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粘稠,挡风玻璃上的“婚”字渗出血丝。杨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指缝里沾着细碎的鼠毛:“离子时还有多久?”
苏媛媛正在往雷击木手串上缠红绳:“三刻钟。但你的符...”她突然抓住杨烁手腕,蛇血符边缘已经泛起灰白霉斑,“灰仙在借你的阳气养胎!”
江玲儿突然尖叫着缩到座椅缝隙。她新做的水晶甲正在变黑,指甲盖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是鼠蛊!”苏媛媛抓过保温杯往她手上泼枸杞水,“快用铜盆接住!”
杨烁抄起脚边的铜盆,江玲儿的指甲盖突然崩飞,十几只米粒大的灰鼠掉进盆里。这些老鼠浑身长满人脸状的斑纹,发出婴孩般的啼哭。苏阳抄起工兵铲要拍,被苏媛媛用桃木剑架住:“不能杀!这是灰仙的耳目,弄死它们杨烁的心脉就断了!”
隧道顶灯开始频闪,黑龙潭方向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杨烁突然扯开衬衫,露出心口溃烂的鼠爪印:“苏媛媛,把我膻中穴封了。”
“封穴你会窒息...”
“快!”杨烁抓起解剖刀抵住自己喉咙,“等灰胎爬到心脉,咱们都得给那耗子精当陪嫁!”
苏媛媛咬破舌尖,混着朱砂在杨烁胸口画了道血符。符成瞬间,杨烁脸色煞白,手指甲却停止变灰。隧道深处传来尖锐的唢呐声,七盏绿灯笼从潭水方向飘来,每盏灯罩上都趴着只穿嫁衣的灰鼠。
“是灰仙的迎亲队。”苏媛媛往每人嘴里塞了片柳叶,“含着别咽,看见什么都别应声!”
江玲儿突然指着隧道墙壁:“那些...那些影子在动!”积水倒影里,无数顶着红盖头的人影正朝他们招手。苏阳的柳叶突然自燃,烫得他直吐舌头:“卧槽这玩意过期了吧?”
杨烁突然猛踩油门。路虎撞飞两盏绿灯笼,爆开的火星里窜出几十条灰影。后视镜里,被撞碎的灯笼残骸竟自动拼接成顶花轿,轿帘缝隙伸出只枯手,腕上金镯子叮当作响。
“是阴婚契!”苏媛媛扯断脖子上的铜钱项链,“杨烁你爷爷到底欠了多少风流债?”
轮胎突然打滑,方向盘不受控制地朝隧道墙壁偏转。杨烁瞥见仪表盘上的水温表在疯狂旋转,冷却液从车头喷出,在空中凝成个血红的“聘”字。
“下车上祭品!”苏媛媛踹开车门,抓起铜盆扣在引擎盖上。盆中鼠蛊发出尖锐嘶鸣,潭水方向顿时卷起腥风。江玲儿的高跟鞋卡在排水沟里,苏阳拽她时扯掉了半边貂绒领子。
“我的高定!”江玲儿刚要骂,突然指着苏阳后背:“你衣服上...”
苏阳的棒球服后襟不知何时爬满白蛆,这些蛆虫正拼成个歪扭的“陪”字。杨烁抓把朱砂撒过去,蛆虫落地变成灰烬,空气里弥漫着头发烧焦的味道。
潭边老柳树上突然垂下条白绫,绫子末端系着个褪色的同心结。苏媛媛脸色骤变:“柳家送聘的来了!杨烁你...”
话没说完,潭水炸开丈高水柱。浮出水面的不是柳七娘,而是具泡胀的女尸,腐烂的面孔依稀能看出江玲儿的轮廓。女尸手腕上缠着七条白蛇,蛇头齐刷刷转向真正的江玲儿。
“替身术!”苏媛媛甩出五帝钱击退扑来的蛇群,“江玲儿你八字是不是戊辰年...”
“老娘91年的怎么了!”江玲儿躲闪时崴了脚,镶钻手机掉进潭水,屏幕亮起瞬间映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杨烁的解剖刀突然脱手飞向女尸,刀尖精准刺入女尸眉心,爆出的黑血里裹着团带毛发的肉块。
苏阳用雷击木挑起肉块:“这他妈是...”
“江玲儿的头发和指甲。”苏媛媛点燃黄表纸烘烤肉块,“有人用厌胜术偷了她的生气!”
潭底传来闷雷般的响动,水面浮起大量气泡。杨烁扒着潭边青石往下看,幽绿的水光里隐约有座牌楼,檐角挂满鼠头铜铃。他胸口突然剧痛,蛇血符彻底褪成灰白色,溃烂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拱动。
“灰仙要现形了!”苏媛媛往潭里撒糯米,米粒入水变成挣扎的鼠影,“杨烁!唱请神调镇住它!”
杨烁刚开口就咳出黑血,沙哑的调子混着血腥气:“...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潭水突然沸腾,浮尸们集体转向他,腐烂的声带挤出同样的唱词。
江玲儿突然扑向女尸:“我的包!尸首手上那个爱马仕是限量款!”她刚抓住包带,女尸的手臂突然反折,枯骨扣住她手腕就往潭底拖。苏阳抡起工兵铲劈砍,铲头却被蛇骨卡住。
“别碰那个包!”苏媛媛甩出红绳缠住江玲儿的腰,“那是灰仙的买命钱!”
杨烁的唱词突然变调:“...四梁八柱全来到,各路仙家听我言!”最后半句几乎是嘶吼,潭面炸开数道水柱。浮尸们发出凄厉惨叫,女尸抓着江玲儿的手突然松劲。
苏阳趁机把人拽回来,江玲儿的名牌包却自动打开,抖落出大把纸灰。这些灰烬在空中组成个“礼”字,飘向潭心牌楼方向。
“三书六礼齐了。”苏媛媛抹了把脸上的水,“灰仙要强娶,柳家要配阴婚。杨烁,你选哪个?”
杨烁扯开溃烂的衣襟,露出心口蠕动的灰影:“我选掀了它的堂口!”他抓起铜盆跳进潭水,刺骨的寒意瞬间淹没头顶。
水下世界光怪陆离。牌楼前的石阶上摆着七盏人皮灯笼,灯影里晃动着杨家祖辈的身影。杨烁的铜盆撞上牌楼立柱,盆底掌堂印发出血光,照出牌楼匾额上四个篆体字:有债必偿。
灰影从四面八方聚拢,化作穿长衫的老太太。灰三奶奶的鼠须沾着血沫:“杨小子,你爷爷拿我子孙炼药时可没这么硬气。”她爪尖弹出寸长的指甲,“既然不肯结亲,那就拿心肝抵债!”
杨烁憋着气摸出解剖刀,刀刃在水流中划出银线。刀尖即将刺中灰仙时,腰间突然被蛇尾缠住。柳七娘的虚影从牌楼后浮现,褪色的红盖头下传来空灵歌声:“郎君负我二十载,黄泉路冷衾枕寒...”
灰仙的利爪趁机刺入杨烁肩头,黑血染红潭水。苏媛媛的呼喊从水面传来:“杨烁!接住这个!”铜钱剑破水而下,剑身缠着的红绳突然活过来般缠住灰仙手腕。
水面上的苏阳正在暴打防水无人机:“这玩意儿刚才在偷拍!”他掰断的螺旋桨里掉出微型摄像头,屏显画面正是潭底景象。江玲儿捡起石块猛砸:“又是拆迁队那帮孙子!”
潭底突然地动山摇。杨烁趁机将铜盆扣在灰仙头顶,掌堂印迸发的血光中,灰仙现出原形——竟是只轿车大小的灰鼠,脊背上长满人脸状的肉瘤。柳七娘的蛇尾卷住杨烁往水面拽,灰鼠的利齿却咬住他脚踝。
“松开我男人!”柳七娘的盖头被水流冲开,露出半张白骨半张美人的脸。她张口吐出团青雾,灰鼠惨叫松口,杨烁趁机蹬着牌楼跃出水面。
苏媛媛甩出红绳接应,绳头却在半空被鼠群咬断。杨烁重重摔在潭边,呕出的黑血里混着碎肉。江玲儿的高跟鞋狠狠踩中追击的鼠群,细跟插进鼠眼爆出浆液:“敢咬老娘看上的男人!”
苏阳点燃雷击木扔进鼠群,火焰中浮现钟馗虚影。灰仙的怒吼震落山石:“你们毁我堂口,我要杨家断子绝孙!”
杨烁挣扎着爬起,将铜盆砸向潭心:“灰三奶奶!看看这是什么!”盆底掌堂印映出血色符文,潭水突然倒流,露出潭底森森白骨——全是缺了头盖骨的鼠尸。
“当年我爷爷取的鼠脑仁,”杨烁抹了把嘴角的血,“救的是抗日联军的伤员!”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弹痕状胎记,“你们灰家吃空饷、通倭寇,真当没人记得?”
灰仙的嘶吼突然变调,潭底白骨集体立起,摆出个残缺的八卦阵。苏媛媛恍然大悟:“原来杨家祖上是破过灰仙的风水局!”
柳七娘的蛇影突然缠住灰仙:“老耗子,你骗我说杨郎负心...”蛇牙刺入灰仙脖颈的瞬间,潭水暴涨三丈,将所有人卷入漩涡。
杨烁在激流中抓住江玲儿的包带,镶钻的链条突然变成条白蛇。柳七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郎君可还记得白娘子?”没等他反应,蛇身便将他拽向潭底祭坛。
祭坛中央摆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穿着六十年代的碎花棉袄,心口插着柄生锈的铜刀。杨烁的挂坠突然发烫,竟与棺中铜刀产生共鸣。灰仙的尖叫从四面八方传来:“杨守山!你封我百年,如今你孙子...”
柳七娘的蛇尾扫碎水晶棺,女尸手中的铜刀飞向杨烁。刀身触到他掌心时,记忆如潮水涌来——1943年冬,爷爷杨守山为救游击队员,用灰仙嫡孙的头盖骨做药引...
“现在该清账了!”杨烁将铜刀刺入祭坛阵眼,潭底顿时地动山摇。灰仙的哀嚎声中,苏媛媛的红绳缠住杨烁的腰,苏阳和江玲儿拽着绳子的另一端拼命拉扯。
众人跌作一团时,潭水突然退去。晨光刺破乌云,照在干涸的潭底——哪有什么牌楼祭坛,只有个巨大的鼠形石雕,眉心插着那柄铜刀。
江玲儿突然指着杨烁胸口:“你的伤...”
溃烂的鼠爪印正在结痂脱落,露出粉色的新肉。苏阳掀开袖子,小臂上的灰斑也消失无踪。苏媛媛却盯着柳七娘消失的方向:“阴婚契还没解,她最后看你的眼神...”
杨烁捡起潭边的碎盖头,布料突然化作白蛇钻进他袖口。远处传来引擎声,三辆救护车呼啸而至,车门上印着“江氏集团”的LOGO。
“我爸还真会挑时候!”江玲儿瘸着腿迎上去,却看见担架上抬下来的人浑身长满鼠毛。穿防护服的医生举着镇定剂:“江小姐,令尊今早在公司突然发狂,说胡桃木办公桌里钻出几百只灰鼠...”
苏媛媛翻着江玲儿的手机相册:“你们公司新大楼是不是建在野坟沟上游?”她放大设计图上的喷泉造型,“这分明是灰仙的引水局!”
杨烁擦着铜刀上的水渍:“看来灰家不止一个堂口。”他望向医学院方向,解剖室的那具尸体突然浮现在脑海,“苏阳,你昨晚说家里祖坟冒黄烟...”
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里弹出新消息:医学院后山发现盗洞,考古队挖出个雕满鼠头的青铜鼎。苏媛媛扫了眼照片,脸色骤变:“这是灰家的五仙鼎,谁把它挖出来,方圆百里都要...”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干涸的黑龙潭底裂开道缝隙,传出熟悉的啃噬声。杨烁的铜刀挂坠开始发烫,苏阳的雷击木冒出青烟,江玲儿的名牌包自动抖出张泛黄的婚帖。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雨水中飘荡着线香味。柏油路上,无数顶着红盖头的灰鼠人立而行,唢呐声混着婴啼从四面八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