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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骨书鸣

龙脊 贪婪的土豆 2025-04-01 22:48
黑暗像块浸透墨汁的绒布裹住密室,姜晚的银镯在经幡上擦出零星蓝火。腥风挤进门缝,细密的刮擦声贴着耳廓游走,奚山摸到姜晚冰凉的腕子,发现她正用指尖在青砖地面划着什么符号。
"东南巽位。"姜晚的呼吸喷在他耳畔,“三短两长。”
奚山摸向腰间皮鞘,指尖触到黄铜罗盘的瞬间,突然想起这物件在洪流里早不知去向。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声,腥臭液体滴在经幡上的滋啦声让他后颈发麻。他摸到姜晚的油纸伞,伞骨间垂落的朱砂坠子突然无风自动。
"闭眼!"姜晚低喝。伞面猛地撑开,朱砂绘制的莲花纹在黑暗中爆出红光。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光亮,奚山看见门缝外挤着团半透明的胶质物,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正试图从砖缝渗透进来。
红光熄灭的刹那,姜晚拽着他滚向东南角。银镯撞在墙砖上迸出火星,照亮壁面斑驳的彩绘——头戴莲花冠的老者正在河堤抛洒符纸,河面漂浮着无数陶瓮。奚山的手指触到某处凹陷,砖缝里渗出冰凉的液体。
"镇水司的瓮葬图。"姜晚的银镯贴上壁画,"初代大匠用九千陶瓮镇住黄河水眼,后来…"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帛书从尸骨指间滑落,朱砂字在黑暗中悬浮重组,竟拼出幅立体山水图。
奚山感觉掌心发烫。尸骨攥着的半卷帛书突然延展成三尺长的素绢,将浮空山水图尽数吸入。素绢上的墨迹开始流动,勾勒出老城地脉走势,第八处命门的位置正与归山堂地窖重合。
门外传来重物坠地声。刮擦声骤停,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流动的汩汩声。姜晚突然抓住奚山的手按在素绢某处:“归山堂的镇店木雕!”
奚山想起二楼中堂那尊紫檀貔貅。三年前接手铺子时,师父曾说那是归山堂初代主人留下的镇物,底座刻着"水脉归山"四个古篆。此刻素绢上的墨迹正汇聚到貔貅位置,化作漩涡状的标记。
"地脉虫在找这个。"姜晚用银镯压住躁动的素绢,"周昌明用活人饲线,是想让地脉虫钻进镇物…"她的瞳孔突然放大,素绢上的山水图开始扭曲,墨迹化作无数细线缠向两人手腕。
密室剧烈震颤起来。壁画上的陶瓮接连炸裂,胶质物终于挤破门缝,像团融化的蜡油涌进来。姜晚挥动油纸伞划出半圆,伞尖朱砂坠子突然迸发青光,在胶质物表面灼出焦痕。腥臭的烟雾中,奚山瞥见胶质物内部裹着半张人脸——是茶厂失踪的会计。
"闭气!"他扯下衣襟浸湿捂住口鼻,拽着姜晚冲向壁画某处。胶质物被青光逼退的间隙,奚山的手肘撞上壁画老者的莲花冠,砖石翻转露出条向上的窄道。
腐臭味追着脚后跟往上窜。姜晚的银镯在石阶上磕出火星,照亮苔藓覆盖的铭文——“镇水司戊戌年疏浚”。攀爬约二十米,头顶传来木板松动的响动。奚山用肩顶开活板门,晨雾混着艾草味涌进来。
两人跌坐在归山堂后院的水井边。青石井栏裂着三道缝,晨光里泛着诡异的油光。奚山摸到井绳残留的勒痕,深浅不一的沟壑组成莲花状图案,与密室壁画的陶瓮纹路如出一辙。
姜晚的银镯突然发出蜂鸣。她扑到井边朝下张望,井底隐约传来锁链晃动声。"不是普通水井。"她将银镯悬在井口,“这是镇水司的观测井,本该直通…”
话音未落,井底炸起闷响。陈年水藻喷溅而出,在空中凝成蛇形扑向两人。奚山抄起墙角的铁锹横劈,腥绿水珠溅在砖墙上,竟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姜晚的油纸伞旋出残影,将第二波攻击挡在伞面外。
"去地窖!"奚山踹开厨房木门。腌菜缸倒在地上,裂缝里钻出蚯蚓状的红线。姜晚的银镯扫过墙面,照出砖缝里渗出的黑色黏液,正顺着纹路汇聚成符咒形状。
地窖铁门挂着锈锁。奚山摸出蛇形钥匙——这是周昌海三年前在将军墓顺走的陪葬品,当时他说是开什么秘匣的钥匙。钥匙插入锁眼的瞬间,铁锁突然渗出暗红液体,锁眼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阴风卷着霉味扑面而来。姜晚的银镯照亮台阶,每一级都刻着镇水兽浮雕,兽眼镶着黯淡的琉璃珠。下到第七阶,银镯突然发出刺耳鸣响,琉璃珠接二连三爆裂,碎片在空气中凝成箭矢状。
"低头!"奚山把姜晚按在台阶上。琉璃碎片擦着发梢掠过,钉入身后砖墙寸许。地窖深处传来陶器碰撞声,像是有人掀翻了陈列架。
陈列架的轮廓在银光中显现。七层木架上摆满陶罐,每个罐口都封着浸血的白麻布。姜晚用伞尖挑起最近的陶罐,罐身用朱砂写着"丙寅年七月十五",封布边缘结着层晶状物。
"是镇水司封存的地脉虫卵。"她退后半步,"这些罐子本该埋在九处命门…"银镯突然照出木架底部的抓痕,三道深沟里嵌着半片指甲,边缘还沾着暗红碎屑。
奚山蹲身细看,发现抓痕组成的图案与井栏裂痕相似。当他用蛇形钥匙划过抓痕时,木架突然横向平移,露出背后神龛。褪色的红绸盖着尊木雕,正是二楼那尊紫檀貔貅的缩小版。
"赝品。"姜晚掀开红绸,"真品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木雕底座不是"水脉归山”,而是刻着扭曲的符文,与周昌明操控地脉虫的银线纹路完全相同。
地窖突然剧烈摇晃。陶罐接二连三炸裂,黑雾中飞出无数荧蓝光点。姜晚撑开油纸伞旋转,将光点挡在伞面外。奚山扯下神龛红绸裹住木雕,蓝光触及红绸瞬间燃起青火。
"去中堂!"姜晚的银镯指向头顶。两人跌跌撞撞冲上楼梯,身后传来木板断裂声。地窖入口轰然塌陷,黑雾凝成巨手抓向木雕,被姜晚反手掷出的银镯击散。
二楼中堂的紫檀貔貅蒙着厚灰。奚山扯下幔帐擦拭底座,"水脉归山"的刻痕里渗着黏液。姜晚将赝品木雕摆在真品旁,两尊貔貅的瞳孔突然转向对方,檀木纹理开始诡异地蠕动。
"阴阳镇物。"姜晚的指尖拂过真品底座,"我母亲留下的笔记提过,归山堂的貔貅是…"她的银镯突然吸附在底座刻痕上,檀木裂开细缝,露出中空的腹腔。
泛黄的纸卷滚落出来。姜晚展开时手指微颤,这是她母亲的笔迹,详细记录了第八处命门的真相。当她的视线扫过某行小字时,突然拽住奚山衣袖:“周昌明要的不是改地脉!”
纸卷上的朱砂标记突然浮空,组成老城立体地图。代表命门的红点正在移动,最终汇聚到城西茶厂——正是周昌海获得拓片的地方。地图上的茶厂位置浮现出血色狐狸头,眼窝处闪着青玉扳指的光泽。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声。两人扑到窗边,看见周昌海跌坐在雨巷里,左手青玉扳指正在融化。他的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游走。当姜晚的银镯光晕照过去时,那些鼓包突然爆开,钻出蚯蚓状的红线。
"地脉虫反噬。"奚山抓起桃木剑,“周昌明把亲哥当容器了。”
雨幕中传来琉璃灯的光晕。周昌明从巷尾踱来,右手提着盏六角宫灯,灯面绘着九尾狐。他的左眼变成竖瞳,青玉扳指嵌进指骨,与皮肉长在一起。
"姜小姐果然找到了第八处。"周昌明的笑声混着雨声,"可惜镇水司的秘密要改姓周了。"他举起宫灯,灯内绿火暴涨,雨丝在空中凝成狐形扑向窗户。
姜晚的油纸伞撑开屏障,狐形雨箭撞在伞面炸成水雾。奚山劈开迎面而来的水箭,发现桃木剑刃正在发黑。"灯油掺了尸毒!"他拽着姜晚退向貔貅木雕,“用镇物反制!”
银镯与木雕相撞的刹那,整座老屋发出呻吟。地砖缝隙涌出暗红液体,在空中交织成网。周昌明的宫灯突然明灭不定,他暴喝着扯下左眼——那竟是颗琉璃珠,内部封着蠕动的银线。
"小心!"姜晚推开奚山。琉璃珠炸开的碎片擦过她耳垂,朱砂痣渗出血珠。血珠坠在银镯上,镯身符文突然脱离金属,在空中组成莲花阵。周昌明的宫灯应声炸裂,绿火引燃了他的外套。
雨巷里响起非人的嚎叫。周昌明在雨中翻滚,皮肤下鼓起无数银线,最终爆成满地碎肉。血水汇入青石板缝隙,绘出个巨大的狐狸头图案。当最后一丝绿火熄灭时,茶厂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
姜晚瘫坐在狼藉中,银镯上的血珠正被符文吸收。奚山捡起滚落墙角的貔貅木雕,发现底座刻痕里凝着血晶。"这才是真正的命门。"他望向茶厂升起的烟柱,“周昌明至死都不知道,第八处命门会自己移动…”
晨光刺破雨云时,归山堂的铜铃突然齐声作响。檐下艾草无风自动,在积水里摆出箭头形状,直指城西。姜晚摩挲着母亲的纸卷,忽然轻触某个朱砂标记。标记化作光点升空,在茶厂上空组成只有他们能看见的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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