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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浸骨池

龙脊 贪婪的土豆 2025-04-01 22:46
山神庙的残垣在月光下投出獠牙般的阴影。奚山抹了把脸上的茶芽汁液,腥涩的苦味顺着喉结滚动。姜晚的绸伞被井中黑影撕开三道裂口,鎏金伞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采茶娘跪坐在守山人尸身旁,银锁链缠绕的手腕正微微发颤。
"浸礼池…"奚山用桃木剑挑开竖井边缘的碎砖,"周昌海提到的四象锁,怕是跟茶厂地宫有关。"井底飘上来的风裹着陈年茶渣,隐约夹杂着类似骨笛的呜咽。
姜晚从旗袍暗袋取出个巴掌大的紫铜香炉,炉身刻满密宗梵文:"三年前民俗所勘察茶厂,发现浸礼池底部铺着九层青砖,每层都压着五帝钱。"她燃起一截犀角香,青烟在井口盘旋成螺旋状,“周家把西洋神父封作山神,怕是早就动了改换风水的念头。”
采茶娘突然扯住奚山衣角,银锁链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她指向神像背后裂开的石壁,那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油脂般的光泽。奚山蹲身沾了点嗅闻,浓重的铁锈味里混着某种药材的辛香。
"是浸过朱砂的桐油。"姜晚的银刀在石壁划出火星,"民国时大户人家封存地窖,会在夹层灌这种油料。"刀尖突然顿住,剥落的油皮下露出个拳头大的孔洞,孔内堆满发黑的稻谷。
奚山将桃木剑横在洞口,剑身突然剧烈震颤。成群的灰蛾从孔洞涌出,每只翅膀都带着人脸斑纹。采茶娘挥动燃烧的茶叶驱赶,火星溅到蛾群竟爆出噼啪声,空气里顿时弥漫焦糊的肉味。
"是尸蛾。"姜晚甩出银刀钉住最后几只,"幼虫靠食腐为生,这些怕是吃了…"她突然噤声,绸伞指向孔洞深处。借着残存火光,可见稻谷堆里埋着半截孩童的指骨,骨节上套着枚褪色的银铃。
采茶娘突然发出呜咽,银锁链在地面划出"茶"字。奚山想起守山人临死前的血沫,转头看向正在检查雷击木的姜晚:“周昌海说的四象锁,需要集齐四件器物?”
"归山堂的龟甲在柜台第三格暗屉。"姜晚用伞尖拨弄树根处的陶瓮碎片,"民俗所的银刀、守山人茶刀,再加上周家钥匙——"她突然用刀背敲击树身,空腔回响中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
地面突然塌陷,众人随碎石坠入条倾斜甬道。奚山护住头脸,后背重重撞在湿滑的砖壁上。等尘埃落定,姜晚的犀角香照亮了甬道全貌——两侧砖缝渗出暗绿苔藓,每隔七步就嵌着盏铜制油灯,灯座铸成跪姿的童男女。
采茶娘突然扑向左侧灯座,银锁链缠住童女灯的手臂。奚山凑近细看,发现童女掌心托着的灯碗里,凝固的灯油中混着细碎指甲。
"活人祭灯。“姜晚的银刀刮过灯碗边缘,”《淮南万毕术》记载,以童男女掌心血混合尸油,可保长明不灭。"她突然用刀尖挑起灯芯,焦黑的棉线里缠着几根灰白头发。
甬道尽头传来水流声,潮湿的空气中茶香渐浓。奚山摸出怀里的青玉扳指,玉面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纹路:“这扳指在发烫,前面有东西在呼应。”
转过第九道弯,豁然出现个天然溶洞。洞顶垂落钟乳石如倒悬利剑,下方是个二十丈见方的水池。池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水面漂浮着大量茶饼,每块都裹着层半透明的胶质物。
"浸骨池。"姜晚的绸伞扫过水面,"这些不是普通茶饼。"她挑起最近的一块,胶质物破裂后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孩尸体,脐带上还系着褪色的红绳。
采茶娘突然发出尖利啸叫,银锁链疯狂抽打水面。池底随之泛起涟漪,十几具缠着水草的尸骨缓缓上浮。奚山注意到所有尸骨的右手小指都套着银环,与山神庙孔洞中的指骨如出一辙。
"周家造孽。"姜晚将犀角香投入池中,香火遇水即燃,"这些是生辰带煞的婴孩,泡在掺了辰砂的茶汤里…"她话音未落,池心突然升起气泡,浮出个青铜铸造的八角亭。
亭檐垂落八条锁链,每条末端都拴着具陶瓮。奚山认出这些陶瓮与山神庙炸裂的容器形制相同,只是瓮身多了西洋风格的浮雕。姜晚的银刀斩断最近那条锁链,陶瓮坠入池水溅起丈高浪花。
浪涛退去后,池底露出铺满青砖的祭坛。坛心立着尊三头六臂的西洋神像,每只手都握着不同法器,胸口却嵌着块太极阴阳鱼。奚山发现神像脚下的砖缝渗出黑红液体,顺着砖面纹路汇成八卦图形。
"四象锁的阵眼。"姜晚指向神像眉心,"那里本该嵌着圣物…"她突然侧身闪避,一柄铜茶刀擦着耳畔飞过,钉入身后钟乳石。
暗处走出个佝偻老者,脸上布满茶褐色的老人斑。他左手握着把特制茶刀,刀身刻满西洋数字:"周老板料定你们会来。"老人嗓音像是砂纸打磨铁器,“浸骨池的水眼连着山腹阴脉,正好拿你们填阵。”
采茶娘突然暴起,银锁链如毒蛇袭向老者咽喉。老者茶刀格挡时溅出火星,照亮了他脖颈处的刺青——是周家族徽与十字架的结合体。姜晚趁机甩出绸伞,伞面经文映得池水金光粼粼。
奚山桃木剑直取老者下盘,剑锋触地时突然变招上挑。老者后仰避开,茶刀在池面划出弧线,竟挑起具浮尸砸向众人。尸体在空中爆开,飞溅的骨渣里藏着淬毒的银针。
"小心尸蛊!"姜晚旋身撑伞,毒针钉入伞面发出雨打芭蕉的脆响。采茶娘却被骨渣划破脸颊,伤口瞬间发黑溃烂。她发出非人的嚎叫,银锁链将池水劈出沟壑,露出祭坛侧面隐藏的暗道。
老者见状瞳孔骤缩,茶刀劈向暗道入口的机关。奚山掷出桃木剑贯穿他右肩,剑身携带的符纸轰然炸开。硝烟散尽时,老者已化作满地茶梗,唯余那把特制茶刀插在机关锁眼。
"是茶傀替身。"姜晚检查茶刀,"周家把活人炼成傀儡,本体恐怕早就…"她突然噤声,银刀指向微微震颤的祭坛。神像胸口的太极阴阳鱼正在缓缓转动,池水随之形成漩涡。
采茶娘踉跄着扑向暗道,溃烂的半边脸开始生长茶芽。奚山扯下柜台顺来的红绳缠住她手腕,绳结处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她被茶毒入髓,只能撑半柱香。”
暗道内壁长满肉瘤状菌类,踩上去会渗出腥臭黏液。姜晚的绸伞扫过菌群,惊起大片荧光飞虫。借着微光可见两侧石壁凿满佛龛,每个都供着半截焦黑的婴儿骸骨。
"是往生龛。"奚山用红绳缠住桃木剑,"佛门超度冤魂的法阵,但这里的气场…"剑尖突然指向左侧第三个佛龛,那里的骸骨比旁处多出两对手臂。
姜晚的银刀挑开骸骨,露出后面隐藏的青铜转轮。轮面刻着十二地支与西洋星座的混合图案,中心凹陷处正好与茶刀吻合。当她将刀插入转轮的瞬间,整条暗道开始剧烈摇晃。
前方传来周昌海嘶哑的笑声:"归山堂主可知,这浸骨池底埋着保罗神父从梵蒂冈带来的圣髑?"他的身影出现在暗道尽头,右手握着把镀银十字架,左手提着盏人皮灯笼。
灯笼映出他身后骇人景象——数百具缠着茶梗的尸骨堆成金字塔,顶端坐着具戴青铜面具的干尸。尸身穿着民国长衫,胸前挂着怀表与十字架,右手小指戴着与奚山相同的青玉扳指。
"这才是真正的周老太爷。"周昌海掀开面具,露出干尸眼眶中生长的血玉茶叶,"二十年前他亲手把圣髑封进自己天灵盖,就为今日…"他突然将十字架刺入干尸头顶,整座尸山应声崩塌。
奚山怀中的青玉扳指突然滚烫如烙铁,姜晚的银刀不受控制地飞向尸山。干尸天灵盖裂开的瞬间,暗红液体裹着块乳白色骨片涌出,在虚空凝结成模糊的人形。
"圣髑显灵!"周昌海癫狂地张开双臂,"茶厂风水眼就要…"他的狂笑戛然而止,采茶娘燃烧的身躯如流星撞来。银锁链缠住他脖颈的刹那,幽蓝火焰顺着茶毒脉络席卷全身。
姜晚的绸伞在此时罩住圣髑,伞面经文与骨片迸发的白光激烈碰撞。奚山趁机掷出桃木剑,剑身贯穿周昌海心口将他钉在尸堆上。暗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水流裹着众人冲向未知的深渊。
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瞬,奚山看见圣髑化作流光钻入青玉扳指,而姜晚正用银刀在激流中刻下某个古老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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