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洛阳城,白马寺的朱红山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洇了水的水墨画。陈松站在寺前广场的石牌坊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三天前从北京一路骑摩托到洛阳,中途只在郑州歇了一晚,林青的伤口虽然被狐仙治愈,但长途颠簸还是让她憔悴了不少。
"你确定是这里?"陈松低声问道,目光扫过陆续进寺的香客。清晨六点,寺里已经有不少虔诚的佛教徒前来上香。
林青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风衣,她今天特意戴了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我哥的笔记里说得很清楚,第二块温血玉碎片藏在白马寺的齐云塔地宫里。”
陈松皱眉。白马寺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官办寺院,齐云塔更是著名的释迦舍利塔,若是在这里盗掘,恐怕会惊动整个佛教界。他正想说什么,林青已经迈步向山门走去。
"等等。"陈松一把拉住她,“白天人多眼杂,我们得先踩点。”
林青甩开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徐世昌的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我们没有时间——”
"正因为徐世昌的人可能已经来了,我们才不能贸然行动。"陈松压低声音,“三年前我就是因为太急,才害死了你哥他们。”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林青头上。她咬了咬下唇,最终点了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陈松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门票:“先装作普通游客,把寺里地形摸清楚。齐云塔下午四点就关闭,我们等到晚上再行动。”
两人随着香客队伍进入山门。白马寺的布局规整严谨,沿着中轴线依次是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宝殿、接引殿和毗卢阁。齐云塔位于寺院东南角,是一座十三层的密檐式砖塔,高约二十五米,塔身微微向西北倾斜,历经千年风雨依然巍然耸立。
"据说这塔下埋着佛骨舍利。"陈松装作给林青讲解,实则观察着四周,“唐代时武则天曾多次来此礼佛。”
林青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不断扫视着塔基周围。陈松注意到她的视线多次停留在塔身南侧的一块石碑上,那碑上刻着"释迦舍利塔"四个大字,落款是"大周皇帝武则天敕建"。
"有问题?"陈松凑近问道。
林青微微点头:“我哥的笔记提到,地宫入口的机关与这块碑有关。”
两人正低声交谈,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年轻僧人从塔后转出,朝他们合十行礼:“两位施主,可是对舍利塔感兴趣?”
陈松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啊,听说这塔下埋着真正的佛骨舍利?”
僧人笑了笑:"佛曰不可说。不过齐云塔确实是大周时期重建的,塔下地宫保存完好,从未被盗掘过。"他说着,目光在林青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下午四点塔区就关闭了,两位若要参观,还请抓紧时间。”
待僧人走远,林青拉了拉陈松的袖子:“那和尚有问题。”
“怎么说?”
"他手腕上戴的不是佛珠,"林青眯起眼睛,“是黑曜石手串,而且他走路时右脚比左脚重,像是长期带枪的人。”
陈松暗暗吃惊。林青的观察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这绝不是普通女孩能有的本事。他想起她说过,她哥哥生前教过她不少东西。
两人在寺内转了一圈,确认了几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和保安巡逻的规律。中午在寺外的小面馆吃饭时,陈松摊开手绘的简易地图:“齐云塔东侧有个小门,晚上应该只有一把挂锁。塔内楼梯狭窄,一旦被发现很难脱身。”
林青搅动着碗里的面条:“地宫入口在塔基南侧,那块石碑就是机关。我哥的笔记说,需要’双鱼合,血玉现’才能打开。”
陈松从怀里掏出那两块温血玉碎片。阳光下,玉中的血丝仿佛在流动,两块玉的边缘严丝合缝,只差中间一小块就能拼成完整的双鱼佩。
"还差一块。"陈松若有所思,“武则天为什么要将温血玉分成三块藏在不同的地方?”
林青放下筷子:“不是武则天分的。我查过史料,温血玉最早出现在唐高宗时期,当时还是完整的。武则天晚年追求长生,命人将玉分成三块,分别藏在三个与她有渊源的地方,据说这样能保持玉的’气’不散。”
"三个地方…"陈松突然想到什么,“白马寺、龙门石窟,还有…”
"乾陵。"林青接道,“她的陵墓。三块玉合一时,就能找到通天冢的入口。”
陈松盯着碗里漂浮的油花,想起狐仙庙中看到的幻象——十三具石棺围成环形,中央高台上的女皇…那应该就是通天冢的核心。但狐仙又为何会出现在幻象中?它与武则天有什么关系?
下午三点五十分,寺内广播开始提醒游客离场。陈松和林青躲在寺院西北角的竹林里,看着保安逐一检查各殿并上锁。齐云塔前的香客渐渐散去,最后一位老和尚锁了塔门,摇着铃铛离开了。
"再等两小时。"陈松看了看表,“等天完全黑下来。”
暮色四合,白马寺陷入寂静,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远处洛阳市区的灯火如同星河,映得夜空微微发红。一只夜枭在塔顶叫了两声,扑棱棱飞走了。
陈松从背包里取出准备好的工具——一把小撬棍、几根细铁丝和两个头灯。林青则检查了一下腰间的匕首,那是她哥哥的遗物。
"走。"陈松低声道。
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猫着腰穿过几重殿宇间的空地,来到齐云塔东侧的小门前。锁是老式的挂锁,陈松用铁丝捣鼓了几下就开了。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塔内一片漆黑,只有高处的小窗透进些许月光。陈松打开头灯,光束照出盘旋而上的狭窄楼梯,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香火味和淡淡的霉味。
"小心台阶,"他提醒道,“有些砖可能松动了。”
两人沿着楼梯下到塔基部分。这里空间比上面宽敞些,四壁绘着模糊的佛教壁画,中央是一尊小小的石雕佛像。南侧墙壁前立着那块"释迦舍利塔"石碑,碑文已经风化得难以辨认。
林青上前摸了摸石碑边缘:“机关应该在这里。”
陈松仔细观察石碑与地面的接缝处,发现有一圈极细的缝隙。他试着推了推石碑,纹丝不动。
"不是推的。"林青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块温血玉碎片,“需要这个。”
她将两块玉片贴在石碑正中的"舍"字上。玉片与石碑接触的瞬间,陈松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咔嗒"声,但石碑依然没有动静。
"还差一块。"林青懊恼地说,“我们得先找到第三块碎片才能打开地宫。”
陈松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塔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关掉头灯,拉着林青躲到佛像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沉的说话声。
"…确定他们进来了?"一个男声问道。
"监控显示一男一女翻墙进了寺院,"另一个声音回答,“应该就是陈松和那丫头。”
陈松屏住呼吸。第一个声音他认得,是徐世昌的手下马三,三年前下墓时负责望风的人。没想到徐世昌动作这么快,已经派人追到了洛阳。
手电筒的光束从塔门照进来,在墙壁上扫来扫去。陈松感觉林青的身体绷紧了,他轻轻按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别动。
"搜一下塔底,"马三命令道,“老板说地宫入口就在这里。”
脚步声向塔基移动。陈松悄悄摸出撬棍,准备在对方发现他们时先发制人。就在这时,塔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什么东西?!"马三的手下惊叫道。
"别管野猫,继续搜!"马三不耐烦地说。
但猫叫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像是指甲刮擦砖石的声音。陈松从佛像后微微探头,看到一只通体漆黑的大猫蹲在塔门口,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光。那不是普通的猫——它的体型太大了,几乎像只小豹子,而且尾巴异常蓬松,像是…
狐尾。
黑猫突然跃起,直扑马三的面门。马三惨叫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乱晃中,陈松看到猫爪在马三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妈的!开枪!"马三怒吼道。
"不行!在寺里开枪会招来警察!"手下慌忙劝阻。
趁这混乱,陈松拉着林青从佛像后冲出,直奔塔门。马三看到他们,顾不得脸上的伤,大喊道:“拦住他们!”
黑猫再次扑向马三,而那个手下则掏出一把匕首向陈松刺来。陈松侧身避开,用撬棍狠狠敲在对方手腕上,匕首当啷落地。林青补上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两人冲出塔门,沿着来路狂奔。身后传来马三的咒骂声和脚步声,但很快被甩开了。翻出寺院围墙后,他们钻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确认甩掉追兵后才停下来喘气。
"那只猫…"林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狐仙吗?”
陈松摇摇头:"不知道,但它救了我们。"他看了看手中的两块温血玉碎片,“现在怎么办?地宫打不开,徐世昌的人又盯上我们了。”
林青沉思片刻:“去龙门石窟。我哥的笔记提到,第三块碎片可能在奉先寺的卢舍那大佛附近。”
"武则天捐资修建的那尊大佛?"陈松皱眉,“那里游客更多,安保也更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青擦了擦额头的汗,“徐世昌肯定想不到我们会直接去拿第三块。”
远处传来警笛声,可能是寺里的动静惊动了保安。陈松拉起林青:“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过夜,明天一早去龙门。”
两人沿着小巷向市区走去。陈松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但每次回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和偶尔窜过的野猫。其中一只黑猫蹲在墙头,绿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目送他们离开。
转过一个街角,陈松突然停下脚步:“不对,我们被跟踪了。”
林青紧张地环顾四周:“谁?”
"不是人。"陈松低声道,“从出寺开始,就一直有只黑猫跟着我们。”
正说着,那只黑猫从墙头轻盈地跳下,落在他们面前三米处。月光下,陈松看清了它的样子——通体漆黑,只有胸口有一撮白毛,形状像一弯新月。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一绿一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细线。
猫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向巷子深处,走了几步又回头,似乎在等他们跟上。
"它…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林青不确定地问。
陈松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反正我们现在也无处可去,不如看看它要带我们去哪儿。”
黑猫领着他们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最后停在一座破旧的四合院前。院门上的红漆已经剥落,但门楣上方的石雕还能辨认——一只狐狸踏在云纹之上。
"狐仙祠?"林青惊讶道,“洛阳也有?”
黑猫轻轻一跃,跳上院墙消失了。陈松推了推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院内杂草丛生,但正屋的门却意外地干净,像是经常有人出入。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屋内突然亮起一盏油灯,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陈松和林青对视一眼,警惕地走进屋内。只见一个白发老妪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摆着茶具。那只黑猫蹲在她脚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腿。
老妪抬起头,陈松倒吸一口冷气——她的左眼是绿色的,和狐仙庙中那个影子一模一样。
"坐。"老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等你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