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商商将变更单递给他:“混凝土标号被改了。”她的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从C50改成了C30。”
这足够让桥体承重出问题。苏俊皱眉,“谁签的字?”
淦商商翻到背面,那里盖着一个模糊的红色印章,依稀能辨认出“海天集团”四个字。
又是海天。她轻声说,想起父亲笔记本里那张股权结构图。
他们继续搜索。在厨房的吊顶里,苏俊发现了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本工作日志和几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林正阳和另一个男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某个建筑工地。
这是谁?苏俊指着照片上的人。
淦商商凑近看了看,突然僵住了。照片上的男人虽然年轻许多,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标志性的鹰钩鼻——现任住建局副局长,郑国栋。
有意思。她冷笑,“郑国栋当年也在南城建工工作过。”
工作日志的最后一页写着:“他们发现了。△7已启动,我必须——”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纸面有几滴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淦商商合上日志:“林正阳不是失踪。”她的声音很冷,“他是被△7灭口了。”
苏俊正要说话,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他们同时熄灭了手电筒,淦商商闪到窗边,小心地拨开窗帘一角。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车灯熄灭后,一个穿风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抬头看向三楼,月光照出一张精致的面孔——海天集团的财务总监,杨雪。
看来我们不是唯一来找林正阳的人。淦商商放下窗帘,“躲起来。”
他们迅速藏进主卧的衣柜。几分钟后,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高跟鞋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停在了厨房门口。
有人来过。杨雪的声音带着警惕,“东西被动过了。”
另一个男声响起,低沉而急促:“找到日志了吗?”
没有。但烟灰缸里的烟——杨雪突然噤声,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有人还在屋里。”
淦商商屏住呼吸。苏俊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制服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卧室门被推开的瞬间,淦商商猛地踹开衣柜门冲了出去。杨雪惊叫一声后退,那个男人——淦商商认出他是海天的法务总监王志——迅速掏出了手枪。
警察!苏俊亮出证件,“放下武器!”
王志的枪口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缓缓放下。杨雪的脸色苍白如纸:“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我们问你。淦商商逼近一步,“来找什么?林正阳的工作日志?”
杨雪的眼神闪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房子是公司的资产,我们来检查——”
省省吧。淦商商举起那本日志,“你们三年前就该拿走这个了。”
王志突然笑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他的目光落在日志上,’△7只是个开始。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卷进了什么。”
淦商商上前一步:“那就说清楚。”
王志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扑向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中,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杨雪想跑,被苏俊一把按住。
他跑不远。淦商商冲到窗边,看到王志一瘸一拐地钻进轿车。她记下车牌,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杨雪:“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审讯室的灯光下,杨雪精致的妆容已经花了。她不断摆弄着婚戒,声音颤抖:“我只是按吩咐办事…”
谁的吩咐?淦商商坐在她对面,面前摊着林正阳的工作日志。
杨雪的嘴唇颤抖着:“郑局长…他让我来找日志。”
淦商商和苏俊交换了一个眼神。郑国栋——照片上那个年轻时的鹰钩鼻男人,现在的住建局副局长。
为什么是现在?苏俊问,“三年过去了。”
因为…杨雪深吸一口气,“因为赵志国还活着。他手里有证据,证明当年大桥事故是人为的。”
淦商商想起医院里那个被灭口的张立:“什么证据?”
一份完整的资金流向记录。杨雪的声音越来越低,“证明海天集团通过郑局长,向监理单位和施工方行贿,让他们对降低混凝土标号睁只眼闭只眼。”
然后呢?淦商商逼问,“为什么杀林正阳?”
他发现了…杨雪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发现后要去举报,郑局长就…就启动了△7程序。”
“什么是△7程序?”
杨雪摇头:“我不知道具体内容。只听说是…清理程序。”她抬起泪眼,“求求你们,我家里还有孩子…”
淦商商合上笔录本:“最后一个问题。△7→B2是什么意思?”
杨雪的表情凝固了:“你们…已经查到这一步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B2是郑局长的代号。△7→B2的意思是…清理行动,由B2批准。”
走出审讯室,淦商商靠在墙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苏俊递给她一杯水:“郑国栋现在在哪?”
办公室。淦商商看了眼手表,“这个点应该刚开完会。”
他们走出市局大楼时,天已微亮。晨雾笼罩着城市,远处南城大桥的轮廓若隐若现——那是坍塌后重建的新桥。
三年前那场事故,苏俊突然说,“死了多少人?”
淦商商望着大桥方向:“十七个。”她的声音很轻,“包括一对刚结婚的年轻夫妻。”
车子驶向住建局时,淦商商的手机响了。老陈的声音带着急促:“商商,我刚查到一件事。林正阳有个妹妹,叫林小雨,在南城医院当护士。”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现在!老陈的声音更急了,“她昨天调取了赵志国的病历!”
淦商商猛地踩下刹车:“调头!去南城医院!”
当他们冲进医院护士站时,早班护士告诉他们林小雨请假了。淦商商闯进更衣室,在林小雨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张照片——年轻的林正阳搂着妹妹的肩膀,背后是南城大桥的施工铭牌。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哥,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淦商商掏出手机拨通苏俊的号码:“查郑国栋今天的行程!快!”
苏俊的声音伴随着键盘敲击声:“他上午十点要去南城大桥参加竣工三周年纪念活动。”
淦商商看向墙上的时钟——九点四十五分。
来不及了。她冲向电梯,“林小雨要去杀郑国栋!”
淦商商冲出电梯时,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9:47。
南城大桥距离市局至少二十分钟车程,而林小雨——如果她真的打算在今天动手——绝不会等到郑国栋站在聚光灯下时才行动。她一定已经埋伏在附近,甚至可能已经混进了活动现场。
“苏俊!”淦商商对着手机低吼,“立刻联系南城分局,让他们封锁现场,疏散人群!”
电话那头,苏俊的声音罕见地紧绷:“已经通知了,但他们说活动已经开始,郑国栋正在台上讲话。”
淦商商咬紧牙关,冲出市局大门,直奔停车场。冷风裹挟着细碎的雨丝扑在脸上,她甚至没来得及穿外套,单薄的衬衫被风灌得猎猎作响。
“林小雨的目标是郑国栋,但她的动机不仅仅是复仇。”她拉开车门,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苏俊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什么意思?”
“林正阳的案子有问题。”淦商商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三年前的工程验收单被人动过手脚,林小雨手里有证据,但她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解决——她不是要杀郑国栋,她是要让所有人亲眼看着他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后是键盘急促的敲击声。
“我查了林小雨的社交账号。”苏俊的声音沉了下来,“半小时前,她发了一条动态——‘今天,真相会浮出水面’。”
淦商商一脚踩下油门,引擎轰鸣着冲进雨幕。
南城大桥,9:52。
郑国栋站在临时搭建的演讲台上,笑容满面地对着话筒侃侃而谈。台下是数百名受邀嘉宾和媒体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将他的身影映得格外明亮。
“南城大桥不仅是一座交通枢纽,更是我们城市发展的象征……”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广场,而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小身影悄然靠近了舞台侧面的控制台。
林小雨的手指轻轻搭在电闸上,眼神冰冷。
9:55,距离南城大桥还有八分钟车程。
淦商商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们来不及了。”
她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车身几乎横甩出去。她死死盯着那条短信,手指攥紧方向盘,指节泛白。
“苏俊!”她重新拨通电话,“林小雨可能已经混进工作人员里,立刻查现场所有临时工的名单!”
“正在查!”苏俊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刚刚发现,舞台音响控制台那边有个临时工登记的名字是‘林雪’——身份证号和林小雨吻合!”
淦商商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秒。
“她不是要直接杀人。”她低声道,“她要让所有人看到郑国栋是怎么死的。”
南城大桥,9:58。
郑国栋的演讲接近尾声,他微笑着举起手,准备按下身后的电子屏按钮,展示大桥建成三年来的辉煌数据。
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舞台侧面的电闸爆出一簇刺眼的火花,整个现场的灯光骤然熄灭!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惊呼声四起。
黑暗中,郑国栋的身影僵在原地,而一道瘦小的影子已经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他。
林小雨的手从口袋里抽出,寒光一闪——
“郑国栋!”淦商商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炸开。
林小雨的动作顿了一瞬。
就是这一秒的迟疑,郑国栋猛地回头,正对上她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你——”
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林小雨已经狠狠推了他一把!
郑国栋踉跄着后退,脚下踩空,整个人向后栽去——
而在他身后,是尚未完全封闭的舞台边缘,以及十米之下的冰冷江水。
10:00。
淦商商冲进人群的瞬间,郑国栋的身影已经从舞台上消失。
“救人!”她对着对讲机怒吼,同时死死盯住舞台上的林小雨。
林小雨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晚了。”她轻声说。
淦商商冲上舞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而林小雨甚至没有挣扎。
“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淦商商咬牙道。
林小雨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
“不。”她说,“这只是开始。”
10:02。
江面上,救援队的探照灯扫过漆黑的水面,而郑国栋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湍急的江流中。
江风裹挟着柴油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淦商商站在南城大桥的护栏边,探照灯的光束在漆黑的水面上划出惨白的裂痕。救援艇的引擎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水警的呼喝声夹杂着对讲机的电流杂音,将整个江岸搅得一片嘈杂。
“第三搜救区域没有发现!”
“下游拦截网准备就绪!”
苏俊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在湿漉漉的桥面上踩出急促的水声。他手里捏着刚从现场指挥部取来的文件夹,黑色风衣的下摆被江风掀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