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混凝土下的亡魂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一条新消息：“进来，一个人。”
淦商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铁门。
——
印刷厂内部空旷而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张腐朽的气味。几台老式印刷机静静矗立在阴影里，像是被遗弃的巨兽。地面上散落着泛黄的纸张，有些已经被雨水浸湿，黏在地板上。
她缓步向前，右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左手握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勉强照亮前方。
“小雨？”她低声喊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没有回应。
淦商商继续往里走，忽然，她的鞋尖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被雨水浸湿的纸箱。她蹲下身，掀开箱盖，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报纸，日期显示是2003年12月19日，也就是赵志国提到的“西区工地水管爆裂”的第二天。
报纸的头条赫然写着：“西区工地意外事故，工人坠亡，家属获赔30万。”
她皱眉，翻到下一页，发现角落里还有一则不起眼的新闻：“海天集团前财务主管涉嫌挪用公款，警方介入调查。”
——
“你在看什么？”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淦商商猛地转身，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
阴影里走出一个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脸。他手里握着一把折叠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你是谁？”淦商商盯着他，手指微微收紧。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到她脚边。
淦商商低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上是小雨，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眼神惊恐。
“她在哪？”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别急。”男人笑了笑，声音沙哑，“赵志国给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淦商商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的脸，试图从阴影里看清他的样貌。
“别费心思了。”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你就算看清我的脸，也查不到我是谁。”
“你想要什么？”她问。
“真相。”男人缓缓说道，“赵志国藏了二十年的真相。”
——
淦商商的大脑飞速运转。赵志国给她的只有那本旧账本，上面记录着海天集团当年的资金流向，但最关键的一页被人撕掉了。
“账本在我手里。”她试探性地说道，“但我要先见到小雨。”
男人沉默了几秒，随后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厂房深处的灯光突然亮起，淦商商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随后看清了角落里的场景——小雨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身后站着另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把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现在，可以谈条件了吗？”男人问道。
淦商商盯着小雨，后者拼命摇头，眼神里满是恐惧。
“放开她。”淦商商冷声道，“账本我可以给你，但你们得先放人。”
男人笑了：“淦警官，你觉得你有资格谈条件？”
“那你们觉得，拿到账本就能全身而退？”她反问，“外面全是警察，你们跑不掉的。”
“警察？”男人嗤笑一声，“你确定你叫了支援？”
淦商商心里一沉——她确实没来得及通知队里，苏俊现在在医院守着赵志国，根本不知道她来了这里。
“别拖延时间了。”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账本交出来，否则——”
他身后的同伙猛地扯住小雨的头发，枪口狠狠抵在她的额头上。
“住手！”淦商商厉声喝道。
——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瞬间，印刷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是车门被猛地关上的声响。
男人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门口：“谁？！”
淦商商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下一秒，印刷厂的大门被一脚踹开，苏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举着枪，眼神凌厉。
“警察！放下武器！”
男人咒骂一声，猛地拽起小雨，枪口死死抵住她的后脑：“别过来！否则我开枪！”
苏俊的视线迅速扫过厂房内部，最后落在淦商商身上，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意图。
淦商商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
“你们跑不掉的。”苏俊缓缓向前逼近，声音沉稳，“外面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枪，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少他妈废话！”男人情绪激动，手指扣在扳机上，“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淦商商趁他们的注意力被苏俊吸引，悄悄往侧面移动了两步，手指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备用弹匣。
“你们要的只是账本。”她开口道，“没必要搭上人命。”
“账本！”男人怒吼，“把账本交出来！”
淦商商从口袋里掏出那本旧账本，举在手里：“在这里，放了她，我就给你们。”
男人死死盯着账本，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
“扔过来！”
淦商商没有动：“先放人。”
“你他妈——”
就在男人暴怒的瞬间，苏俊突然动了！
他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枪口对准挟持小雨的同伙，厉喝一声：“警察！放下枪！”
同伙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地调转枪口对准苏俊——
“砰！”
枪声在厂房内炸响！
——
淦商商在枪响的瞬间扑向小雨，一把将她拽倒在地，同时反手拔枪，对准风衣男人扣下扳机！
“砰！”
子弹擦着男人的肩膀飞过，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随后猛地转身冲向厂房后门。
“别跑！”苏俊厉喝一声，正要追击，却被同伙的子弹逼退。
淦商商迅速检查小雨的情况，确认她只是受了惊吓后，立刻抬头喊道：“苏俊！别追！先控制现场！”
苏俊咬牙，但还是停下脚步，迅速制服了那名同伙，将他按倒在地。
“淦商商！后门！”他大喊。
淦商商立刻起身追了出去，然而等她冲到后门时，风衣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她攥紧拳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
雨水顺着印刷厂后巷的排水沟哗哗流淌，淦商商站在巷口，望着风衣男人消失的方向，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里，让她的思绪稍稍冷静下来。
——账本还在她手里，但对方显然不是为了账本来的。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账本里缺失的那一页。
“淦队！”苏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淦商商回头，看到苏俊撑着伞快步走来，另一只手还按着那名被制服的绑匪。
“人跑了？”苏俊皱眉问道。
“嗯。”淦商商点头，视线落在被铐住的绑匪身上，“他交代什么了吗？”
“嘴硬得很，只说自己是被雇来的，什么都不知道。”苏俊冷笑一声，“不过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条未发送的短信：“账本到手，但缺页。”
淦商商眼神一凝。
果然，对方也在找那页缺失的内容。
“先带回局里审。”她沉声道，“小雨呢？”
“已经送医院了，受了点惊吓，但没受伤。”苏俊顿了顿，压低声音，“赵志国那边有消息吗？”
淦商商摇头：“医院那边暂时没动静，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
回到警局时，雨势已经小了许多，但天色依旧阴沉。
审讯室里，绑匪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淦商商推门而入，将账本“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认识这个吗？”
绑匪抬头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不认识。”
“不认识？”淦商商冷笑，“那你为什么去印刷厂？”
“拿钱办事，雇主让我去，我就去。”绑匪耸耸肩，“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雇主是谁？”
“不知道。”
“联系方式？”
“短信联系，号码是虚拟号，查不到的。”
淦商商盯着他，忽然笑了：“你倒是挺熟练，以前干过？”
绑匪不吭声。
“行，你不说，我帮你说。”淦商商翻开账本，指着其中一页，“2003年12月18日，海天集团向西区工地拨款300万，用途是‘工程款’，但第二天，工地就出了事故，一名工人坠亡。”
绑匪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巧的是，同一天，海天集团的财务主管突然辞职，再也没出现过。”淦商商继续道，“更巧的是，这笔300万的款项，在账本上被标记为‘已核销’，但核销人签名的地方，被人撕掉了。”
绑匪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
“你知道撕掉的那页上写着什么吗？”淦商商俯身，盯着他的眼睛，“是赵志国的签名。”
绑匪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
审讯室外，苏俊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眉头紧锁。
“他在动摇。”一旁的同事低声道。
“不，他不是动摇。”苏俊摇头，“他是害怕。”
——
审讯室内，绑匪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不知道？”淦商商冷笑，“那你为什么听到‘赵志国’的名字就慌了？”
绑匪死死咬着牙，不再说话。
淦商商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合上账本：“行，你不说，那就等着和你的雇主一起蹲大牢吧。”
她转身要走，绑匪突然开口：“等等！”
淦商商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绑匪咽了咽口水，“但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那要看你说的事情值不值。”
绑匪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雇主……雇主不是一个人。”
淦商商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他们是一个组织。”绑匪的声音越来越低，“叫‘清账人’。”
——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绑匪青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淦商商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恰好是摩斯密码里的“SOS”。
清账人？淦商商拉开铁椅坐下，金属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说说看，怎么个清账法？”
绑匪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审讯室角落的饮水机突然发出“咕咚”一声，惊得他肩膀猛地一抖。苏俊适时递来一杯温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绑匪闪烁的眼神。
他们专门处理…处理烂账。绑匪捧着纸杯，指节发白，“二十年前海天集团上市前，有批账目对不上…”
窗外的雨又密了起来，雨点砸在警局走廊的窗棂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淦商商翻开记事本，钢笔尖在“赵志国”三个字上点了点，墨迹晕开成黑色的漩涡。
具体说说那批账目。她声音很轻，却让绑匪手里的水杯晃出涟漪。
绑匪突然抓住苏俊的袖口：“能、能给我根烟吗？”
苏俊看向单向玻璃，片刻后有人从门缝塞进半包红塔山。打火机“咔嗒”的声响里，绑匪深吸一口，烟雾在他面前织成灰色的蛛网。
2003年冬天，西区工地死了个监理。烟头明灭间，绑匪的瞳孔缩成针尖，“那人临死前…把真正的账本交给了印刷厂老板。”
淦商商钢笔一顿。印刷厂地下室那些泛黄的纸张，突然在记忆里变得清晰——纸张边缘的锯齿状裂痕，分明是被强行从活页夹扯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