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暗河裹挟着血腥味灌入鼻腔,刘易阳被巨蟒撞开的青铜闸门割破肩膀。陈彦拽着他的腰带往上游时,青鳞蟒突然发出嘶鸣,蛇尾扫过岩壁剥落下大片苔藓,露出后面暗红色的傩面图腾。
"这是楚巫祭坛的甬道!"灵儿的声音混着水泡声传来。她的苗银项圈卡在青铜锁链里,腕间小蛇正疯狂撞击项圈搭扣。刘易阳摸到腰间别着的断剑,突然想起二伯说过这把战国青铜剑能斩阴物,反手劈开锁链的瞬间,整条水道突然亮起幽绿磷火。
三人浮出水面时,青鳞蟒已经缩回小蛇盘在灵儿手腕。陈彦拧着衣摆的水,左眉骨的疤痕在磷火下泛着青光:"甬道尽头有活气。"他摸出三枚铜钱抛向空中,其中一枚乾隆通宝突然直立着滚向黑暗处。
刘易阳的罗盘指针在剧烈颤动。他跟着铜钱滚动的轨迹往前走,靴底突然踩到块凸起的青砖。两侧岩壁应声裂开,露出十二尊青铜武士像,每尊雕像都戴着不同表情的傩面,手中兵器直指中央的八角石台。
"子丑寅卯…"灵儿数着雕像底座的天干地支符号,"这是用时辰排列的镇墓将。"她指尖抚过一尊怒目傩面,青铜表面突然渗出黑血,“每尊像里都封着活人俑。”
陈彦突然按住刘易阳要触碰雕像的手:"看石台凹槽。"八角台中央凹陷处布满鱼鳞纹,与他们先前在鄱阳湖底见过的饲蛟鼎纹路如出一辙。刘易阳摸出贴身藏着的半块玉佩,缺口正好与凹槽吻合。
"刘家人才能启动的机关。"陈彦退后两步,三枚铜钱呈品字形钉在青砖缝里,“你祖父当年教过你’听雷辨穴’吗?”
刘易阳刚要摇头,石台突然传来细微震动。他将玉佩放入凹槽的瞬间,十二尊青铜像同时转动头颅,兵器交叉成囚笼将三人困在中央。最靠近的傩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裹着金缕玉衣的干尸,玉衣胸口刻着刘氏宗祠的飞燕纹。
"这是高祖叔公!"刘易阳认出族谱里记载的失踪先人。干尸的右手食指戴着黑玉扳指,内侧刻着"刘承业"三个篆字,正是三十八年前带着族中青壮进山寻龙脉的当家族长。
灵儿突然捂住耳朵:"它们在哭!"十二尊青铜像的眼眶里流出浑浊液体,在地面汇聚成八卦图案。陈彦抓起把液体嗅了嗅:“是尸油混着雄黄,有人在模仿楚巫的’哭葬阵’。”
刘易阳的玉佩开始发烫。八角石台缓缓升起,托出个鎏金青铜匣。匣盖上的睚眦兽首突然睁开琥珀色的眼睛,陈彦的铜钱镖已经钉进兽首鼻孔:“闭气!这是活傀术!”
匣内飞出九只玉蝉,撞在岩壁上碎成粉末。那些粉末在空中凝成幅壁画:楚王手持玉圭站在祭坛前,身后跪着个戴飞燕冠的男子,正是刘氏先祖。祭坛上躺着个腹部隆起的妇人,她手腕的翡翠镯子与灵儿戴着的一模一样。
"原来刘家女子都是…"灵儿话音未落,整座墓室突然倾斜。十二尊青铜像开始顺时针旋转,兵器刮擦地面迸出火星。刘易阳的罗盘咔哒一声裂成两半,指针直指头顶的穹顶壁画,那幅麒麟踏云图正在褪色,露出底下用朱砂写的楚篆:“辰年辰月子时,以嫡系血脉饲蛟。”
陈彦突然扯开刘易阳的衣襟:"你胸口的鳞纹蔓延到心脉了!"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已经爬上脖颈,在锁骨处形成飞燕形状。灵儿摸出个竹筒,倒出只通体雪白的壁虎:“这是巫医养的药蛊,能暂时…”
轰隆巨响打断她的话。青铜武士像突然集体跪地,傩面裂缝里伸出无数藤蔓状的黑发。刘易阳的玉佩发出凤鸣,震碎最先扑来的发丝,陈彦趁机将三枚铜钱塞进他口中:“含着!这是你爷爷下葬时压棺的厌胜钱!”
八角石台彻底翻转过来,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镶满人面青铜灯,每张人脸都是刘氏先祖的样貌。最上层的灯盏突然自燃,火苗窜出三尺高的瞬间,刘易阳看见井底有具柏木棺材,棺盖上用朱砂画着倒三角符号。
"这是换命契的印记!"灵儿抓住要跳下去的陈彦,"下面肯定有楚巫的残魂!"她的银项圈突然绷直成细线,缠住某盏青铜灯的花纹。灯座应声转动,井壁的人面开始变换表情,从悲哭渐变成狞笑。
刘易阳口中的铜钱突然发烫。他吐出来发现钱面出现裂纹,阴刻的"乾隆通宝"变成了"饲蛟通宝"。陈彦脸色骤变:“我们中计了!这根本不是逃生通道,是楚王设的’蛟食局’!”
青鳞蟒突然从灵儿袖口窜出,撞向最近的人面青铜灯。火焰轰然暴涨,将三人逼到井口边缘。刘易阳的鳞纹已经蔓延到耳后,他摸到腰间别着的断剑,突然想起二伯教过的"斩蛟诀",反手将剑尖刺入自己掌心。
鲜血滴在玉佩上的瞬间,整座墓室响起龙吟。井底的柏木棺自动开启,飞出九条青铜锁链缠住三人。刘易阳在眩晕中看见棺内躺着个戴金丝傩面的男子,他胸口的玉璜刻着楚国王室徽记,右手却戴着刘氏宗族的黑玉扳指。
"原来楚王和刘家先祖…"陈彦的铜钱镖全部射向金丝傩面,却被突然出现的周副局长虚影挡住。这个本该死在蛟骨中的男人浑身爬满尸蟞,腐烂的左手捏着把洛阳铲,正是三十年前父亲用过的那把。
灵儿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银项圈上:"快看壁画!"随着她的血雾弥漫,穹顶壁画突然活动起来。楚王将玉圭刺进刘氏先祖心口,而孕妇腹中的胎儿正在吸收玉圭的光芒。最后一幕是楚王将染血的玉圭丢进青铜鼎,鼎耳处的刘氏标记渗出血珠。
"用你的血涂在鼎耳!"陈彦突然将刘易阳推向竖井。九条锁链骤然收紧,将他拽向棺中楚王的金丝傩面。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刘易阳用断剑划破掌心,将鲜血抹在傩面的飞燕纹上。
整座墓室开始坍塌。十二尊青铜武士像炸成碎片,井壁的人面灯接连熄灭。陈彦拽着灵儿跳进正在闭合的青铜闸门,回头看见刘易阳被锁链拖进棺中,金丝傩面自动扣在他脸上,楚王的尸身正在化作飞灰。
"易阳!"灵儿的青鳞蟒突然膨胀数倍,却被突然涌出的尸蟞群缠住。陈彦摸出最后三枚厌胜钱,正要咬破指尖施展禁术,黑暗深处突然响起二伯的咳嗽声。
"走…咳咳…走水虺道…"浑身是血的二伯从阴影里爬出来,手里攥着半截青铜剑。剑身云雷纹中渗出金粉,在空中凝成幅星图。陈彦瞳孔骤缩:“这是楚巫的’天河引’?”
二伯用剑尖在地上画出扭曲的符号:"从巽位破墙…咳咳…墙后是楚王养蛟的…"话没说完,周副局长的洛阳铲突然穿透他的胸膛。那个腐烂的男人咧嘴大笑,眼眶里钻出的尸蟞正啃食他的脑浆。
灵儿突然甩出银项圈缠住周副局长脖颈:"你们快走!"她的青鳞蟒咬住二伯的衣领往暗河拖,陈彦趁机撞向巽位岩壁。青砖碎裂的瞬间,汹涌的地下河水灌进墓室,将所有人冲向下游的深渊。
刘易阳在混沌中听见玉佩的凤鸣。金丝傩面正在融入他的皮肤,楚王棺椁里的玉圭突然飞起,在他掌心灼烧出"辰月子时"四个篆字。暗河尽头传来雷鸣般的蛟吟,而他的血液正在变得冰冷粘稠,就像三十年前父亲失踪那晚,老宅天井里突然凝结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