迅速用红线缠住人偶七窍：“快放回去！这是镇魂用的…”
树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林深将人偶重新塞进树洞时，整根分叉突然向下倾斜，露出藏在树干里的青铜匣。匣面三十六枚铜钉排列成八卦状，锁孔位置刻着林家族徽。
"需要林家血脉。"姜小满的五帝钱胸针突然发烫，她退后两步咳出黑血，“小心反噬。”
林深割破食指按在族徽上。青铜匣弹开的刹那，暴雨中出现父亲模糊的残影。他看见十八年前的深夜，父亲跪在槐树下将银戒钉进人偶胸口，树根处埋着个青花瓷坛，坛口封着浸血的婚书。
"阿深，坛子里有…"残影被雷声震碎。林深摸到匣内冰冷的瓷坛，坛身绘着百鬼夜行图，小鬼们抬的花轿里坐着穿校服的苏晚晴。
姜小满突然用桃木棍抵住林深后颈：“别开坛！你父亲用冥婚契把两人命格…”
话未说完，瓷坛突然自动碎裂。泛黄的婚书碎片在雨中悬浮，组成完整的契约内容。林深看到"借命九载，以子嗣偿"八个字时，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父亲竟在婚书里将他列为祭品。
"怪不得你身上有槐树气息。"姜小满的罗盘指针突然指向林深心口，“你父亲用你的生辰…”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两人身后的老槐树根须破土而出，缠住林深的脚踝将他倒吊在半空。姜小满甩出红线缠住树枝，却被暴涨的根须抽中肩膀，五帝钱手链应声而断。
"把匣子给我！"楚红破碎的面容在树皮上浮现，她半边脸是苏晚晴的清秀五官，半边脸布满槐树根须，“你们根本不懂他多爱晚晴…”
林深在颠倒的视野里看到树根缠绕的青铜匣。匣底刻着行小字：林氏血脉可启。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匣面，三十六枚铜钉突然弹射而出，将楚红钉在树干上。
"快！"姜小满趁机割断缠住林深的根须，“用雷击木刺她眉心！”
林深握着雷击木跃起的瞬间，看到楚红后颈的槐木钉正在脱落。钉孔里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密密麻麻的槐树种子。楚红突然凄厉大笑，声音忽而变成苏晚晴的啜泣：“云河哥说过会永远保护我…”
雷击木刺入眉心的刹那，整棵槐树发出类似人类的哀嚎。林深摔在泥水里，看着楚红的身躯碎成满地槐叶。叶片上的脉络组成父亲的字迹：去音乐教室。
姜小满抹去嘴角黑血，捡起片沾血的槐叶：“你父亲在引导我们找…”
音乐教室的玻璃窗突然同时炸裂。两人冲进走廊时，满地碎玻璃上映出无数个奔跑的白影。姜小满甩出红线缠住防火门把手：“小心琴房！”
林深踹开琴房门时，腐朽的立式钢琴正在自动演奏《安魂曲》。琴键起落间，谱架上泛黄的乐谱渗出鲜血，在五线谱上勾勒出地理坐标。
"是后山乱葬岗的位置。"姜小满用手机拍下血谱，镜头突然映出钢琴内部——缠满红线的骷髅手指正在敲击琴槌，“快退后！”
钢琴盖轰然闭合，夹断了半截红线。林深注意到琴凳下的暗格，里面塞着本带锁的日记。姜小满用发卡撬开铜锁时，泛黄的纸页里掉出张双人合照——父亲和苏晚晴站在槐树下，两人无名指上戴着同款银戒。
"1999年9月13日，晴。"林深念出扉页的字迹，声音发涩，“今天教会晚晴鲁班锁的第七十二种变法，她说想学镇魂术救那只受伤的喜鹊…”
姜小满突然按住剧烈颤抖的纸页。最后几页被血渍浸透，只能辨认出零散字句：“…晚晴被选中…九阴换命…必须救她…阿深出生那天…”
音乐教室的吊灯突然坠落。林深抱着日记本滚向墙角，看到灯架里藏着把生锈的铜钥匙。钥匙柄刻着"档案室3-17"，正是教导主任严防死守的柜子编号。
"要去档案室。"姜小满咳出的血沫溅在钥匙上，铜锈突然剥落，“你父亲留的线索环环相扣…”
凌晨四点的办公楼笼罩在雨雾中。林深撬开档案室气窗时，闻到了熟悉的槐树汁液味。姜小满突然拽住他手腕：“不对劲，太顺利了。”
3-17号档案柜泛着诡异的油光。当林深插入铜钥匙时，柜门自动弹开，涌出大团槐树花。花瓣落地变成灰烬，露出藏在最深处的铁盒。
盒内是盘老式录音带，标签写着"给阿深的十八岁礼物"。姜小满从书包里掏出随身听：“去年收的旧货，没想到…”
磁带转动发出沙沙声，父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晚晴的魂魄即将溃散。1999年中秋夜，校长选中九个阴时出生的女生…”
突然响起的撞门声打断录音。档案柜玻璃映出教导主任扭曲的脸，他后颈的三道抓痕正在渗出槐树汁液：“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姜小满甩出红线缠住柜门把手：“他中了槐毒！”
林深抓起铁盒翻窗而出。教导主任的指甲暴长三寸，在墙面上留下带血的刻痕。姜小满且战且退，五帝钱胸针突然射出道金光，将主任定在当场：“去后山！血谱坐标是阵眼…”
后山乱葬岗的暴雨中，三十六座无碑坟包围成圆圈。林深踩到某块凸起的青砖时，怀里的青铜匣突然发烫。姜小满用桃木棍拨开荒草，露出坟堆中央的青铜鼎。
"这是炼魂鼎。"她摸着鼎身饕餮纹，“你父亲当年…”
鼎内突然升起青烟，凝聚成苏晚晴的残影。这次她穿着染血的校服，双手捧着个襁褓：“云河哥，我们的孩子…”
林深如遭雷击。姜小满突然用桃木棍刺穿残影：“是幻象！你父亲用禁术把她的执念…”
青烟散去的瞬间，所有坟包同时裂开。林深看到每座坟里都埋着槐木偶，人偶胸口钉着银戒，与他母亲那枚一模一样。姜小满的罗盘突然炸裂，碎片划破她的脸颊：“快毁掉所有…”
地底传来锁链拖拽声。林深抡起铁锹砸向人偶时，听到父亲在暴雨中的叹息：“阿深，把雷击木插进…”
姜小满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沾血的手掌覆住他眼睛：“别听！他在利用你的孝心续阵！”
雷击木坠地的瞬间，三十六具人偶同时睁开眼睛。林深看到苏晚晴的残影从每个瞳孔里浮现，她们齐声呢喃：“云河哥说要给我们一个家…”
姜小满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血符拍在地面时激起圈金光：“林深，看鼎底！”
林深掀翻青铜鼎，底部刻着完整的换命阵图。阵眼位置钉着他出生时的脐带铜钱，钱孔穿着根泛白的红绳——绳结系法正是父亲教他的平安扣。
"你才是真正的阵眼。"姜小满的桃木棍突然指向他心口，“从出生就被…”
地底窜出的根须缠住姜小满的脚踝将她拖向坟坑。林深抓住她的手腕时，看到坑底埋着的青花瓷坛正在龟裂，坛里蜷缩着具婴儿骸骨，头骨上钉着槐木钉。
"我们的孩子…"苏晚晴的残影从四面八方聚拢，“当年校长说，只要献祭九个…”
姜小满突然将雷击木刺入自己心口，喷出的心头血染红阵图：“林深，砍断脐带铜钱！”
林深举起铁锹的瞬间，听到父亲最后的呼喊：“阿深不要！晚晴她…”
铁锹斩断红绳的刹那，暴雨中响起婴儿啼哭。所有槐木偶同时炸裂，苏晚晴的残影在晨曦中消散成青烟。姜小满瘫倒在泥水里，锁骨处的铜钱疤痕正在褪色。
"你早就知道…"林深跪在地上看着恢复平静的坟场，“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小满扯出个虚弱的笑，从衣领里拽出枚银戒：“十年前你父亲救过我，他让我在…”
朝阳刺破云层时，林深在她染血的掌心里看到枚银戒。戒圈内侧刻着两个名字：林云河，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