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寒气裹着尸臭漫上脚踝,刘易阳的指甲抠进岩壁青苔里。对岸那半截奔驰车头斜插在石缝中,挡风玻璃裂成蛛网状,三伯的额头贴着玻璃内侧,青灰色的脸被手电光照出诡异反光。
"别过去。"陈彦扯住刘易阳的衣领,三枚铜钱在掌心摆成梅花状,“车头压着锁龙桩,这是镇水鬼的局。”
灵儿腕间的青蛇突然窜到地下河水面,蛇尾拍出涟漪。水面下浮起几十个透明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片指甲盖大小的碎瓷,瓷片上朱砂画的符咒正随水流溶解。"是引魂瓷!"灵儿突然甩出银铃缠住青蛇七寸,“水里有东西在吞生气!”
话音未落,三伯的右手突然抽搐着拍打车窗。刘易阳看见他攥着的洛阳铲刃口发蓝,那是二伯去年从明代藩王墓里带出来的陨铁铲。陈彦的铜钱镖擦着车窗缝隙钉进去,金属碰撞声惊醒了什么,车顶突然垂下缕缕灰白色头发。
"闭气!"灵儿抓把磷粉撒向水面。磷火燃起的瞬间,众人看见车底盘缠着具女尸,她身上的碎花裙料子与青铜鼎壁画里的一模一样,腐烂的双手正托着奔驰车底盘。
刘易阳的喉结动了动:“那是我母亲下葬时穿的衣服。”
陈彦突然拽着他扑向右侧暗礁。车玻璃轰然炸裂,三伯的尸身像提线木偶般弹射出来,洛阳铲直劈刘易阳面门。灵儿甩出苗刀架住铲柄,刀刃与陨铁摩擦迸出绿火,照亮铲柄刻着的小字,“甲戌年七月十五,换命契成”。
"是借尸叩门!"陈彦摸出犀角香点燃,青烟在女尸头顶聚成个八卦图案,“快找车里的《葬经》,你二伯肯定留了…”
话没说完,水面突然拱起个漩涡。女尸的长发缠住灵儿脚踝,将她拖向水底那口青铜鼎。刘易阳扑过去抓住苗刀,刀刃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鼎耳刘氏标记上。标记突然裂开,弹出个檀木匣,匣中《葬经》的书页正在快速腐烂。
"戌时三刻,老宅东厢。"陈彦借着磷火念出扉页血字,那是用二伯的钢笔写的,“书页沾过尸油,遇生气就会…”
黑衣人桑吉的狞笑从头顶岩缝传来:"多谢带路!"改装渔枪的钢珠打碎暗礁,陈彦护着刘易阳跌进漩涡。天旋地转间,刘易阳看见女尸的腹部钻出只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玉珏,与他脖子上挂的严丝合缝。
水流突然改道。等三人从暗河口爬出来时,月光正照在刘氏老宅的影壁上。爬山虎全枯死了,虬结的藤蔓在粉墙上拼出个"囚"字。东厢房窗纸透着烛光,八仙桌的投影在窗棂上摇晃,分明是两个人对坐饮酒的轮廓。
"二伯?"刘易阳的指尖刚触到院门,门环上的椒图兽首突然咬住他袖口。陈彦的铜钱镖擦着兽首眼睛钉进门缝,木门吱呀一声洞开,涌出股带着土腥味的穿堂风。
灵儿突然按住心口:"地下有东西在撞。"她腕间青蛇盘成蚊香状,蛇头对准天井中央的断头香炉。香炉里未燃尽的犀角香突然爆燃,火苗窜起两米高,在青砖地上映出密密麻麻的脚印,所有脚印都脚尖朝内,围着香炉转圈。
陈彦摸出罗盘,磁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东厢房:“你三伯的尸气在带路。”
东厢房门帘无风自动。紫檀木书案上,那台老式IBM笔记本竟亮着屏保,三十年前的考古队合影正逐渐扭曲。照片里的周副局长突然转头看向镜头,玳瑁眼镜后的双眼变成两个血洞。
"别碰电脑!"灵儿甩出银铃缠住刘易阳手腕。书案下的青砖突然塌陷,露出个描金漆的樟木箱。箱子里堆满贴着符咒的陶罐,罐身用朱砂写着刘氏先祖名讳,最底层的罐子还在颤动,封口红绳已经朽成灰黑色。
陈彦用匕首挑开罐口瞬间,飞出的却不是蛊虫,而是把青铜钥匙。钥匙柄刻着鄱阳湖水纹,齿槽形状与老宅门锁完全不符。"这是叩门钥,"他突然拽着刘易阳后退,“用来开…”
话没说完,所有陶罐同时炸裂。腐臭的黑水里浮出张完整人皮,皮上的刺青正是刘氏祖坟地图。人皮突然裹住青铜钥匙,像活物般窜向院墙。灵儿腕间青蛇闪电般咬住人皮边缘,蛇牙却穿透皮子钉进了墙面。
墙灰簌簌落下,露出藏在粉层里的青石板。石板上阴刻着祠堂平面图,祭台位置标着个血手印,掌纹与刘易阳刚刚受伤的左手完全吻合。陈彦突然割破手指按在血印上,青石板轰然翻转,露出条斜向下的石阶。
石阶缝隙里长满暗红色菌类,踩上去会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灵儿点燃犀角香在前引路,青烟在墓道顶部聚成傩戏面具的形状。面具眼窝处垂下缕缕头发,发丝间缠着个苗银长命锁,锁芯刻着"秀兰"二字。
"这是我母亲的名字!"刘易阳要去摘银锁,被陈彦用铜钱串拦住。铜钱突然发烫,在银锁表面烙出个"囚"字。墓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混着桑吉气急败坏的叫骂:“姓陈的!把叩门钥交出来!”
前方豁然开朗。八角形的墓室里摆着七口薄棺,棺盖全被打开,每口棺内都铺着碎花裙布料。陈彦的手电扫过东南角的棺木,光束突然被什么东西折射,棺底沉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众人倒影,而是三十年前的考古队。
刘易阳看见镜中的祖父正在挖坑,父亲抱着怀孕的母亲跌坐在旁。周副局长突然抢过洛阳铲砸向祖父后脑,母亲尖叫着扑向土坑,坑里埋着的赫然是那面青铜镜。当镜面翻转时,刘易阳在镜中看见了自己婴儿时的脸,而产婆手里沾血的剪刀正滴向镜面。
"是换影镜!"灵儿甩出苗刀击打棺木。七口薄棺突然移位,摆出北斗七星状。陈彦拽着刘易阳扑向天枢位棺木,棺底青铜镜射出的光柱正好照在墓顶壁画上。壁画里的钟馗突然眨了眨眼,判官笔指向墓室西北角。
桑吉的钢珠弹幕接踵而至。刘易阳在翻滚中撞开西北角的暗门,腐臭的阴风扑面而来。暗室内停着口描金漆的柏木棺,棺盖上用血画着完整的刘氏族谱,而本该写着刘易阳名字的位置,赫然是周副局长的生辰八字。
"原来我才是祭品…"刘易阳的指尖触到棺盖缝隙,里面突然伸出只长满尸斑的手。陈彦的铜钱镖斩断尸手瞬间,柏木棺轰然炸裂,三十年前失踪的父亲正端坐棺中,双手捧着个贴满符咒的陶瓮。
陶瓮突然裂开,飞出群血红色的萤火虫。萤火虫聚成个人形,分明是怀孕时的母亲。她腹部的光影里,婴儿突然转头看向刘易阳,那孩子脸上戴着的,正是周副局长的玳瑁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