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阳的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岩壁,防水头灯的光圈在父亲的工作日志上颤抖。泛黄的纸页被暗河水泡得发胀,末尾的血手印像朵凋零的梅花,朱砂混着某种暗红色物质在"青铜鼎耳"四个字上晕染开来。
"是尸油。"陈彦突然开口,指尖捻起一撮碎屑在鼻尖轻嗅,"三十年前就有人用活人养鼎。"他眉骨上的旧疤在冷光里愈发狰狞,三枚乾隆通宝在掌心叮当作响,“你二伯的笔记本里还提过什么?”
"说周副局长在考古队负责后勤…"刘易阳话音未落,岩缝外突然传来铁链绞动的巨响。灵儿腕间的青蛇猛然竖起蛇冠,苗刀在石壁上剐蹭出刺耳声响:“江西帮在炸甬道!”
整座溶洞剧烈震颤,钟乳石裹着腥臭的泥浆砸落水面。陈彦抓起洛阳铲撬开前方挡路的青铜残片,锈蚀的饕餮纹里突然渗出黑水:"闭气!"他甩出铜钱镖击碎三米外的陶罐,紫红色烟雾瞬间弥漫,那是滇西土夫子惯用的尸毒障。
刘易阳的鼻腔火辣辣地疼,防水镜片蒙上血雾。朦胧中看见二十七个青铜铃铛悬在洞顶,每只铃舌都是截人类指骨,随着震动奏出诡异的韵律。灵儿突然拽住他的背包带:“跟着青儿走!”
青鳞小蛇在暗河表面游出S形轨迹,三人涉水钻进天然形成的石拱门。陈彦的狼眼手电扫过拱门浮雕,照出幅残缺的壁画:九个戴傩面的巫师围着一尊三足鼎起舞,鼎中浸泡着七具婴儿尸身。
"九目献祭…"陈彦的喉结滚动,“你祖父笔记里提过,刘氏先祖在滇王墓里…”
"用七婴镇魂,以九巫守鼎。"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背包里的翡翠扳指碎片突然发烫,“二伯说这是换命契的阵眼。”
暗河在此处分为三条支流,青蛇在中央河道焦躁地盘旋。灵儿捧起河水轻嗅,月光石耳坠在黑暗中泛起微光:"左边有尸臭味,右边是硫磺,中间…"她突然噤声,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痋虫,组成个箭头指向右侧。
江西帮的怒骂声贴着水面传来:"瘸子!把木盒交出来!"土枪的霰弹打碎钟乳石,陈彦拽着两人扑进右侧河道。刘易阳的膝盖撞上水底沉船,腐朽的桅杆上缠着具现代尸体,正是三天前失踪的文物局科员。
"他手里有东西!"灵儿苗刀一挑,半卷帛书从尸身指缝滑落。陈彦用铜钱镖割开缠绕的水草,泛黄的绢帛上画着星象图,二十八宿的位置标着七个青铜鼎标记。
"北斗缺两星。"陈彦的指尖划过帛书裂口,“你祖父当年找到五尊,剩下两尊…”
"在云南虫谷和秦岭。"刘易阳突然想起老宅祠堂的供桌,香炉位置对应着星宿排列,“周副局长上个月刚批了秦岭的考古许可。”
暗流突然变得湍急,三人被冲进天然形成的竖井。井壁的凿痕里嵌着人形陶俑,每个俑的胸口都刻着生辰八字。灵儿突然惊呼:“这些是活着封进去的!”
最下方的陶俑突然裂开,露出半张泡发的脸,正是江西帮的二当家。他的喉咙被青铜锁链贯穿,锁链另一端拴着尊兽面方鼎。陈彦的洛阳铲敲在鼎耳上,发出空灵的嗡鸣:“听声是战国早期的范铸法,但纹饰…”
"是滇文化特有的云雷纹。"刘易阳摸到鼎腹的凹槽,与翡翠扳指形状完美契合,“这就是第七尊鼎!”
鼎内突然涌出黑雾,二十七个青铜铃铛无风自响。江西帮剩余的五人追至此地,为首刀疤脸的眼球已经爬满白虫:"把鼎交出来!"他抡起开山斧劈向陈彦,斧刃却在半空被苗刀架住。
"青儿!"灵儿吹响骨哨,暗河深处突然翻起丈许高的浪头。青鳞巨蟒破水而出,蛇尾扫飞三个绑匪。陈彦趁机将铜钱镖射向鼎耳,金属碰撞的瞬间,鼎身浮现血红色铭文:
“…以血为契,七鼎归位…”
刘易阳的掌心突然剧痛,翡翠扳指碎片扎破的伤口渗出血珠,滴在鼎耳上发出滋滋声响。整个竖井开始坍塌,青蟒卷起三人冲向水面。月光透过坍塌的洞口洒下来,照见岸边站着个戴玳瑁眼镜的身影,周副局长的尸身正握着手枪,弹匣里装满刻着符咒的铜头子弹。
"快潜下去!"陈彦按住刘易阳的后颈扎进暗河。子弹在水面炸开绿色磷火,照亮了河底成堆的青铜器。灵儿突然指向某处,青蟒用尾巴扫开淤泥,露出半块残碑:
“…楚巫乱滇,刘氏镇之…”
碑文在血水中扭曲变形,刘易阳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祖父的脸。老人站在鄱阳湖底的青铜门前,将染血的玉佩塞进婴儿襁褓,那是他出生时的画面。
窒息感袭来的瞬间,青蟒将他们顶出水面。陈彦的洛阳铲卡在岩缝里,狼眼手电照出洞壁上用朱砂写的八个血字:
“七鼎未齐,子时索命”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对岸传来汽车引擎声。三伯那辆黑色奔驰碾过碎石滩,车灯照亮岸边成排的陶俑,每个俑的眉眼都与刘家人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