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裹着马铃声漫过茶马古道时,刘易阳发现青石板缝隙里渗着暗红色的液体。陈彦蹲下来捻了捻黏稠的浆液,突然拽着两人退到崖壁凹陷处:“是尸蜡。”
三十米外的古槐树上,倒挂着七具裹着麻布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脚腕都系着铜铃,被山风吹得叮当作响。灵儿腕间的青蟒突然盘成防御姿态,鳞片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这是赶尸客栈的引魂幡。"陈彦用匕首挑开腐烂的麻布,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脸,正是之前在虫谷被血蛊控制的刀疤脸手下,“有人在用活尸当诱饵。”
话音未落,山道拐角传来吱呀的木头摩擦声。四匹纸扎的枣红马拉着一辆黑漆马车缓缓驶来,车辕上挂着的白灯笼写着"阴司通运",赶车人戴着斗笠,蓑衣下摆滴着尸蜡。
刘易阳的后背突然窜起寒意。马车上堆着的木箱缝隙里,露出一角靛蓝蜡染布料,与阿彩被绑架时穿的衣裙一模一样。他刚要动作,陈彦死死扣住他手腕:“看车辙印。”
月光下的车辙里嵌着细碎银屑,每道痕迹都蜿蜒成诡异的符咒。灵儿突然捂住口鼻:“青蟒说车上有三个活人,两个死人。”
马车经过古槐树时,倒挂的尸群突然齐刷刷转头。刘易阳看清那些腐烂的面孔,胃部猛地抽搐,其中三具竟是在鄱阳湖水墓失踪的绑匪,此刻他们肿胀的舌头上都钉着青铜钉。
"跟上去。"陈彦摸出把糯米撒在三人身上,“这是三伯的运尸队,他们要去的地方必有生桩。”
沿着山道追踪三里地,浓雾中突兀地现出座吊脚楼。纸马车停在挂着人骨风铃的檐角下,两个穿藏蓝短褂的汉子从二楼垂下麻绳,开始卸运木箱。刘易阳认出其中一人左耳缺了半块,正是三伯公司保安队的副队长老刀。
"东北角的厢房亮着油灯。"灵儿指向二楼窗棂,“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坐着那个在抽旱烟,站着的身形像…”
"三伯。"刘易阳攥紧掌心的犀角符。祖父留下的罗盘突然在他怀里疯狂转动,磁针直指吊脚楼后的山壁,那里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阶梯。
陈彦摸出三枚浸过黑狗血的五铢钱:"我引开守卫,你们从后厨进去。"他故意踢翻堆在墙角的陶罐,清脆的碎裂声立刻引来两声枪响。
刘易阳贴着潮湿的木板墙摸进厨房,灶台余温尚存,铁锅里煮着的肉汤泛着诡异油光。灵儿突然拽住他衣袖,青蟒正对着橱柜嘶嘶吐信。拉开柜门的瞬间,七八具蜷缩的童尸滚落出来,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嵌着半枚铜钱。
"是生桩。"灵儿用苗刀挑开尸体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朱砂符咒,“他们在养尸开路。”
二楼突然传来茶碗碎裂声。刘易阳顺着木梯缝隙望去,三伯的紫檀手杖正抵着个苗人老者的咽喉:“杨阿公,当年你帮刘建国藏起半块犀角符,以为能瞒天过海?”
老者咳着血沫笑起来:"你们刘家人造的孽,迟早要拿命填。"他突然咬断舌头,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傩戏面具。整座吊脚楼剧烈震颤,后厨铁锅里的肉汤翻涌出森森白骨。
刘易阳拽着灵儿扑向窗外,身后传来木板爆裂的声响。十几个青面獠牙的尸傀撞破墙壁,腐烂的指爪撕扯着空气追来。陈彦从檐角甩下浸过黑驴血的麻绳:“抓住!”
三人坠入山涧的瞬间,吊脚楼在冲天火光中坍塌成焦黑的骨架。刘易阳的额头撞在溪石上,恍惚间看见祖父站在对岸招手,手里捧着断裂的罗盘。
"醒醒!"灵儿掐着他虎口,“陈彦中尸毒了。”
溪边巨石后,陈彦的右臂泛着青黑,伤口处钻出条血红色的蜈蚣。苗女撕开衣襟绑住他大臂:“这是守陵人养的尸蛊,两个时辰内找不到解药就会融了心脉。”
刘易阳摸出锦囊里的犀角符,符面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显出一行小字:"龙脊三寸,碑下有泉。"祖父教过的寻龙诀在耳边回响,他抓起罗盘对准山壁:“往西走,山形如卧龙饮涧,生门在龙睛位置。”
穿过密林时,夜枭的叫声忽远忽近。陈彦突然踉跄着撞向树干,树皮剥落处露出半截石碑,阴刻的"秦王赦令"四字被苔藓染成墨绿。碑后山洞传来水声,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台阶蜿蜒向下。
"是镇龙井。"陈彦用匕首割开伤口放毒血,“秦代术士用来镇压龙脉的,下面必有…”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三辆越野车碾过灌木丛,车灯照亮山洞前的石碑。老刀端着霰弹枪跳下车:“三爷说小少爷爱玩捉迷藏,让我们送您去见大少爷。”
刘易阳抓起把腐叶撒向空中,青蟒趁机窜出咬住老刀脚踝。混乱中三人滚进山洞,陈彦甩出最后三枚铜钱镖击碎石碑,塌方的土石封住了入口。
顺着潮湿的台阶走到尽头,手电光里浮现出震撼的景象:九条青铜锁链从穹顶垂下,拴着一尊三足两耳的巨鼎,鼎身饕餮纹的獠牙间卡着半截石碑,碑文正是罗盘上"九鼎出,天下劫"的后续:
“龙脉断,人牲祭;犀角现,黄泉开。”
陈彦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团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鼎耳…"他指着巨鼎左侧断裂的缺口,“解药在…”
灵儿突然捂住他的嘴。细微的水滴声从鼎内传来,接着是指甲刮擦青铜的声响。刘易阳的手电光扫过鼎口,看见几十双泡得发白的手掌正在攀爬鼎沿,每只手腕都系着红绳,绳头拴着刻有刘家人名字的桃木牌。
"是生祭的替身俑。"灵儿的声音发颤,“他们在用活人养鼎气。”
鼎内突然探出颗头颅,刘易阳的呼吸停滞了,那张被水泡胀的脸,分明是应该在鄱阳湖底墓里腐烂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