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撞上桃木桩发出闷响,茶山云雾图在震动中裂开细纹。奚山用剑尖挑开棺盖缝隙,腐臭味裹着陈年茶渣喷涌而出。姜晚绸伞急旋,伞骨银铃震落附着在腐气上的荧光孢子,落地竟发出细碎哭嚎。
"这棺材是茶膏封的。"奚山捂住口鼻,剑身挑动棺内黑褐色物质,"民国茶厂用生漆混着茶末防腐…"话音未落,棺中突然伸出只青灰色手掌,指节套着七枚鎏金茶戒。姜晚银刀斩向手腕,刀刃却卡在僵硬的关节处。
棺盖轰然掀翻,坐起的尸身穿着民国长衫,胸口别着枚"周记茶行"的铜徽章。奚山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二十年前病逝的周昌海父亲,可那枚嵌在采茶女发髻的青玉扳指,此刻正卡在尸身喉骨处。
"借尸运煞。"姜晚伞尖点在尸体眉心,伞面经文泛起金光,"周家把扳指当钥匙,要借祖辈尸身重开浸礼池。"她突然翻转伞柄,伞骨弹出枚银针扎进扳指凹槽。尸身剧烈抽搐,喉间发出类似茶壶沸腾的咕噜声。
陈阿四的竹梆子突然敲响三长两短,溶洞顶部落下簌簌尘土。守山人从暗河拐角转出,铜茶刀敲击岩壁迸出火星:"归山堂的小子,这具行尸走肉可动不得。"他斗笠边缘垂下的蓑草挂着水珠,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带茶香的湿痕。
奚山剑指来人:“前辈认得这邪术?”
"茶膏封尸,七戒锁魂。"守山人摘下斗笠,露出满脸沟壑,"当年周家为保茶山风水,把暴毙的掌柜封在浸礼池底。每逢七月半,尸身会顺着暗河漂到镇物桩…"他忽然用茶刀割破手指,将血抹在铜徽章上。尸身喉间的青玉扳指突然脱落,滚到奚山脚边。
姜晚绸伞微倾,伞面经文投影在棺椁内侧,显出幅残缺的山神庙布局图。守山人盯着光影中扭曲的梁柱:"你们要找的镜面阵眼,在庙后那棵雷击木底下。"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带着茶叶碎末的黑血,“周昌海雇的掘子队,昨夜已经破了庙前石敢当。”
暗河水声骤然变得急促,采茶娘从上游漂来,竹篓里装满带露水的茶叶。她焦急地比划手势,银锁在幽暗中泛着冷光。守山人脸色骤变:“她说茶山北坡的镇墓兽被掘了!”
姜晚收起绸伞,银刀挑起采茶娘篓底的一片茶叶。叶片背面密布暗红经络,形似人体血脉:"有人在破坏地脉,这些茶树吸了尸血。"她突然将叶片按在青玉扳指表面,玉纹竟与叶脉完美重合,“周昌海用扳指当引子,把整座茶山炼成了养尸地!”
溶洞突然地动山摇,钟乳石圣母像接连崩塌。守山人拽住采茶娘后领跃上棺材,铜茶刀插入棺木缝隙:"快走!周家启动了炼尸阵,这溶洞要塌!"奚山抓起青玉扳指,桃木剑劈开飞落的碎石,紧跟众人冲向暗河上游。
水道逐渐收窄,腐臭味被浓烈茶香取代。采茶娘突然从竹篓抓出把茶叶撒向水面,叶片遇水即燃,幽蓝火光照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守山人声音发颤:“这是当年封进地桩的童男女…临死前抓的。”
火光尽头出现个天然石台,台上摆着具被铁链缠绕的山神像。姜晚绸伞扫过神像面部,剥落的彩漆下露出西洋人五官:"保罗神父!周家把神父塑成山神…"她突然用伞尖戳向神像右眼,瞳孔位置掉出枚镀银十字架。
守山人捡起十字架,对着火光转动:"茶厂建成那年,保罗在山神庙地宫做过法事。"他指着十字架底部的凹槽,"这里本该嵌着圣物,如今…"话音未落,采茶娘突然发出嘶哑的喉音,银锁表面"避祟"二字正在融化。
奚山感觉怀中的青玉扳指突然发烫,桃木剑不受控制地指向神像背后。石壁应声裂开,露出条倾斜向上的石阶,阶面沾着新鲜泥土。姜晚蹲身抹了把湿土嗅闻:“是朱砂混着雄黄,掘子队刚走过这里。”
石阶尽头传来机械轰鸣,众人贴壁潜行至出口。月光从破损的庙顶漏下,照在周昌海身上。他正在指挥工人用铁钎撬动雷击木,树下埋着的陶瓮已经露出半截,瓮身用血画着扭曲的符咒。
"七星归位!"周昌海将青玉扳指按进树身凹槽。雷击木突然裂开,涌出大量腥臭的黑水。姜晚绸伞疾射而出,伞骨银铃震散黑水中浮起的鬼脸。奚山趁机掷出桃木剑,剑身贯穿周昌海右肩,将他钉在树干上。
守山人突然闷哼倒地,后心插着把带茶香的飞刀。采茶娘扑过去捂住他伤口,篓中茶叶遇血即燃。姜晚翻身躲过暗器,银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弧:“掘子队里混着周家养的刀手!”
山神庙残破的梁柱间跃下数道黑影,每人腰间都别着铜制茶刀。奚山夺过敌人兵器,发现刀柄缠着的麻绳与守山人佩刀如出一辙:“你们是守山人的同族?”
"早该死绝的一支。"负伤的守山人咳出血沫,"周家二十年前就买通了他们…"话未说完,采茶娘突然尖叫着指向雷击木。黑水中的陶瓮正在剧烈摇晃,瓮口封印的铜钱链寸寸断裂。
周昌海狂笑着拔出桃木剑:"归山堂主不妨猜猜,瓮里封着的是当年哪个童男女?"他沾血的手按在青玉扳指上,山神像背后的石壁轰然倒塌,露出个漆黑的竖井。阴风卷着茶渣从井底涌出,隐约传来女子啜泣。
姜晚甩出绸伞罩住竖井,伞面经文与井中阴气相撞迸出火星。奚山趁机扯断周昌海腰间锦囊,倒出把刻着茶纹的铜钥匙:“这是开浸礼池闸门的钥匙?”
"现在才明白?"周昌海面目扭曲,"归山堂的龟甲、民俗研究所的银刀、守山人的茶刀,再加上这把钥匙,才是重启浸礼池的四象锁…"他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山神像右眼的十字架缺口射出道红光。
采茶娘突然将银锁掷向红光,锁链缠住周昌海脖颈。守山人挣扎着爬起,铜茶刀劈向雷击木:"快毁阵眼!瓮里封着的是…"话未说完,陶瓮炸裂,窜出只浑身长满茶梗的人形怪物。它四肢反折着爬行,眼眶里嵌着两片血玉般的茶叶。
"山魈!"姜晚银刀斩断怪物袭来的利爪,"周昌海把童男女炼成了茶傀!"怪物伤口处喷出暗绿汁液,落地即长出细密茶芽。奚山桃木剑横扫,斩落的茶芽在空中爆开,释放出致幻的香气。
守山人突然抱住山魈,铜茶刀刺入自己心口:"当年我亲手封的瓮…"他的血染红怪物身上茶梗,山魈发出凄厉啼哭。采茶娘趁机将燃烧的茶叶塞进怪物口腔,火焰从七窍喷涌而出。
周昌海趁机挣脱银锁,踉跄着扑向竖井。姜晚绸伞回旋截住他去路,伞面却被井中窜出的黑影撕裂。奚山剑锋追至,却见黑影裹着周昌海坠入竖井,只余嘶吼在井壁回荡:“浸礼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