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挣扎着从肉壁中挣脱,嘴角溢出血丝:
“齐墨,跑!他要把你的身体当成丹炉!”
但已经晚了。
徐巿的身影突然消散,化作一团黑雾朝齐墨扑来。齐墨想躲,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黑雾从他的七窍钻入,剧烈的疼痛让他跪倒在地。
“坚持住!”
黎若不知何时冲到他身边,将一张黄符拍在他额头,
“守灵咒只能撑三分钟,你必须自己把他逼出去!”
齐墨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战场。徐巿的意识像毒蛇般在他脑海中游走,试图吞噬他的记忆和人格。
“放弃吧…”
徐巿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成为我的一部分…你将获得永生…”
齐墨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即将沉沦的瞬间,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摇响它…”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齐墨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抓向地上的铃铛。
徐巿似乎察觉到危险,黑雾剧烈翻腾起来。但已经晚了——
齐墨的手指碰到了铃铛。
“叮铃——”
清脆的铃声在洞窟中回荡,血池突然沸腾爆炸。那些凝固的血丹纷纷炸裂,化作漫天血雨。
徐巿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黑雾被迫从齐墨体内退出,在半空中凝聚成扭曲的人形。
“不可能!”
郑怀古脸色大变,
“只有徐氏血脉才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齐墨手中的铃铛,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青铜表面剥落,露出里面纯白的玉质。铃舌变成了一截指骨,指骨上刻着一个清晰的“齐”字。
“原来如此…”
黎若喃喃道,
“你不是摇铃人,你是…守铃人。”
洞窟开始剧烈震动,肉壁上的血管纷纷爆裂。徐巿的形体不断扭曲,似乎随时可能消散。
“不!”
他发出凄厉的嚎叫,
“我筹划了三百年!不可能失败!”
郑怀古突然扑向齐墨,想要抢夺玉铃。黎若飞身拦截,两人缠斗在一起。
齐墨看着手中的玉铃,突然福至心灵。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铃上——
“以吾之血,封汝之魂!”
玉铃发出耀眼的白光,将徐巿的黑雾强行吸入。黑雾挣扎着,嘶吼着,最终还是被一点点拉进铃中。
当最后一丝黑雾消失时,玉铃“咔”地一声出现一道裂纹。
郑怀古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身体突然干瘪下去,像漏气的气球般迅速衰老。博山炉掉在地上,炉中的鬼脸发出最后一声尖叫,随即烟消云散。
整个地下洞窟开始崩塌。
“走!”
黎若拉起虚弱的齐墨,冲向一条正在闭合的肉缝,
“这里要塌了!”
两人在狭窄的隧道中拼命奔跑,身后传来血肉坍塌的闷响。齐墨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抬头发现隧道顶部正在渗出黑血。
就在他们即将被活埋的瞬间,前方出现一丝亮光——
是出口!
两人纵身一跃,扑出洞口的刹那,身后的隧道轰然闭合。刺眼的阳光让齐墨一时睁不开眼,等视线恢复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骊山脚下的一片荒地上。
黎若瘫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
“结束了?”
齐墨哑声问道。
黎若摇摇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铃上:
“只是暂时封印。徐巿的魂魄太强,这铃铛最多困住他四十九天。”
齐墨看着铃上的裂纹,突然想起那些闪回的画面:
“我母亲…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黎若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婴儿站在古宅前,女子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铃铛。
“三十年前,齐家是守墓人一脉最后的传人。”
黎若轻声道,
“你母亲为了保护你,把你交给普通人抚养,自己却…”
她没有说完,但齐墨已经明白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看来有人发现了骊山的异常。
黎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四十九天后,我们需要找到彻底消灭徐巿的方法。”
“去哪找?”
“洛阳市图书馆。”
黎若望向远方,
“那里藏着《尸解图》的最后一页。”
齐墨握紧玉铃,铃舌上的指骨微微发烫。
他知道,这一切远未结束。
骊山脚下的晨雾还未散尽,齐墨坐在破旧的面包车里,指腹反复摩挲着玉铃上的裂纹。铃舌处的指骨微微发烫,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驾驶座上的黎若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断调整后视镜角度,藏青色雨衣的帽檐投下阴影,遮住了她半边烫伤的脸。
“四十八天。”
黎若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过玻璃,
“从骊山到洛阳要六小时,我们没时间休息。”
齐墨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杨树,树皮上扭曲的纹路像极了帛书上的符文。三天前他还是民俗研究所的普通研究员,现在却带着能封印千年亡魂的法器逃亡。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所里同事发来的未读消息已经堆积到二十七条——全是询问他为何无故旷工。
“郑怀古的尸体…”
齐墨刚开口就被打断。
“那不是尸体。”
黎若猛打方向盘避开路中央的野狗,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声响,
“寻仙者会’蜕皮’,你看到的干尸只是他其中一层皮囊。”
阳光透过云隙照在黎若左手腕的铜钱手链上,七枚锈蚀的康熙通宝用红绳串着,每枚钱孔都塞着黄符纸捻成的小球。齐墨想起研究所资料室里那些关于“蜕皮术”的记载——据说秦代方士为求长生,会像蛇类一样定期蜕去衰老的肉身。
面包车驶入连霍高速时,齐墨终于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
“为什么是洛阳图书馆?”
黎若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某种古老节拍:
“东汉永平十二年,明帝在洛阳建白马寺藏经阁时,特意修了间密室存放从西域带回的禁书。《尸解图》最后一页就混在那批佛经里,表面是《四十二章经》的注释,实际用密写记载了彻底消灭尸解仙的方法。”
齐墨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黑白照片,是他母亲齐晚秋站在某座古建筑前的留影。照片背面的钢笔字已经晕开:
“洛阳市图书馆古籍部,1989.3.21”
。
“你母亲当年也去找过。”
黎若瞥见照片,声音突然放轻,
“但她没找到关键线索就被…”
轮胎突然爆裂的巨响截断了后半句话。面包车在高速路上疯狂打转,齐墨的太阳穴重重撞在车窗上。恍惚间他看见路边的指示牌闪过“偃师”二字,挡风玻璃外有团黑影正以诡异的速度逼近。
黎若咒骂着猛踩刹车,同时从雨衣内袋抓出把朱砂撒向窗外。朱砂在空气中爆出细碎火花,那团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面包车最终撞上护栏停下,引擎盖里冒出带着铁锈味的白烟。
“是伥鬼。”
黎若解开安全带,锁骨处的八卦烙痕渗出黑血,
“寻仙者圈养的爪牙,专在白天袭击。”
齐墨抹掉额角的血,看见三只猫大小的黑影正在路基下蠕动。那些东西没有五官,身体像融化的沥青不断变换形状,此刻正用触手般的肢体扒着沥青路面往上爬。
黎若从后备箱拎出个蒙着黑布的鸟笼,掀开布帘的瞬间,笼中传出清越的铜铃声。那是只通体雪白的乌骨鸡,鸡冠却艳如朱砂,爪子上套着七个微型铜铃。黑影们听到铃声立即蜷缩成团,发出痛苦的嘶叫。
“午时三刻出生的白公鸡,专克阴物。”
黎若打开笼门,白鸡箭一般扑向黑影,
“但只能拖延十分钟。”
齐墨趁机检查轮胎,发现爆裂处嵌着半片人指甲——青黑色,边缘有细小的符文刻痕。他想起张大爷后脑那截玉化的洛阳铲,胃里突然翻涌起酸水。
“不能等了。”
黎若抓起背包翻过护栏,
“前面两公里就是偃师鬼市,我们在那换车。”
齐墨跟着跳下路基,麦田里的露水打湿了裤脚。远处灰蒙蒙的建筑群上空盘旋着成群的乌鸦,即使隔着几百米也能闻到那股混合了线香和腐肉的古怪气味。白公鸡追着黑影消失在麦浪中,铜铃声渐渐被风吹散。
偃师鬼市藏在废弃的农机厂里,生锈的铁门挂着“农机维修”的褪色招牌。看门的是个独眼老头,正就着搪瓷缸里的白酒啃卤猪耳。黎若从袖中抖出枚刀币放在老头面前,老头用仅剩的眼珠扫了扫,吐出一块软骨让开了道。
厂区内昏暗如夜,两侧铁皮棚里摆满形形色色的摊位。齐墨看见某个摊位上摆着整套人骨麻将,每张牌面都用金粉画着符咒;隔壁摊主正在往陶罐里塞活蜈蚣,罐身用红漆写着“三日哭”。
“别看那些。”
黎若拽着他快步穿过通道,
“鬼市规矩——视线停留超过三秒就算交易成立。”
拐角处突然闪出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手里托着个鎏金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直直指向齐墨胸前的玉铃。
“这位先生印堂发黑啊。”
中年人咧嘴露出镶金的犬齿,
“要不要请个开光的…”
黎若直接掀开雨帽露出烫伤的脸。中年人脸色骤变,倒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香炉。炉灰扬起时,齐墨看见香灰里混着细碎的人骨渣。
“是相灵人。”
黎若压低声音解释,
“寻仙者的眼线,靠吸食骨灰里的残灵追踪目标。”
他们钻进最里间的车行时,齐墨的后背已经湿透。车行老板是个纹着花臂的壮汉,正用砂纸打磨某个汽车发动机形状的骨灰盒。见到黎若,他立即放下工具拉开暗门。
暗室里停着辆改装过的金杯面包车,车身画满暗红色的符咒。黎若从内袋摸出五枚生锈的棺钉排在桌上:
“加满尸油,要1987年以前的。”
“现在只有1992年的。”
花臂男搓着手指,
“得加钱。”
交易达成时,外面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黎若脸色一变,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相灵人放出了食尸犬!”
金杯车撞开鬼市后门时,后视镜里已经出现七八条黑影。那些狗通体漆黑,眼睛却泛着尸绿,奔跑时嘴角不断滴落腐液。齐墨紧攥着玉铃,感觉铃舌的指骨正在剧烈震颤。
黎若猛踩油门冲上乡道,同时从手套箱抓出包石灰粉洒出窗外。石灰接触空气立即燃烧起来,形成一道短暂的火墙。食尸犬在火焰前急刹,发出不甘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