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梁柱上的青铜锁链突然绷直,九条锁链交汇处垂落的青铜铃铛泛起绿锈。刘易阳掌心的玉璧滚烫如烙铁,那些浮现的龙形符号竟与二伯书房暗格里拓印的《豢龙录》残卷重合。窗棂外傩戏鼓点陡然急促,陈瘸子沙哑的唱词里混着铁链拖拽声:“锁龙井里填骨血,刘家祠堂祭苍天!”
"坎位香炉!"陈彦突然拽着刘易阳后撤三步。供桌上的青铜香炉应声炸裂,迸射的香灰在空中凝成二十八星宿图。三条金线蛇从灵儿袖口窜出,在星宿图的胃宿方位盘成三环,蛇身摩擦青砖发出金玉相击之声。
刘易阳的耳后胎记突然渗血。血珠滴在玉璧龙睛处,整块玉璧竟如活物般蠕动,表面浮凸出鄱阳湖水纹。陈彦用铜钱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星宿图昴宿位置:“这是刘氏宗祠的护宅阵,你祖父用二十八具童尸镇过煞!”
祠堂地面突然塌陷。青砖裂缝里渗出墨绿色黏液,三条金线蛇触电般缩回灵儿腕间。刘易阳的手电光束扫过塌陷处,照见半截嵌在淤泥里的青铜鼎,鼎耳铸着衔尾蛇纹,与三十年前考古队照片里的器物一模一样。
"鼎里有东西!“灵儿突然甩出血线蛊。细如发丝的红线钻入鼎身饕餮纹的眼眶,拽出团裹着水藻的油布包。陈彦用匕首挑开布包,泛黄的宣纸上画着幅人首蛇身交缠的图腾,旁边批注着"嘉靖七年,刘陈两家血契”。
窗外的傩戏唱腔突然变调。陈瘸子的青铜假肢撞击门槛,腐臭味裹着薄荷烟味涌入祠堂。刘易阳的手电筒扫过门缝,看见七八具穿八十年代工装的浮尸正在翻越院墙,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刻生辰八字的青铜钉。
"陈家祖上是刘氏家奴!"陈彦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右臂二十八宿图中暗藏的蛇形烙印,“嘉靖年间陈氏先祖与刘家签血契,世代为豢龙丞守墓人,你耳后的胎记,就是解开血契的钥匙!”
玉璧突然发出龙吟。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龙形符号化作金芒钻进瞳孔。祠堂四壁的祖先画像无风自动,最末那幅七世祖刘守仁的画像突然淌出黑血,画中人手中的玉圭竟与鼎中图腾完全契合。
陈瘸子的浮尸撞破木门。最前头的尸体举着半块青铜傩面,露出的腐烂下颚突然开合:"甲子年该换祭品了!"灵儿的三条金线蛇炸鳞弓身,血线蛊在尸群脚下织出猩红蛛网。陈彦甩出七枚铜钱钉住尸群命门,铜钱接触腐肉的瞬间燃起幽蓝鬼火。
"看鼎底!"刘易阳突然发现青铜鼎内壁的反光。陈彦用匕首撬开鼎足暗格,拽出卷用鲛人筋捆扎的羊皮,展开后竟是张标注着七处龙穴的堪舆图。当他的手指划过云南虫谷标记时,羊皮突然渗出鲜血,在祠堂地面汇成鄱阳湖轮廓。
浮尸突然集体下跪。陈瘸子的青铜假肢踏入血泊,傩面后的独眼盯着刘易阳:"你以为陈彦真是来帮你的?"他甩出个锈迹斑斑的青铜盒,盒盖弹开的瞬间露出半枚玉扣,与刘易阳母亲遗物盒中的那枚严丝合缝。
灵儿突然发出苗语尖啸。三条金线蛇窜上房梁,咬断九条青铜锁链的连接处。坠落的锁链砸中供桌,香灰腾起在空中凝成双首蛟龙。刘易阳的玉璧自动飞向龙口,与鼎中图腾拼合成完整符咒,祠堂地面顿时浮现出深不见底的竖井。
"这才是真正的豢龙井!"陈彦拽着两人跳进竖井。下坠时刘易阳看见井壁刻满人牲祭祀图,最底层的壁画显示着穿明代官服的刘氏先祖,正将个耳后有胎记的婴儿放入青铜棺。当他的后背触及井底淤泥时,掌心玉璧突然传来剧烈心跳。
三条金线蛇在淤泥中游走出北斗阵型。灵儿割破指尖将血滴入阵眼,井底突然升起九尊跪拜的青铜人俑。陈彦摸着人俑背后的铭文冷笑:“正德九年,刘家献祭十九口人封镇龙煞,换来的不是太平,是让蛟龙寄生于血脉!”
竖井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陈瘸子的浮尸顺着井壁爬下,傩面缝隙里钻出无数尸虫。刘易阳的手电光束扫过人俑手中的玉圭,突然照见圭身暗刻的小字,“嘉靖七年血契:陈氏永世为奴,刘氏代代饲龙”。
玉璧突然嵌入某尊人俑的胸腔。整座豢龙井开始震颤,井底淤泥中浮出七具青铜棺椁。当刘易阳看清棺盖上刻着的现代生辰八字时,浑身的血都凉了,最中间那具棺材刻着的,赫然是他自己的名字和出生时辰。
"你才是这代的祭品!"陈瘸子摘下面具,露出与陈彦三分相似的面容。浮尸群突然撕开皮肉,从胸腔里拽出血色锁链。灵儿的三条金线蛇被锁链缠住,蛇鳞在挣扎中片片剥落,溅起的血珠在井壁画出诡异符咒。
陈彦突然割破二十八宿纹身。涌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青龙虚影,撞向七具青铜棺椁。刘易阳的玉璧从人俑胸口弹回,带着灼热温度贴在他耳后胎记上。当锁链即将缠住脖颈时,井底突然响起苍凉的江西民谣,正是他儿时二伯哄睡常唱的小调。
青铜棺椁应声开启。浓雾中伸出只布满龙鳞的手,轻轻握住了血色锁链。刘易阳在眩晕前最后看到的,是三十年前就该死去的父亲的脸,那人的耳后,绽放着与他如出一辙的龙鳞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