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九年,朱翊钧十九岁,郑秋吉十六岁,郑夏吉十六岁。
朱翊钧没想到太后会那么爽快,轻易便允诺了他和秋吉的婚事,欣喜之下的他不由让王安拿出陈年的女儿红,一杯一杯地灌下。
“皇上,奴才知道您高兴,可是,可是您不能再喝了。”
“王安,你今天别管朕。朕是真的,真的高兴。”朱翊钧醉醺醺地回道,眸中略有几丝清明。
“是,奴才知道,奴才知道。”王安忙附和,脸上尽是笑容。
“你知道就好,比那些大臣好多了,他们根本不懂,不懂。”说完,又是一壶酒。
他想,他终于可以娶她了。
他突然站起身,语气含混不清:“王安,我们,我们出宫。我要去见阿秋,告诉她这个,这个好消息。她不必,不必等到下个月。我马上就能,就能娶她了。”
王安急忙道:“皇上,您喝醉了,奴才还是服侍您休息吧。”
“不!”朱翊钧一手推开要扶他的王安,“朕没醉!朕今天非要出宫不可。朕要,要见阿秋。”
“可是皇上……”王安一脸为难。
“王安,你要是,要是不跟朕去,朕就让,让别人和朕一起去。”
王安心中无奈,只得应声道:“是,是,奴才这就带皇上去找阿秋姑娘。”
朱翊钧高兴道:“嗯,好奴才,好奴才。”
王安哭笑不得。
“等等。”朱翊钧突然道。
王安以为他改变主意,忙喜道:“皇上,您不去了?”
朱翊钧却摇了摇头:“朕要去。不过,王安,给朕好好梳洗一下,朕不能就,就这样乱糟糟地出现在阿秋面前。”
王安轻叹一口气,应道:“好,奴才这就给皇上梳洗。”
“好,好。”朱翊钧脸上尽是笑容。
王安将朱翊钧轻轻扶到铜镜前,让他坐在椅子上。
然后,唤人把水打来,仔细将帕子打湿,认真给朱翊钧擦脸。擦完脸后,又将朱翊钧的头发打散,拿起梳子,由上到下缓缓梳理,之后,再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上,最后,将一根和田玉簪轻轻插入发间。
做完这些,王安再给朱翊钧换上了常服。
常服是黑色的,只边缘有一圈红色,简单的花纹简单地绣在衣服的袖子上,配以适才熏上的龙涎香,正好。
“皇上,好了。”王安恭敬道。
朱翊钧打量着镜中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走吧。”
“是。”
经过刚才一番侍弄,待朱翊钧出宫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主子,郑府在这边。”王安轻声道。
朱翊钧点点头。王安不动神色地扶着他。
夏吉才从清湖回府,在郑府外一眼就看到了朱翊钧,心中很是欢喜,但转念一想,他必是来寻秋吉的。不过,秋吉陪念姨去寺庙还愿,今晚不会回来。
夏吉笑了笑。
你和我,本就是一样的。
“君哥哥,你怎么这么晚到我家来?”夏吉走上前去,模仿秋吉的语气轻声问道。
朱翊钧以为是秋吉,十分开心:“阿秋,我,我想来看看你。”
夏吉心中愤恨,但面上不显,语气仍旧温婉:“可是,这么晚……”
朱翊钧以为自己惊扰到了阿秋,忙道:“是我太突兀了,我这就回去,明日再来。”
夏吉忙脸红道:“君哥哥,既然,既然你都来了,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就先到我的房间里去休息一下吧。”
朱翊钧心中很是欢喜,可毕竟从小接受礼教,以为不可造次:“我当然不嫌弃,可是这有损你的清誉。”
她犹疑地开口:“可我闻着君哥哥身上似有酒味?”
朱翊钧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来之前确实,确实小饮了几杯。”
她笑道:“既是如此,不如先去我家的小厅坐一会儿,我熬些解酒汤与你喝。”
他想了想:“如此也好。”
王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也只得道:“有劳阿秋姑娘了。”
夏吉便命人将府门打开,让朱翊钧与王安进去。
门口小厮见状,不知所以,只听夏吉小声吩咐道:“这是我的朋友,暂时在家中歇一会儿,就不必给爹娘通报了。”那小厮不敢得罪她,便道明白了。
“君哥哥?”她回头轻声唤道,“这边。”
虽说是小厅,但与一个屋子无多大区别。
“君哥哥,你是不是有些醉了,要不要在榻上躺一会儿?”
朱翊钧摇摇头,笑道:“无妨,坐着便好。”
夏吉点点头:“那君哥哥就先坐在这里,我去熬解酒汤。”
朱翊钧怎会让她做这种事,忙道:“这怎么能行?还是让王安去吧。”
“可是,王安毕竟是君哥哥的……”夏吉面有难色。
朱翊钧却笑着吩咐:“王安,你去替朕,郑姑娘熬解酒汤。”
王安心中更觉不妥:“可是,主子,谁来照顾您啊?”
夏吉微微一笑。
朱翊钧会意:“有阿秋在,你不必担心。”
王安无奈,只得恭敬道:“可否请姑娘派人与我同去?”
“当然,墨晓!”夏吉唤道。
“奴婢在。”
“你带王安去厨房熬一碗解酒汤来。”
“是。”
夏吉见王安已走,便将房门轻轻锁上。因郑府并不算大户,所以夏吉除墨晓这一个侍女之外,再无服侍的人。
夏吉轻轻走到朱翊钧身旁,温声道:“君哥哥,你好像很困,不如还是先在榻上躺一会儿吧。”
陈年女儿红的醉意忽然不可抑止地漫了上来。他一向很自持,可是如今只有她与他两人。
他好像点了点头。
郑夏吉一笑,抬手将他带至榻前。虽说是带,可朱翊钧已差不多将全部重量放在了夏吉一人的身上。
或许是天意。就快到榻前时,两人忽然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在榻上。
夏吉抬眼看着上方的朱翊钧。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那般快。
朱翊钧酒劲上涌,只觉眼前一片迷糊:“阿秋?”
夏吉听着这个名字,脑袋一空。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他。她想,他为什么不能爱上她呢?她与秋吉,有什么分别。
她吻了上去。她不知如何吻人,似是不小心咬到了他。
“阿秋?”他先是惊讶,忽又低低一笑,“我教你。”
他确实是在教她。可她却想哭。她感受到他的吻越来越深,只因此刻她不是她。可她却下意识地回吻着他。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她想,可是扑面而来的,连酒意都无法遮挡的香味却让她一下心安。
她以为她不会后悔,可后来的后来,是欢喜还是疼痛,就连她自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