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阳的后背重重撞在青铜祭坛上,暗河的水流裹挟着碎骨渣滓从耳畔掠过。金丝傩面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他能清晰感受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正顺着脊椎往脑髓里钻。穹顶垂落的青铜锁链突然绷直,将他的手腕拽向祭坛中央的八角形凹槽。
"别碰那些铭文!"陈彦的声音隔着水幕传来。他攀着岩壁凸起的青石,左肩浸血的绷带在水流中散开成缕缕血丝。灵儿伏在五米外的石台上,青鳞小蛇正用信子舔舐她额头的伤口,苗银项圈上的铃铛发出微弱的脆响。
刘易阳的指尖触到凹槽边缘的云雷纹,三十年前祖父留下的罗盘突然在背包里疯狂震动。他强忍着傩面带来的眩晕感,发现凹槽底部嵌着块血玉碑,碑文被某种胶状物覆盖,那是用尸油混合朱砂做成的防腐层。
"辰年辰月子时…"陈彦突然剧烈咳嗽,指间铜钱镖擦着刘易阳耳畔钉入祭坛裂缝,"你还有两小时。"镖尾系着的红绳突然自燃,火光照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悬棺。那些棺木表面覆盖着人面苔藓,每张脸都是刘氏先祖的相貌。
灵儿挣扎着直起身:"青鳞说水底有活物。"她腕间的小蛇突然炸鳞,冲着暗河下游发出威胁的嘶鸣。刘易阳的罗盘指针突然指向西北方位,那里有具倒扣的柏木船,船底用血画着倒三角符号,与老宅天井里出现的标记一模一样。
陈彦摸出三枚厌胜钱抛向水面:"起!"铜钱在水面旋转成漩涡,突然被某种东西击碎。浑浊的水流中浮起半截青铜剑,剑柄处的飞燕纹正在渗血。刘易阳认出这是二伯随身携带的战国古剑,剑身残留的豁口与祖父笔记里记载的"斩蛟痕"完全吻合。
"他们在引我们过去。"灵儿突然扯断银项圈,将碎银片撒入水中。那些银片竟悬浮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指向柏木船的位置。陈彦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楚巫的’引魂阵’,船里肯定有…”
话未说完,整座祭坛突然倾斜。血玉碑表面的尸油层裂开,露出底下用楚篆刻写的判词:"刘氏承业,饲蛟赎罪。“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中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反复念叨的"业债”,此刻正随着碑文渗出的黑血逐渐清晰。
暗河对岸突然亮起幽蓝磷火。周副局长的虚影站在磷火中,腐烂的手指捏着把洛阳铲,正是三十年前父亲用过的那把。他的喉管里发出咯咯怪笑:“当年你父亲发现楚王鼎的秘密,现在轮到你了…”
陈彦的铜钱镖破空而至,却在穿透虚影的瞬间燃起绿焰。灵儿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青鳞小蛇:"去!"小蛇膨胀成三米长的青鳞蟒,蟒尾扫过水面激起丈高水浪。刘易阳趁机扑向柏木船,傩面带来的刺痛感在触到船体的刹那达到顶峰。
船底倒三角符号突然裂开,涌出大股腥臭的黑水。刘易阳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船板下压着的玉匣。那匣子表面布满鱼鳞状纹路,与鄱阳湖底见过的饲蛟鼎如出一辙。当他掀开玉匣时,里面躺着半块龟甲,刻着楚王与刘氏先祖的盟约。
"以嫡系血脉饲蛟,换百年昌盛…"陈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湿透的工装裤还在滴水,手里攥着从祭坛抠下的血玉碎片,“你们刘家每一代长子,都是楚王与蛟龙交易的祭品。”
灵儿突然拽住两人后撤:"水下!"青鳞蟒的躯体在水面剧烈扭动,无数苍白手臂从河底淤泥里伸出。那些手臂腕间都戴着刘氏宗族特有的黑玉镯,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鳞片。刘易阳的傩面突然收紧,剧痛中闪过父亲被拖入青铜门的画面。
"这是饲蛟坑!"陈彦扯开领口,露出心口处的飞燕纹身,"我师父二十年前闯过这里,他说…"话未说完,整条柏木船突然解体。刘易阳坠入水中的刹那,看见河底沉着九具青铜棺,每具棺盖都刻着不同时辰的天干地支。
灵儿甩出银链缠住最近的悬棺:"抓住铁链!"她的青鳞蟒突然发出悲鸣,蟒身被数条裹着金缕玉衣的古尸缠住。刘易阳在混乱中抓住块浮木,发现是半截石碑,碑文记载着楚巫用活人饲蛟的仪式,而主祭人戴的傩面,正与他脸上的一模一样。
陈彦突然潜入水底,再浮出时手里攥着把生锈的洛阳铲。铲头刻着"刘建国"三个小字,正是父亲的名字。"你父亲当年用这个破过饲蛟局的阵眼,"他将铲子抛给刘易阳,“现在该你了。”
暗河突然停止流动。九具青铜棺同时开启,浮出九具戴傩面的古尸。刘易阳握紧洛阳铲,傩面带来的刺痛突然化作灼热,他看见每具古尸心口都插着半块玉佩,与他贴身戴着的那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楚王玉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