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阳耳后的胎记如同被烙铁灼烧,整张脸浸在潮湿的霉味里。那只布满青鳞的手掌悬在他咽喉三寸处,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苔藓,三十年前父亲下墓时穿的登山靴,鞋底沾的正是这种鄱阳湖特有的血藻。
"别动!"陈彦的洛阳铲横在刘易阳颈侧,铲刃倒映着穹顶壁画中二十八个持戟武士。那些武士甲胄上的缠枝莲纹正渗出黑水,顺着壁画流淌到青铜碑表面,将朱砂咒文染成诡异的紫红色。
浓雾中的人影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刘怀谨溃烂的登山服下,胸口的皮肤正在鳞片与血肉间反复溃烂愈合。他的喉结滚动出沙哑的江西土话:“阳伢子,祠堂西厢房第三个暗格里…”
三条青铜锁链突然破水而出,末端拴着的傩面尸傀直扑刘怀谨。灵儿腕间的青蟒凌空弹射,蛇牙刺穿尸傀傩面的刹那,三条金线蛇突然盘成八卦阵型,蛇尾在潮湿的青砖地面划出焦黑的灼痕。
"他在说祠堂的《豢龙谱》!"陈彦突然拽着刘易阳滚向青铜碑背面。量龙尺的刻度突然指向碑底裂缝,尺身二十八宿纹路中的角木蛟泛起青光,“刘家祠堂藏着饲蛟的方术!”
刘易阳的后背撞上冰凉的碑文,那些重组后的篆字如同活物般往皮肉里钻。当他的血渗入"填龙眼"三个字时,整座墓室突然响起百童齐诵的傩戏唱词。穹顶壁画中的双首蛟龙竟开始游动,龙须扫过之处,青砖缝隙里钻出成串指甲盖大小的白螺。
"是龙涎蛊!"灵儿甩出银铃击碎几只白螺,螺壳碎裂处腾起腥臭白烟。她的金线蛇突然窜上青铜碑,蛇身缠绕着碑顶兽首雕像,从雕像耳孔里拽出半块刻着"豢龙丞"的玉牌。
陈彦的铜钱镖擦着刘易阳耳畔飞过,钉入追来的尸傀眉心。腐肉飞溅中,他忽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的二十八宿纹身竟与量龙尺的刻度完全重合:“你爹中了蛟毒,现在半人半蛟。刘氏嫡长子二十四岁必遭反噬,你今年二十一…”
话未说完,七具青铜棺椁突然同时炸裂。棺中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数百条缠着红线的青铜鱼符。鱼符上的铭文在幽蓝火光中显现,“天禧四年鄱阳水府造,饲蛟童男童女三百”。
刘怀谨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他的右臂完全龙化,青鳞覆盖的手掌捏碎了尸傀的青铜链,腐肉碎块溅到刘易阳脸上时,竟然化作带着松脂香的金粉。陈彦突然将量龙尺插入碑文裂缝,尺身暴涨的血色刻度在空中投射出整座水底墓的倒影。
"这是活人献祭的星图!"灵儿指尖拂过倒影中的某个光点。三条金线蛇突然窜上她的手臂,蛇瞳倒映出星图隐藏的纹路,正北位的天枢星位置,赫然是刘氏宗祠的坐标。
刘易阳的防水手电扫过父亲扭曲的面容。在龙鳞即将覆盖整张脸的瞬间,他看见刘怀谨溃烂的嘴角扯出个微笑,沾满青苔的右手突然探入自己胸腔,拽出块裹着黏液的东西。
"接着!"陈彦的洛阳铲突然挑飞那物。刘易阳本能地伸手去接,掌心传来熟悉的灼痛,正是照片中祖父倒入青铜鼎的"豢龙丞"玉牌。玉牌接触胎记的刹那,耳后突然浮现出完整的双首蛟龙纹。
墓室东南角传来木板断裂声。三个黑衣人破开暗河入口,为首的傩面人腰间晃着半块相同的玉牌。陈彦突然甩出三枚特制铜钱,钱币在半空燃起幽绿火焰:“陈家养的伥鬼也配用傩面?”
火焰照亮傩面下的面孔时,刘易阳如坠冰窟,竟是三伯公司那个总给他塞红包的财务总监。那人左手戴着串槐木珠,每颗珠子都刻着刘氏旁支子弟的生辰八字。
"小心珠串!"灵儿的话被青铜鱼符的嗡鸣淹没。数百鱼符突然凌空飞起,符身上的红线化作血色锁链缠向众人。青蟒突然盘成蛇阵护住刘易阳,蟒身被锁链割出道道血痕,溅落的蛇血在青砖上烧出焦黑咒文。
陈彦的量龙尺突然自动飞向青铜碑。当尺身与碑文完全嵌合时,整座墓室响起齿轮转动的轰鸣。二十八个持戟武士的壁画突然凸出墙面,石粉簌簌掉落中,那些武士的眼珠竟开始转动。
"是机关人!"刘易阳拽着陈彦扑向角落。最前排的武士石像突然挥戟劈下,戟刃斩断三条青铜锁链,碎落的链头兽首锁正巧砸中黑衣人脚背。趁对方踉跄时,灵儿的三条金线蛇闪电般窜上其脖颈,蛇牙精准刺入槐木珠串的绳结。
刘怀谨的龙化已蔓延至腰部。他用最后的人声嘶吼:"碑文改命要见血…"话音未落,整条左臂突然炸成血雾。飞溅的骨血洒在青铜碑上,原本控诉刘氏的铭文竟再次重组,显现出段更为古老的记载:
【周赧王三十七年,鄱阳君献蛟于秦。始皇赐丹书铁券,令刘氏世镇蛟宫。凡嫡长子诞时天现双虹者,当为豢龙丞。】
陈彦突然抢过玉牌按在刘易阳胎记上:"你出生那天的双彩虹!"玉牌突然浮现出细密纹路,正是刘氏宗祠屋顶的瓦当图案。三条金线蛇突然窜上青铜碑,蛇身缠绕着重组后的铭文,竟将文字拓印在蛇鳞表面。
黑衣人突然甩出把青铜豆。豆子落地即化作三寸高的傩面小鬼,蹦跳着扑向灵儿。青蟒突然张口喷出淡金色毒雾,小鬼沾到毒雾竟互相撕咬起来。趁此间隙,刘易阳的手电光束扫过穹顶,发现双首蛟龙壁画中的母龙腹部,隐约凸出个人形轮廓。
"壁画里封着活人!"他的惊呼被齿轮声吞没。二十八尊机关武士突然列成阵型,持戟刺向墓室中央。陈彦拽着他翻滚躲避时,量龙尺突然从碑文弹出,尺尖直指穹顶母龙腹部的位置。
刘怀谨完全龙化的身躯突然撞向那个位置。青砖碎裂的瞬间,无数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鱼符倾泻而下,符文中夹杂着半张泛黄的纸片,正是二伯笔记中缺失的那页。
刘易阳在鱼符雨中伸手去抓,指尖即将触到纸片的刹那,整座墓室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蛟吟。暗河水疯狂倒灌,青铜碑底座裂开道缝隙,露出条斜向下方的石阶。陈彦的洛阳铲卡住机关齿轮,转头嘶吼:“走豢龙道!”
灵儿的三条金线蛇突然炸成血雾。蛇血在空中凝成箭头形状,直指石阶深处。当最后一丝天光被暗河吞没时,刘易阳回头望去,只见完全化作蛟龙的父亲正用尾巴卷住三个黑衣人,一同撞向即将闭合的青铜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