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生被翡翠液体裹挟着坠向溶洞深处,耳畔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铁链拖拽的脆响。他后颈新生的鳞片突然倒竖,量龙尺在掌心爆出三尺青光,堪堪抵住岩壁凸起的青铜齿轮。借着幽光望去,那些钉在钟乳石间的翡翠棺材正在渗出黑水,导管中流动的辰砂浆竟凝成婴孩手掌的形状,不断拍打着龙君遗骸的脊椎。
“延儿……”
母亲的声音从龙首眼眶传来,裹着滋滋作响的电流声。陈延生攀着青铜锁链跃上祭坛,发现龙君遗骸的逆鳞处嵌着块西洋镜,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是二十年前陈家祠堂的雨夜——父亲跪在龙首碑前剖腹,血水顺着碑文"龙脉当归"四字渗入地缝,而母亲撑着油纸伞站在祠堂飞檐下,伞骨间垂落的镇魂铃正对着地窖入口。
"当年你爹用命换了时辰。"陈月茹的残躯攀上祭坛,翡翠脊椎裂成蜈蚣般的节肢,"他剖出心头血喂给龙魂,就为让你活过七岁生辰……"她突然撕开胸口的铜镜,镜中实验影像如走马灯闪现:德国军医在龙首碑下埋设青铜管道,将辰砂浆灌入怀孕的陈母腹中。
陈延生攥紧量龙尺的手背暴起青筋。尺锋划过祭坛表面的铜钱剑刻痕,溅起的火星点燃了导管中的辰砂。火光中浮现出三十六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蜷缩着个浑身青紫的婴孩,脐带连着龙君遗骸的指骨。
"这些才是真正的龙脉容器。"陈月茹的嗓音混着金属刮擦声,翡翠节肢突然刺向陈延生心口,“你不过是备用的……”
量龙尺与节肢相撞迸出金铁交鸣。陈延生被震得虎口开裂,踉跄退到龙首下方。怀中的《搬山秘录》突然自动翻页,泛黄纸面渗出黑血,凝成父亲的字迹:“逆北斗,断龙脊!”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龙君遗骸的脊椎节节爆裂,铜钱剑碎片如暴雨倾泻。陈延生翻滚躲避时,瞥见翡翠棺材的导管正将辰砂浆注入龙首怀表——那两具婴尸指针已重合在"子时"刻度,表盘上的陈氏生辰八字正逐渐染成血红。
“乾坤倒转!”
陈延生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血雾沾在量龙尺上,尺身浮现出搬山派禁术符文。他踏着龙君遗骸的肋骨跃起,尺锋精准刺入怀表背面的逆北斗纹。表壳炸裂的瞬间,整座溶洞响起婴儿啼哭,三十六盏青铜灯中的婴孩同时睁眼,瞳孔里跃动着翡翠火苗。
陈月茹发出凄厉尖啸。她的翡翠节肢寸寸龟裂,露出内部中空的青铜管,管壁上用德文镌刻着实验编号:“第七代母体回收程序完成度99%”。残破的学生装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纳粹鹰徽纹身,纹路竟与龙君遗骸的逆北斗符完全契合。
"龙脉当归……"苏离离的声音突然从镇魂簪中传出。簪子凌空飞射,钉住陈月茹眉心正要成型的铜镜残片。陈延生趁机翻开《搬山秘录》,发现最后三页被辰砂黏连,撕开后竟是母亲用眉笔绘制的祠堂地窖剖面图。
图纸上的朱砂标记令陈延生浑身发冷——地窖暗格里那具未启封的青铜棺,棺面饕餮纹的瞳孔位置,赫然是两枚逆北斗铜钉。而标注"最终净化室"的暗格深处,用德文写着"活体龙脉培养终止程序"。
溶洞穹顶突然塌落大块钟乳石。陈延生翻滚着躲开坠石,后颈龙鳞不慎擦过青铜导管,鳞片竟生出肉芽缠住导管。他忍痛挥尺斩断肉芽,发现断口处渗出的不是血,是混着辰砂的翡翠液体。
"时辰到了。"陈月茹残存的头颅咧开嘴角,脖颈断裂处伸出德式电缆,“龙魂该醒了……”
龙君遗骸突然震颤。那些钉入骨缝的铜钱剑齐根没入,剑柄处的镇魂铃同时炸裂。陈延生看见遗骸的爪尖插入自己胸膛,翡翠液体顺着肋骨纹路注入心口,后颈龙鳞如活物般蔓延至全身。
"不要碰龙气!"苏离离的魂魄突然显形。她道袍被阴风撕扯成缕,双手结莲花印按在陈延生天灵盖:“你爹把真正的镇龙符刻在你……”
剧痛中,陈延生七岁时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祠堂地窖弥漫着辰砂的腥臭,父亲用量龙尺划开他的后背,母亲含着泪将镇魂簪刺入他后颈。翡翠液体顺着脊椎流淌时,他听见父亲在龙首碑前的嘶吼:“陈家欠的债,到我这儿为止!”
溶洞四壁的翡翠棺材同时开启。棺中实验体的腐烂手掌扒住棺沿,心口的量龙尺碎片嗡嗡震颤。陈延生突然明白这些才是失败的"自己",而真正的龙脉容器……
“在祠堂地窖!”
陈延生暴喝一声,量龙尺横扫祭坛。尺锋斩断龙君遗骸的爪尖,翡翠液体喷溅在岩壁德文标语上,腐蚀出"活体龙脉培养终止程序启动"的字样。他抓住镇魂簪跃向溶洞暗河,身后传来陈月茹癫狂的笑声:“你逃不出巫山龙冢!”
暗河水底沉着成堆的青铜齿轮。陈延生潜游时被尖齿划破小腿,伤口竟长出翡翠鳞片。当他浮出水面换气时,望见河岸石壁上钉着具青铜椁——正是母亲图纸上标注的"最终净化室"。
“延儿……”
椁中传来母亲的呼唤。陈延生游近时发现椁面缠着三十六道墨斗线,每道线结都系着陈氏族人的生辰八字。他颤抖着抚过椁盖缝隙,摸到父亲用辰砂写就的绝笔:“破椁之时,龙脉当归。”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陈月茹的残躯顺着水流扑来,翡翠脊椎如触手缠住青铜椁。陈延生挥尺斩断触手,黑水喷涌中望见椁内景象——母亲穿着下葬时的绛色袄裙,心口插着量龙尺,尺身刻满逆北斗符。
"你爹用我的尸身养着龙魂。"母亲突然睁眼,瞳孔是两团翡翠火焰,“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陈延生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石壁凸起的青铜阀。阀门转动声里,暗河水突然倒流,辰砂浆从四面八方涌向青铜椁。他看见母亲的尸身浮出水面,量龙尺从她心口缓缓拔出,带出条翡翠小龙。
小龙盘上陈延生手腕的瞬间,整座溶洞地动山摇。龙君遗骸的逆鳞处裂开深缝,露出藏在龙骨中的德式保险柜。陈延生摸到怀中的青铜钥匙,齿痕与保险柜锁孔完全契合。
"不能开!"苏离离的魂魄突然变得稀薄,“那是……”
陈延生旋动钥匙。柜门弹开的刹那,三百六十盏青铜灯从暗河底升起,灯焰中浮现出陈家历代先祖的虚影。灯阵中央摆着本泛蓝的德文笔记,扉页照片是施密特与祖父陈九霄的合影,背景赫然是嵌满翡翠龙鳞的手术台。
"原来祖父才是始作俑者。"陈延生翻开笔记,指尖划过实验体编号,“陈家九代人,都是龙脉的祭品……”
暗河突然卷起漩涡。母亲的尸身化作翡翠液体融入小龙,龙影暴涨撑裂溶洞穹顶。当第一缕天光泻入龙冢时,陈延生看见山崖间矗立着青铜巨门,门环是衔着逆北斗符的镇墓兽,而门缝中渗出的辰砂浆,正沿着山势流向陈家祠堂。
苏离离的魂魄彻底消散前,将镇魂簪按进陈延生后颈:“你爹把锁龙桩设在……”
龙吟震碎山岩。陈延生握紧量龙尺冲向青铜门,翡翠龙影盘踞在他周身,龙爪所过之处,山壁上钉着的翡翠棺材纷纷炸裂。当尺锋触及门环镇墓兽时,他忽然听见祠堂方向的爆炸声——那是二十年前父亲剖腹时,龙首碑炸裂的声响。
“龙脉当归……”
陈延生喃喃重复着碑文,量龙尺爆出惊天青光。镇墓兽的眼眶突然淌下血泪,门缝中伸出无数青铜手臂,每只手掌都刻着陈氏族人的生辰八字。他挥尺斩断手臂,黑血喷溅在翡翠龙鳞上,竟凝成父亲留在《搬山秘录》中的绝笔:
“以血为引,以骨为钥,镇龙脉于九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