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黑色活物

水底蓝光熄灭的刹那，吴语听到自己颈动脉突突跳动的声音。青铜网上浮动的傩面鬼影正化作实体，那些青面獠牙的轮廓穿过湍急水流，在顾风腰间的兽牙项链上撞出火星。
"闭气！"顾风拽着吴语往岩缝深处钻，军靴蹬碎的钟乳石渣混着血水在眼前翻涌。后方传来金属撕裂声，苏家架设的钢索桥被倒流的暗河冲垮，黑衣人惨叫着坠入沸腾的九鼎阵。
冉宸的防水包突然发出尖锐蜂鸣，他抹了把护目镜上的血污："电磁脉冲频率在衰减！青铜网要闭合了！"平板屏幕上，原本蠕动的青铜纹路正以玉琮为中心收缩，胎膜中的婴儿突然睁开第三只眼。
吴语锁骨处的傩面纹如烙铁般灼烧，苏清浅的残魂裹着青焰撞进他意识深处。无数记忆碎片在颅内炸开——戴着青铜傩面的祭司将钥匙插入女童天灵盖，鼎内沸腾的不是火焰而是某种粘稠的黑色活物。
"共生契…"吴语呛出带血沫的河水，攥着半截钥匙的手背浮出鳞片状纹路，“清浅是蜕鳞鼎的容器！”
岩缝外传来重物落水声，唐装老人拄着青铜杖踏浪而来。他身后浮着具三眼虎首人身的青铜儡，儡兵关节处不断渗出朱砂色液体，在暗河中晕开成血色符咒。
"苏家养了你二十年，该报恩了。"老人手杖轻叩水面，吴语锁骨处的傩面纹突然暴凸成实体鳞甲。剧痛中他看见苏清浅的残魂被青铜网绞碎，玉琮里的婴儿正伸出布满符咒的小手。
顾风突然甩出三枚柳叶镖，寒光切断儡兵脖颈的青铜铰链。失去头颅的儡兵反而动作更快，利爪撕开冉宸的冲锋衣，在防弹背心上划出四道火星。
"接着！"冉宸将电磁脉冲器调至最大功率抛来，“用共振破坏青铜网频率！”
吴语刚抓住仪器，儡兵的青铜爪已刺到面门。千钧一发之际，顾风反手将军用匕首捅进儡兵胸腔，古铜色刀刃与青铜骨骼摩擦出刺耳声响。儡兵伤口涌出的却不是机油，而是散发着沉香气味的黑血。
"这是活儡！"冉宸盯着仪器飙升的读数，“他们在儡兵体内养了痋虫！”
水面突然炸开，九尊方鼎同时喷出青黑色火焰。玉琮中的婴儿发出啼哭，声波震得岩壁簌簌落石。吴语手中的青铜钥匙突然脱手飞出，与玉琮表面的凹槽完美嵌合。
"阻止他！"唐装老人第一次露出惊慌神色，五具儡兵齐齐扑向玉琮。顾风甩出登山绳缠住吴语腰部，借水浪冲力将他甩向祭台方向。
吴语重重摔在青铜祭台上，腐臭味扑面而来。傩面女尸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掐住玉琮，胎膜中的婴儿正用第三只眼凝视他。钥匙插入玉琮的瞬间，整座祭台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滇南虫鸟篆。
"甲子年…黑虎衔尸…"吴语抹去遮住视线的血水，突然发现虫鸟篆中有个熟悉的图腾——永昌王墓帛书上的三尾玄虎，此刻正与玉琮虎纹首尾相衔。
苏清浅的残魂在玉琮表面凝聚：“快转动钥匙！青铜网要吞噬地脉了！”
吴语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双手握住钥匙奋力旋转。玉琮内部传来机括咬合的脆响，婴儿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胎膜破裂处涌出黑色长发，瞬间缠住他的手腕。
"这是痋术养的人蛹！"冉宸的喊声混在爆炸声里传来，“用舌尖血！”
吴语刚要低头咬舌，却发现缠住自己的长发正在褪色。玉琮表面的虎纹活了过来，三眼巨虎图腾从青铜中跃出，一口咬住人蛹脖颈。婴儿的啼哭化作哀鸣，第三只眼里流出朱砂色的泪。
祭台开始下沉，青铜网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吴语趁机拔出钥匙，发现末端三叉戟凹槽里沾着胎膜黏液，在幽光中泛出诡异的珍珠色。
"小心！"顾风的警告晚了一步。唐装老人的青铜杖穿透水幕，杖头睚眦雕像咬住钥匙。吴语被巨力拽得踉跄，钥匙脱手的瞬间，九尊方鼎同时射出锁链缠住他四肢。
苏清浅的残魂突然暴涨，青焰裹住吴语周身："以血为契！"她抓着吴语的手按向心口，锁骨处的傩面纹突然裂开，黑血喷溅在最近的方鼎上。
鼎身符咒遇血即燃，火焰顺着锁链蔓延成火网。吴语在剧痛中看到惊悚画面——自己血液里游动着细如发丝的青铜虫，正疯狂啃食那些傩面鬼影。
"原来如此…"他扯出包里的考古锤砸向方鼎，“青铜网是痋虫巢穴！”
顾风踩着儡兵残骸跃上祭台，军刀斩断两条锁链：“用阴血破阳煞！冉宸，准备黑驴蹄子！”
"你当拍僵尸片啊！"冉宸边骂边从防水包掏出个密封袋，“只有糯米和朱砂…接着！”
吴语接住抛来的朱砂瓶，抬脚踹翻扑来的儡兵。鼎内火焰突然转绿，他看到自己影子在岩壁上扭曲成三眼巨虎，正与傩面鬼影撕咬缠斗。
"黑虎衔尸…"唐装老人突然狂笑，“苏家等了两甲子的黑虎爷，原来是你！”
祭台彻底沉入水底前，顾风抓着吴语跃入暗河支流。湍急水流中，青铜网的碎片如活物般追击，却在触到吴语伤口流出的黑血时仓皇退散。
冉宸的防水手电照亮前方岩洞，钟乳石间垂落着数百具风干尸骸。所有尸体都呈跪拜状，额间嵌着三眼虎纹青铜片，腐烂的胸腔里隐约可见蜷缩的黑色活物。
"是痋人俑。"吴语摸到岩壁上的凿痕，“明初风格…这里不是古滇墓葬！”
顾风突然将军刀插进岩缝："有东西在动。"刀身映出他凝重的侧脸，“这些痋人…在呼吸。”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最近那具尸骸突然抖动起来。风干的皮肉簌簌脱落，露出胸腔里抱膝蜷缩的黑色人蛹。人蛹额间睁开第三只眼，瞳孔是熟悉的青铜色。
"跑！"冉宸抓起朱砂粉撒向后方，糯米砸在青铜网上爆出火星。三人跌跌撞撞冲进岔道，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胎膜破裂声。
吴语的考古锤突然指南针般颤动，锤头直指某处岩壁：“这边！有青铜器共振！”
凿开风化层后，露出堵雕刻着傩舞场景的青石门。巫师们围着三眼巨虎起舞，虎口衔着的赫然是具青铜棺椁。吴语触摸凹痕时，锁骨处的傩面纹突然发烫，石门应声开启。
墓室内布满蛛网状的青铜细丝，每根丝线都串着指甲盖大的青铜铃。顾风抬手拦住要进门的冉宸：“是悬魂梯，走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
"不止。"吴语用放大镜观察最近的青铜铃，“铃铛表面有气孔，里面养着痋虫。”
冉宸调整夜视仪焦距："你们看房梁！"横梁上布满爪痕，最新那组痕迹还沾着新鲜血迹，“是活物…而且体型不小。”
阴风突至，青铜铃无风自响。吴语突然按住心口，他的影子在青砖地面扭曲变形，额间缓缓裂开第三道竖瞳。顾风见状立即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军刀上：“被青铜痋寄生了？”
"是共生契的反噬。"吴语扯开衣领，傩面纹已蔓延到下颌，“清浅的残魂在压制痋虫，但我撑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墓室深处传来沉闷的虎啸。青铜丝网剧烈震颤，那些铃铛纷纷爆裂，涌出黑雾般的虫群。顾风挥刀劈砍的动作突然停滞——虫雾中浮现出苏清浅模糊的身影，正被青铜丝线勒住脖颈。
"幻觉！"冉宸用强光手电照射虫雾，“吴语别看！是痋虫的致幻鳞粉！”
吴语却像被摄了魂般走向虫雾，手中钥匙发出共鸣的嗡鸣。就在他要踏入青铜丝网的刹那，顾风突然将匕首刺入他肩头。剧痛让视线恢复清明，只见真正的苏清浅残魂正在梁上挣扎，她心口插着的半截钥匙正在消融。
"接住！"顾风将军用匕首抛给冉宸，“砍断东南角那根主丝！”
青铜网崩塌的瞬间，整座墓室开始倾斜。吴语扑向苏清浅时，看到她残魂化作青烟钻入钥匙。地面突然塌陷，三人坠入下层墓室，摔在积满黑水的石砌平台上。
冉宸的夜视仪照亮墙壁，所有人倒吸冷气——壁画上，无数傩面人正将青铜钥匙插入三眼巨虎天灵盖。虎尸腹中剖出的青铜棺内，蜷缩着个戴傩面的女童。
"这是…蜕鳞鼎的铸造图！"吴语触摸壁画的手指突然刺痛，颜料中竟掺着骨粉，“用白虎煞镇痋虫，苏家从百年前就在谋划…”
顾风突然捂住他的嘴。黑水泛起涟漪，有东西正从池底浮上来。先是漆黑的长发，接着是泡胀的青色皮肤，最后露出额间嵌着的三眼虎纹青铜片。
"是守墓痋人。"冉宸声音发颤，“根据生物电流检测…是活的。”
那痋人突然睁眼，瞳孔是浑浊的青铜色。它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吼叫，而是吴语熟悉的、苏清浅的声线：“快走…爷爷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