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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柳仙蜕衣

血咒夭债 天宝 2025-03-08 11:19
晨雾裹着纸灰味糊在车窗上,江玲儿第八次擦拭手机屏幕上的裂痕:“这破地方连4G信号都没有?”她镶钻的美甲戳得屏幕咔咔响,“我爸要是知道我跟着你们钻山沟子...”
“你后脖颈的灰印子能蹭到劳斯莱斯上。”苏阳蜷在后座啃煎饼果子,碎屑掉在雷击木手串上,“昨晚上那耗子精说了,出东三省就得烂肠子。”
杨烁握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后视镜里,苏媛媛正用朱砂笔在他昨晚撕破的衬衫上补符咒,少女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霜花。他胸口被刺破的膻中穴还在渗血,血珠滚到铜刀挂坠上发出滋滋轻响。
吉普车碾过冻土路的颠簸声里,苏媛媛突然开口:“柳家太爷的堂口在鹰嘴砬子,要过三道坎。”她蘸着唾沫把黄表纸折成三角符,“待会看见红灯笼别停车,听见婴儿哭别回头,碰到拦路的...”
车头突然传来沉闷撞击声。江玲儿尖叫着扑到前座,香奈儿包包甩出去砸中导航仪。挡风玻璃上黏着团暗红色肉块,正顺着雨刷器的摆动往下淌黏液。
“是撞死黄皮子了吧?”苏阳摇下车窗探出头,“哎呦卧槽!这他妈是...”
柏油路上横着具血淋淋的动物尸体。说是狐狸太大,说是狗又太小,最瘆人的是那张被车轮碾爆的兽脸——分明是张皱巴巴的人脸,嘴角还挂着白蛆。
苏媛媛抓起后座的桃木剑:“闭眼!都别盯着看!”她话音未落,尸体腹部突然窜出几十条灰影,巴掌大的老鼠叼着内脏碎块四散奔逃。有只肥硕的灰鼠人立而起,前爪合十朝吉普车作揖。
杨烁猛踩油门,后视镜里映出毛骨悚然的画面——鼠群围着尸体跳起诡异的舞蹈,柏油路上用血画出歪歪扭扭的“债”字。胎噪声中混入细碎的啃噬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车底盘。
“是灰仙的送葬队。”苏媛媛往四个车门缝塞铜钱,“活人撞见要折寿,快撒买路钱!”
江玲儿哆嗦着掏出GUCCI钱包,大把百元钞票顺着车窗抛出去。纸钞在空中突然自燃,灰烬落地成灰鼠形状,追着车尾气跑了半里地才散架。
苏阳突然指着路牌怪叫:“咱们刚才不是经过这个岔口?”反光牌上布满抓痕,正是进山前他撒尿时划的十字记号。
杨烁瞥见仪表盘不对劲——油表指针逆时针旋转,里程数在倒着跳。“鬼打墙。”他猛打方向盘拐进林间小道,“苏媛媛,你的引路香呢?”
少女翻出三支拇指粗的黑香,点燃时腾起的烟柱竟像活蛇般扭动。青烟指向东南方,吉普车碾着冻僵的灌木丛疾驰。江玲儿突然捂住嘴,她新烫的卷发梢不知何时缠满蛛网,每根丝线上都挂着米粒大的鼠眼。
“低头!”苏媛媛挥剑斩断发梢。断发落地变成灰毛,被车轮碾爆时发出婴儿啼哭。前方雾气中亮起盏红灯笼,纸糊的灯罩上盘着条碧绿小蛇。
“是柳家的引路灯!”苏媛媛眼睛发亮,“跟着灯笼走,千万别...”
灯笼突然被疾风卷到半空,火苗窜起三尺高。燃烧的竹骨架上浮现出张人脸,正是昨晚祠堂里灰三奶奶的模样。杨烁急踩刹车,轮胎在结冰路面打滑,车尾横扫过枯树丛,惊起漫天黑鸦。
鸦群盘旋成漩涡状,聒噪声里混着铁链拖地的响动。苏媛媛摸出五帝钱正要掷,江玲儿突然指着挡风玻璃尖叫:“人脸!玻璃上有人脸!”
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五官。是个穿灰布衫的老太太,额头钉着七颗生锈铜钉,眼眶里钻出两簇白毛。杨烁抓起仪表盘上的桃木挂件按在玻璃上,人脸扭曲着融化,却在玻璃内侧留下五个指印状的冰花。
“灰仙要截胡!”苏媛媛咬破手指在车窗画血符,“柳家地盘也敢撒野,真当...”
车顶突然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众人抬头,只见顶棚凸出个人形鼓包,腐烂的指节穿透铁皮,指甲缝里塞满坟土。苏阳抡起工兵铲往上捅,铲头撞到什么硬物,震得虎口发麻。
“是拆迁队老王的尸体!”江玲儿缩在座位下翻相册,“他工牌还在我手机里...啊啊啊!”她手机相册突然自动翻页,每张照片里的老王都在流血泪,最后定格在昨晚仙人桥下的浮尸画面。
杨烁猛踩油门,吉普车在密林间横冲直撞。车顶的抓挠声突然消失,后玻璃却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七长两短,正是东北出殡的摔盆节奏。苏媛媛反手甩出浸过黑狗血的铜钱镖,车后顿时炸开团磷火。
雾气散尽时,鹰嘴砬子近在眼前。悬崖边的老宅挂着成串蛇蜕,风干的鳞片在屋檐下叮当作响。苏阳刚推开车门就踩到团黏糊糊的东西——是条蜕到一半的蛇皮,新鲜的血迹蜿蜒至宅门。
“柳家太爷在蜕衣。”苏媛媛示意众人噤声,“这时候最忌讳生人冲撞,你们...”
话音未落,宅门吱呀洞开。腥风扑面,江玲儿的羊绒大衣瞬间爬满白霉。门廊阴影里盘着条碗口粗的碧鳞大蛇,竖瞳在暗处泛着金芒,蛇信卷起苏媛媛抛出的拜帖。
“晚辈苏媛媛,携杨家后人拜山!”少女嗓音发颤,“求柳太爷赐...”
大蛇突然暴起,蛇尾扫飞苏阳的工兵铲。杨烁本能地护住苏媛媛,后背撞上门柱的瞬间,胸口的铜刀挂坠迸出火星。蛇瞳骤然收缩,竟口吐人言:“杨守山的崽子?”
苏媛媛扑通跪地:“太爷明鉴,灰家破誓在先,杨家血脉遭...”
“放屁!”蛇尾拍碎青石板,“当年杨守山剥我蛇蜕做药引,这笔账还没算!”腥风裹着毒雾喷涌而出,江玲儿的手背瞬间鼓起水泡。苏阳抡起雷击木要砸,被杨烁死死按住。
“药引治的是霍乱。”杨烁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鼠爪印,“1943年白家沟瘟疫,我太爷爷用蛇蜕救活三十八户。”他脖颈青筋暴起,“柳家要是不认这份香火情,我现在就跳鹰嘴砬子!”
悬崖边突然卷起旋风。褪到一半的蛇皮凌空飞起,裹住杨烁剧烈抽搐。苏媛媛甩出红绳要拽,绳头却被毒雾腐蚀成黑灰。江玲儿情急之下掏出防狼喷雾乱喷,没想到刺激性的气味竟让大蛇连打三个喷嚏。
“阿嚏!”毒雾被气流冲散,半空中传来苍老笑声,“杨家小子倒有几分血性。”褪下的蛇皮幻化成青衫老者,指尖还沾着新鲜蛇血,“说吧,求老夫镇什么?”
苏媛媛赶紧捧出玉珏:“灰家掌堂印现世,求太爷主持五仙...”
老者突然掐住杨烁下巴:“鼠爪噬心,七窍生疮。你小子活不过头七啊。”他蘸着蛇血在杨烁眉心画符,“柳家可以破例,但你要娶我座下柳七娘。”
“我娶!”江玲儿突然举手,“要多少彩礼随您开价!”
老者冷笑:“柳七娘二十年前就死了。”他袖口窜出条白蛇,蛇尾缠着块褪色的红盖头,“配阴婚,续阳寿。杨小子,这买卖划算。”
杨烁突然抓住白蛇七寸:“柳太爷真要结亲,就该亲自送嫁。”他眼底泛着血丝,“我爷爷说过,柳家重诺,当年那条白蛇...”
悬崖下突然传来地裂声。老者神色骤变,甩袖震开杨烁:“好小子,居然知道白娘子的事。”他转身时化作青烟消散,只留句话在毒雾中回荡,“子时三刻,带着灰家印来黑龙潭。”
众人还没回过神,老宅轰然倒塌。瓦砾堆里钻出七条白蛇,叼着块蛇形玉坠放在杨烁脚边。苏媛媛捡起玉坠时倒吸冷气:“这是柳家的蜕魂玉,看来...”
山下突然传来引擎声。三辆路虎拦住去路,车上跳下十几个戴墨镜的壮汉。领头的刀疤脸晃着甩棍:“江小姐,你爸让我们接你回去。”
江玲儿的高跟鞋陷在泥里:“我不回!告诉老江头...”
“由不得你。”刀疤脸亮出手机照片,江家别墅墙上爬满灰鼠,组成了“父债子偿”四个血字。苏阳突然指着其中一人惊呼:“你脖子上怎么有鼠爪印?”
墨镜男们集体后退半步。刀疤脸的领口下,暗灰色印记正渗出脓血。杨烁猛地扯开他衣领,五个爪印中央的皮肤在蠕动,分明是鼠头形状的鼓包。
“灰仙种胎。”苏媛媛撒出糯米,落地变成挣扎的灰影,“你们碰过拆迁款对不对?那些钱浸过死人血!”
刀疤脸突然跪地干呕,吐出大把带血的鼠毛。后座车门弹开,江父踉跄着扑出来:“玲儿救救爸爸!书房...书房供的保家仙变成老鼠了!”
苏媛媛摸出罗盘对准江父:“你供的根本不是保家仙,是灰仙伪装的!”她甩出红绳缠住江父手腕,“说!拆迁队到底在野坟沟挖到什么?”
江父瘫在泥地里哆嗦:“就...就是个雕花铜盆,里面堆着鼠头...”他脖颈突然青筋暴起,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灰三奶奶...饶命啊!”最后半句变成了尖细的鼠叫。
杨烁的解剖刀抵住江父喉结:“铜盆在哪?”
“卖...卖给文物贩子了...”江父嘴角淌出黑血,“但他们今早...全死在高速上了...”他猛地抽搐,后颈爆开团血雾,窜出只巴掌大的灰鼠。苏媛媛的铜钱镖晚了一步,灰鼠叼着块带皮的肉钻进地缝。
远处传来闷雷声。苏阳手机突然收到推送:《绕城高速重大车祸,疑似鼠群袭击致连环追尾》。新闻配图里,扭曲的车厢缝隙塞满鼠尸,柏油路上用血画着巨大的“债”字。
“灰仙在催命。”苏媛媛望着乌云密布的天际,“去黑龙潭要经过七十里盘山道,江叔叔...”
江父突然夺过车钥匙:“我知道有条近路!”他发动路虎撞开拦路石,“当年运铜盆就是走的野狐岭!”
车队冲进盘山道时,第一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不是雨,是粘稠的血。后视镜里,天空变成暗红色,云层中翻涌着无数拖尾巴的灰影。苏媛媛用血在车窗画符,却发现血珠逆着重力往上流。
“是灰仙的颠倒界!”她甩出五帝钱钉在车顶,“杨烁!唱你们杨家的请神调!”
杨烁喉结滚动,哼出段沙哑的民谣:“日落西山黑了天,龙离长海虎下高山...”轮胎碾过积水坑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碎骨渣。歌词每吐一字,车灯就暗一分,等唱到“五路兵马护周全”时,引擎盖突然蹦起三尺高。
“接着唱!”苏媛媛把桃木剑插进方向盘,“这是灰仙在破法!”
杨烁额角暴起青筋:“...朱砂铺路引灵官!”车头猛地往下一沉,像是轧到什么活物。后车传来江玲儿的尖叫,对讲机里全是电流杂音。
暴雨中突然亮起盏绿灯笼。提灯的是个穿旗袍的女人,后脑勺的鼠脸咧到耳根:“姑爷去哪呀?”声音甜得发腻,“三奶奶给您备好合卺酒了...”
苏媛媛抓起江父的保温杯泼过去。滚烫的枸杞水浇在灯笼上,爆出的火星竟变成乱窜的灰鼠。杨烁趁机猛打方向盘,路虎撞断护栏冲进岔道。后视镜里,其余车辆被鼠潮淹没,江玲儿的尖叫戛然而止。
“玲儿!”杨烁急踩刹车,却被苏媛媛按住膝盖:“不能停!你看前面——”
断桥边缘,江玲儿的路虎正以诡异的角度悬空。车尾趴满灰鼠,车头却被条巨蟒缠住。白蛇竖瞳在雨幕中亮如金灯,蛇信卷住江玲儿的腰身甩向吉普车。
江玲儿摔进后座时,怀里还死死抱着个铜盆。盆沿的鼠头雕纹渗出黑血,盆底粘着七绺不同颜色的毛发。苏媛媛抄起铜盆要扔,盆中突然伸出只枯手,攥住她手腕就往里拖。
“是灰仙的聚魂盆!”杨烁抡起工兵铲猛砸。铜盆发出钟鸣般的颤音,枯手缩回瞬间,盆底浮现出张老太婆的脸:“杨家小子,你的新娘子跑啦——”
暴雨中传来唢呐声。八只人立而行的灰鼠抬着顶纸轿,轿帘缝隙露出半截腐烂的胳膊,腕上金镯子正是江玲儿昨晚丢的那只。苏阳点燃雷击木砸过去,火焰中浮现出钟馗虚影,却只烧着轿顶流苏。
白蛇突然弓身弹射,蟒身绞住纸轿。轿中爆出团青雾,灰三奶奶的尖叫震碎车窗玻璃:“柳翠花!你非要跟老身作对?”
“作对的是你!”白蛇口吐人言,竟是柳家太爷的声音,“八十年前杨家救过柳七娘,今天老夫还这个情!”蟒尾扫断山石,坠落的碎石在盘山道上垒成“债”字。
杨烁趁机猛踩油门。路虎撞破雨幕冲进隧道,后视镜里的厮杀声渐渐模糊。苏媛媛擦着铜盆上的血渍:“灰家掌堂印就在盆底,但需要五仙信物才能...”
江玲儿突然抽搐,镶钻指甲掐进苏阳胳膊:“前面...前面有东西!”
车灯照亮的隧道尽头,跪着七具无头尸。尸体穿着拆迁队制服,脖颈断口处钻出灰鼠脑袋。鼠眼泛着红光,齐声唱起童谣:“杨家郎,命不长,五更不到见阎王...”
苏媛媛甩出七枚铜钱封住尸身,铜钱却悬在半空组成北斗七星。杨烁的解剖刀划过掌心,血溅在铜盆上:“灰三奶奶!你不是要讨债吗?”
血珠在盆中凝成漩涡,映出祠堂废墟的景象。半块玉珏正在灰仙神像前冒血,而杨烁怀里的另半块突然发烫。隧道墙壁渗出黑血,无头尸们齐刷刷抬手,鼠嘴里吐出黏成丝的怨气。
“就是现在!”苏媛媛将铜盆倒扣在地,“杨烁,摔盆!”
杨烁高举铜盆砸向七星阵。盆碎瞬间,七具尸体轰然炸裂,鼠头滚进排水沟发出惨叫。隧道顶灯逐一亮起,照出尽头处的“黑龙潭”路标。
江玲儿瘫在真皮座椅上:“结束...了吗?”
苏媛媛盯着盆底碎片:“灰仙真身还在潭底。子时三刻...”她突然盯着杨烁的胸口,“你的心口符在褪色!”
杨烁扯开衬衫,柳太爷画的蛇血符竟被鼠爪印蚕食过半。后座传来苏阳的鼾声,他摊开的手掌上,灰色胎记已经蔓延到小臂。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水流在玻璃上汇成个歪歪扭扭的“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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