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青松公墓无名碑

警局大楼灯火通明，法医和技术科的人已经赶到现场，周永年的尸体被运走，现场拉起了警戒线。淦商商站在走廊拐角，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楼下忙碌的人群。
苏俊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技术科在查周永年的手机，但数据可能被远程清除了。”
淦商商接过咖啡，没喝，只是让热气熏着自己的指尖：“陈明远呢？”
刚回办公室。苏俊顿了顿，“他看起来…很正常。”
淦商商冷笑一声：“一个潜伏二十年的内鬼，当然知道怎么演。”
苏俊皱眉：“商商，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陈明远和周永年是一伙的。”
“那条短信就是证据。”
“也可能是栽赃。”
淦商商终于转头看他，眼神锐利：“你是在替他开脱？”
苏俊直视她的眼睛：“我是在查案，不是凭直觉抓人。”
两人对视片刻，淦商商先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好，那就查。”
——
陈明远的办公室门半掩着，淦商商敲了敲门，没等他回应就推门而入。
陈明远正坐在电脑前整理文件，见她进来，抬头笑了笑：“商商，听说你们抓到周永年了？”
淦商商盯着他的脸，试图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丝慌乱，但什么都没有。
他死了。她简短地说，“跳楼自杀。”
陈明远表情一滞，随即叹了口气：“可惜了，本来还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
淦商商没接话，只是走到他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陈队，1998年滨江码头械斗案，你还记得细节吗？”
陈明远神色不变：“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永年临死前提到了这个案子。淦商商盯着他，“他说，当年经手案子的不止他一个。”
陈明远沉默了几秒，随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商商，你是不是怀疑我？”
淦商商没否认：“那条短信，你怎么解释？”
陈明远苦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给她：“你自己看。”
淦商商接过手机，翻到短信记录——最新一条是三天前和技术科的通讯记录，再往前翻，没有任何可疑内容。
周永年发的那个号码，不是我的常用号。陈明远语气平静，“二十年前，警队配发的通讯设备都是统一号码，后来改制，很多人都换了私人手机，但旧号码依然保留在系统里。”
淦商商皱眉：“你是说，那个号码是二十年前的警用联络号？”
对。陈明远点头，“周永年故意用那个号码发短信，就是为了让你怀疑我。”
淦商商没说话，但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些。
陈明远叹了口气，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份泛黄的档案袋：“其实，我一直在查你父亲的案子。”
淦商商瞳孔微缩：“什么？”
当年你父亲追查的不仅是林小梅的命案，还有海天集团背后的洗钱网络。陈明远将档案袋推给她，“这是他当年留下的调查笔记，我一直没敢交出来，就是怕打草惊蛇。”
淦商商接过档案袋，手指微微发抖。她拆开封口，里面是一沓手写笔记和几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几个男人在码头交谈，其中一人正是年轻时的周永年，而站在他旁边的——
淦商商呼吸一滞。
那是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这是…”
赵志勇。陈明远声音低沉，“当年的刑侦队长，后来调去了省厅。”
淦商商猛地抬头：“他是内鬼？”
陈明远摇头：“不确定，但你父亲的笔记里提到，赵志勇曾私下接触过海天的高管。”
淦商商快速翻阅笔记，在最后一页看到一行潦草的字迹：
“赵和码头有联系，7月21日的货有问题。”
日期是1998年7月20日——林小梅被杀的前一天。
淦商商合上笔记，胸口剧烈起伏：“所以，周永年临死前说的’不止我一个’，指的是赵志勇？”
陈明远点头：“很有可能。”
苏俊突然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商商，技术科有发现。”
——
证物室里，技术员小李指着电脑屏幕：“周永年手机里的数据虽然被清除了，但我们恢复了一部分通话记录。”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通话记录表，最近一周的通话全部指向同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经过加密转接，最终定位在这里。小李敲了下键盘，地图上跳出一个红点——
临江别墅区，A7栋。
淦商商眯起眼睛：“这是…”
海天集团现任董事长，郑海天的私人住宅。苏俊沉声道。
淦商商冷笑：“果然，周永年背后还有人。”
她转身往外走，苏俊一把拉住她：“等等，郑海天不是普通人，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淦商商甩开他的手：“那就去找证据。”
——
夜色如墨，临江别墅区笼罩在一片寂静中。淦商商和苏俊蹲在A7栋对面的绿化带里，观察着别墅的动静。
二楼书房亮着灯，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前走动。
郑海天在家。苏俊低声道，“但门口有保镖，硬闯不行。”
淦商商盯着那扇窗，突然眯起眼睛：“等等…那个人影…”
她话音未落，书房窗户突然打开，一个黑影从窗口翻出，顺着外墙管道迅速爬下。
有人潜入！苏俊立刻掏出配枪。
那黑影落地后迅速消失在别墅后院的树丛中。淦商商和苏俊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包抄过去。
淦商商绕到后院，借着月光，她看到那个黑影正蹲在墙角，似乎在埋什么东西。
警察！不许动！她厉声喝道。
黑影猛地抬头，月光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刘昌明。
那个本该已经“自杀”的会计。
月光在刘昌明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淦商商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保持着十二分的清醒。
刘会计，好久不见。她缓步向前，声音压得很低，“市局法医处的报告上说，你已经死了。”
刘昌明的手还保持着埋东西的姿势，指缝间沾着潮湿的泥土。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咧嘴笑了：“淦警官，死人才能看见更多东西，不是吗？”
后院的灌木丛传来沙沙声，苏俊的身影从另一侧包抄过来。他手里的枪稳稳指向刘昌明：“慢慢站起来，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刘昌明缓缓直起身子，却在起身的瞬间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抛向空中。淦商商下意识抬头，只见一个黑色物体划出抛物线，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小心！”
苏俊一个箭步上前将淦商商扑倒。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那东西落地后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是个普通的U盘。
等他们再抬头时，刘昌明已经翻过了围墙。淦商商抓起U盘就要追，却被苏俊按住肩膀：“别墅里还有人。”
二楼书房的灯突然熄灭，整栋别墅陷入黑暗。淦商商咬了咬牙：“分头行动，你追刘昌明，我进去看看。”
苏俊还想说什么，淦商商已经猫着腰冲向别墅侧面的消防梯。铁制的梯子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她攀爬时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细微震动——楼上有人在移动。
当她悄无声息地翻上二楼阳台时，书房的门正虚掩着。淦商商贴着墙壁挪到门边，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她猛地推开门，枪口直指声源：“警察！不许动！”
黑暗中的人影明显僵住了。借着月光，淦商商看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保险柜前，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
郑董事长，她慢慢向前移动，“深夜加班？”
郑海天的额头在月光下泛着油光。他强作镇定地笑了笑：“警官私闯民宅，不太合适吧？”
淦商商用枪指了指他手中的文件：“那要看民宅里藏着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转身。”
郑海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突然将文件朝她脸上甩来，同时扑向书桌。淦商商侧身躲过漫天飞舞的纸张，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老实点！她将郑海天按在书桌上，手铐“咔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郑海天，你现在涉嫌妨碍公务和销毁证据。”
郑海天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喘着粗气说：“我要找我的律师。”
淦商商没理他，快速扫视着书房。地上散落的文件大多是财务报表，但其中一张泛黄的纸张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张二十年前的码头货物清单，右下角盖着已经模糊的海关印章。
她弯腰捡起那张纸，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几个数字：7.21.98。正是父亲笔记中提到的那批“有问题的货”的日期。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淦商商立刻警觉地举枪对准门口，却听见苏俊的声音：“商商？”
这里！她松了口气，“抓到刘昌明了？”
苏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摇了摇头：“让他跑了，但我在围墙外发现了这个。”他举起一个皮质钱包，“里面有刘昌明的身份证和一张老照片。”
淦商商接过钱包，抽出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站在码头边，中间那个赫然是年轻时的刘昌明，左边是周永年，而右边那个穿着海关制服的男人——
这是…她眯起眼睛。
郑海天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把照片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苏俊一把按住他：“安静点！”他转向淦商商，“认识这个人吗？”
淦商商摇头，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海关人员很可能是解开整个谜团的关键。她将照片和U盘一起收好：“先把郑海天带回局里，这些东西让技术科处理。”
警笛声由远及近，支援的警车终于赶到了。淦商商站在阳台上，看着警灯的红蓝光芒刺破夜色。她的目光越过围墙，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江面——二十年前，父亲就是在那个码头追查案件时遭遇意外的。
U盘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未解的拼图。
——
市局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郑海天坐在铁椅上，律师正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淦商商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中的文件夹。
技术科的报告出来了。苏俊推门而入，递给她一份文件，“U盘里是海天集团近二十年的账目备份，但最关键的部分被加密了。”
淦商商快速浏览着报告：“能破解吗？”
小李说需要时间。苏俊压低声音，“但他们在刘昌明的照片上发现了一些线索。那个海关人员叫方志伟，1998年时在滨江码头任职，2001年因受贿罪被判刑，出狱后下落不明。”
淦商商猛地抬头：“受贿？”
嗯，据说是收了走私团伙的钱。苏俊指了指报告最后一页，“有意思的是，他的案子正好是你父亲经手的。”
淦商商的心跳突然加快。她翻开父亲留下的调查笔记，快速查找着方志伟的名字。在1998年7月的记录中，父亲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段落：
“方称7.21货物为普通电子产品，但集装箱编号与报关单不符，需进一步核查。”
日期正是货物清单上标注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