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挨到了放假,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自己的老家了。也许是因为已经渐渐习惯了那种喧嚣的尘世而忘却了童年那种乡野间的快乐,我自打初中起好像就没怎么回过那个还有些落后的村落了。
不过这次放假,我必须回去。因为就在我刚刚到家的时候,便接到了一个沉痛的消息,我的奶奶因为心脏病突发而倒在了自家的床上,因为发现得早,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不过经过医生的诊断证明,她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奶奶从小就很疼我,也许我们家的确香火不旺吧,在我的父辈当中,唯独我父亲一人生了个儿子(也就是我),其他人清一色生的都是闺女。也正因为这样,我便名正言顺的成了我们老陆家的一根独苗,从小就在自己奶奶的溺爱中长大。
听到奶奶病危的消息,我着实悲伤了一把,可能是由于从小就是奶奶带的吧,虽然老人家总爱唠叨,并且又是个纯正的农村老太太。但我对于自己的奶奶还是十分的尊重与爱戴的。听我父亲说,奶奶很可能已经没几天时间了,其实早在我回来之前,奶奶就已经出现过几次类似的情况,但老太太仿佛都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挺了过来。而且时常在床头含糊不清的呼唤着我的名字。听到这里,我的心不自觉的痛了一下,他我知道,老人家是在等我回去,等着我这个大孙子回去看看自己,只有见到了我,自己才能撒手人寰吧。
坐上驶往乡下的长途汽车,我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漫不经心的跟可欣发着短信,告诉她这两天我必须得回老家一趟,也许到那就没信号了,让她别瞎担心什么的。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一路颠簸过后,我们一家人总算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我老家所在的那个村落。
这里几乎和自己小时候没什么变化,要说真有什么,就是街道似乎更宽了一些吧。那里的人依然淳朴,而也同样的穷困。看着四周的荒芜与贫瘠,我真是从心底狠狠的感谢了自己老爸一次。要是当初自己的父亲也没走出大山,走进城市的话,我恐怕也得像个井底之蛙一样,需要听别人来讲述外面的世界了吧。
走在路上,不是有人跟我的父亲打着招呼,大多都是你回来啦,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话。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对我的父亲还是满尊敬的,再怎么说,我的父亲也是这十里八乡的第一个大学生嘛。在别人的心目中,地位高些也就不足为奇了。走在路上,我着实风光了一把,听着别人把自己夸得就跟个好学生似的,自己都真的有些想好好学习了。
随意的欣赏着田间的风景,不远处的村落依旧那样的宁静,依稀可以看见那些白色而又有些许泛黄的墙壁,黑色的瓦顶,木质结构的窗户,这一切都是在城里很难见到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身边不时传来几声家禽的鸣叫声,远处的小河里,一群孩童正在小河里自由自在的做着各种那个年纪他们能够享受的事情。
十分钟后,我随着父母终于来到了老家的祖屋门前。看着那破旧的门槛和墙上已经退了颜色的挽联,我和父母的心情瞬时都沉重了起来。轻轻一推,门开了,我的父亲大声喊着我二叔的名字,马上,一个满脸胡茬,穿着朴素的中年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神清澈的半大孩子。
二叔一见到我的父亲就显出了那种难掩的兴奋,“大哥,你终于回来啦!”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那种欣喜的表情。的确,也许我们一家没有回来已经很久了。
再说站在我二叔身旁的那个羞涩的小丫头,自然就是我的堂妹了。我的父亲先是被我二叔拉到了一旁,小声不知在说些什么,而自己也没兴趣知道,索性就和在一旁盯着自己手机看个不停的小堂妹玩了起来。而自己的母亲则找了条长凳坐下,自顾自的在一旁喝起水来。
突然,我父亲和二叔好像发生了什么冲突,只见自己的父亲不停地摆着手,大声说道,“不行,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些封建迷信!”
而自己的二叔则一脸无奈的望着父亲,“我说哥,这里几千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弄的,我们家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说完,局促不安的揉搓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指头,低头不敢看我父亲的脸。
这时,还是我母亲出来打了个圆场,“哎呀,算啦,两兄弟说话怎么还带吵的。”说着很不客气的瞪了我父亲一眼。
但这一切似乎都没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只见父亲不可置否的摇着头,“你懂什么,他们老是喜欢搞那些封建的玩意,人都还没死呢,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的还搞什么法事吧。”一边说,一边还气愤的拍了下身旁的墙壁。
闻言,二叔自然也不示弱,“哎呀,反正人我都请好了,你爱看不看!”说罢,转身朝屋里走去。
这时,我的婶婶闻声也赶了出来,见自己男人一声不吭,黑着脸往里间走去。赶忙出来跟外面的我们一家赔不是,随后又帮几人将手头的行李给提进了家门。安顿完毕,几人都聚到了我奶奶的房间里,老人干裂的脸庞上不满岁月雕琢的痕迹,毫无血色的嘴唇在看见我的瞬间,竟然激动的抖动起来。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再也忍不住迅速朝自己奶奶身旁扑了过去,在奶奶身旁坐下,把老人的说轻轻放在自己脸上,任其手掌上粗糙的纹理不停的在自己面庞上轻轻摩挲。
又过了会儿,我的婶婶做好晚饭后招呼大家过去。这顿饭很难吃,我几乎一点都没吃进去,浓重的木柴特有的烟火气息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反胃,虽然人家都说烟熏肉好吃,但是我始终还是不喜欢那些烟熏火燎的味道。
吃完饭后,自己的父母又主动陪起奶奶,我也在屋里呆了一会儿。看也没什么事,便向婶婶给自己收拾好的房间走去,睡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我无聊的翻看着自己的手机,果然,信号差极了,几乎只有一格。索性也就闭眼休息,自己今天也着实累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一路的颠簸,弄得自己头都还有些晕乎。
不过没睡多久,一个小孩子突然闯了进来,正是自己可爱的堂妹,小孩紧紧的攥住我的手,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陪我出去玩会儿啊。”
一开始,我本想装自己睡沉了不去理会,但哪只这孩子竟然还用手挠起了自己的胳肢窝,弄得我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孩得意的望着我那一脸的苦逼相,摆出了一个胜利的造型。
无奈的摇摇头,我只得拉起妹妹的小手走了出去。趁着天还没黑,我带着自己的堂妹向河边走去。河水很干净,从岸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河底的全貌。河里的鱼虾很多,这个时候也正是个下河捉鱼的好时候,只见一群小孩正兴奋的拿着各种渔具穿梭在刚好没过他们胸口的水中。我则带着自己的堂妹静静在河边看着,毕竟,有些时候,这种欢乐不需要亲自实践就能感受的很清楚吧。
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望着快要被远山所埋没的太阳。不自觉的拉起堂妹的小手,我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四周不时刮来阵阵
阴冷的风和树的枝叶配合着不停发出一些令人不安的声音。突然,我似乎撞到了个人,那种感觉很真切,也很疼,虽然心里很搓火,不过几年的大学生活还是交给了我最基本的礼貌。也没抬头看那人的相貌,我的第一反应便是用尽量缓和的和对方道歉。就当我将目光移至对方脚面的时候,我还是不由的愣了一下。只见对方穿了双颜色很艳的红布鞋,在夜色中看起来很有中一双绣花鞋中女鬼的恐怖气氛。
伴随着那种奇怪的感觉,我一下将头抬了起来。就在那一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在我的眼前、,连个鬼影都没有,存在只有身旁的堂妹和不停互相摩擦着制造各种恐怖声音的树木……
惊魂未定的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我低头向自己的堂妹问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她的眸子依旧如此的干净清澈,堂妹用天真的眼神望着我狐疑的脸庞说道,“没有啊,哥哥,你是要讲鬼故事吓唬我吗?”
轻轻哦了一声,我索性抱起自己的堂妹,快步朝自己家所在的位置走去。
回到家中的时候,二叔已经有些着急了,连声问自己到底去哪了,心有余悸的向小河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我慢吞吞的说道,“去那边了……”
二叔往我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不过也没说什么。让两人赶快进了屋。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被父亲推醒,“快点起来,不好啦,你奶奶她……”说到这里,父亲突然哽咽起来。已经意料到了事情的结果,我马上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果然,奶奶在看过自己之后,最后一个愿望也已经实现了,她终于可以安静的离去了。
迅速起床穿戴整齐,我随着父亲来到了奶奶身旁。只见老人面色黑青的躺在众人前面,嘴巴微微张着,脸上还带着见到我时的那种笑容。
一家人在奶奶面前沉默了许久,终于,大家都放声哭了起来,而我的妹妹,那个天真的孩子也被吓得一齐跟着哭了起来。
第五节:下葬
自从奶奶过世以后,一些从外乡赶来的道士不停的在家中做着法事。各种叫不出名目的乐器发出各种嘈杂的声音,好像在哭,也像在给逝去的奶奶送行。而我也和家人一样,都穿上了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孝服。作为长子,父亲理所应当的跪在了奶奶的棺木面前。
这些天,不断的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吊丧,有本村的人,也有外乡赶来的亲戚,总之,只要是和我家有关系的人几乎都赶过来了。
有点新鲜又有些狐疑看着眼前跳来跳去的老道,我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从早上起来开始,我也快一天没合眼了,还好自己的父母还有二叔家都挺心疼我身体的,所以也并未让我这个晚辈守夜,所以还算状态比较好的了。
终于,到了要跟奶奶的遗体说再见的那天了,村落的早晨还是如此宁静,除了不时传来的鸡叫和犬吠声,一切都是那样的沉寂。老道早早的守候在奶奶的遗体旁边,等着我们一大家人来见自己奶奶最后一眼。这天是奶奶死后的第四天,也不知道老道从哪弄来的防腐丹药,这么长时间了,奶奶的身体竟然连一点腐臭的味道都没有。
费力的打开棺盖,我又看见了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奶奶还是满脸笑意的躺在里面,十分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不过,此刻我还是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只见奶奶脸上挂着的笑意似乎比前几天浓了许多。也许是死后皮肤收缩的结果吧,一边这般安慰着自己,我一边想用手最后再摸一摸奶奶的脸庞。不过在我刚刚伸出手的那一瞬,我的手就被身边的老道毫不留情的挡了下来。
“生死两茫茫,活人还是少沾阴气为妙。”一手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老道的一只手始终紧紧的攥着我那只并不健硕的手臂。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有和他继续争辩什么,既然是乡村里流传了百年的传统,我总也不好就这么打破它吧。
带所有人都一一看过奶奶之后,父亲给了我一枚看起来十分古旧的铜钱,让我把钱交到了老道手上。这种古铜钱俗称压口钱,放入死者口部,相传可以让死者的尸身长时不腐。不过铜钱这等玩意已经算是比较低等的了,也就是现代人告慰死者的一种形式而已。放在古代,压口的玩意好的都是品相上乘的玉石,搞不好还能含颗夜明珠什么的。
只见老道轻轻撬开了奶奶微张的嘴唇,但手并不与其嘴唇接触,只用一股红线把钱吊着放了进去。随即又用一个奇怪的工具把奶奶的嘴给闭上。
最后,奶奶的棺木被订上了几颗看起来略有夸张的桃木钉子。
随着棺木合拢,送葬队伍已经在奶奶的棺木上绑了几根手指粗细的麻绳。出殡的时候,我端着奶奶的照片,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照样锣鼓喧天,只不过各种乐器混杂着吹出的声音并不动听,甚至可以说有些吓人。道路两旁还有些胆大的前来围观,喉咙随着哀乐不住的上下抖动着。
路上到处是送葬队伍散出的纸钱,白色的纸钱仿佛一片片从天而降的雪花,随着众人的脚步,静静落在地上,随后又被风吹起,往奶奶墓地的方向渐渐吹去。
到了一个转交的路口,送葬队伍扛着肩上的棺木,围着一堆刚刚烧起的柴火转了个圈,我知道,这叫转棺,寓意大概是让死者最后再看一眼家的方向,同时也是为死者指明通往阴间道路的做法。不过到底是否如此,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毕竟我也没死过。
终于,送葬队伍到达了奶奶的墓地,因为还在农村,所以这里还保持着古老的土葬习俗。一些人早先一步到达这里,为奶奶挖好了下葬的坑洞。
那些一直扛着棺木的人把奶奶的棺木小心的放了下来,然后又把抗棺木所用的木头解了下来,随后小心翼翼的把奶奶的棺木对准了事先挖好的坑洞,用绳索控制着,缓缓放了下去。
最后,我们一家人都依次跪在奶奶墓旁,用自己的衣服捧了一洼红土,朝埋葬奶奶的坑洞里撒了进去。这种仪式在被理解为替死者建房子,带有为死者尽最后一份心意的意思。
最后,我们一家和其他陪同我们前来送葬的人一起在墓山上随便野炊了一顿,饭菜很丰盛,不过我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这不仅和那股烟熏火燎的气味有关,更重要的是,奶奶也随着这次送葬活动的结束,永远的长眠地下,和我们一家人分隔阴阳两界了。
一直到太阳渐渐落下,一行人才从山上返回。走在路上,我不住的回头望一眼远处奶奶的墓地。在那片墓山之上,不时可以看见点点绿色的鬼火,每一丛火光,都见证着一个死者的离去。也许这次以后,自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慈祥的老人了。
坐在自己家祖屋的前庭里,我迟迟没有倦意,虽然这一天连轴转似的守灵活动已经让我有些疲劳了,但我还是不能忘记奶奶看见自己时,那张慈祥的脸庞以及她脸上所带着的被人完全不能给予的满足。
第六节:头七之夜
不知不觉的,奶奶走了已经有七天时间了,今天晚上就是头七,也就是中国人所谓的还魂夜。传说中,在这一夜里,所有的死者都会如期归来,来看他(她)生前所生活和居住过的地方。若是在死者所必须进过的路线上撒上一层薄薄的白面,第二天你就能看见死者来过的足迹。不过,在屋子里的人也必须为自己留出一条进来的通道,如果死者因为找不到入口,那结果就……那个晚上,你是注定睡不好的!
坐在自己的床上,本人竟然又一次失眠了,依照老一辈的说法,这一天人尽量得睡得早一点,不要打扰了死者最后一次回家的过程。
自己老爸本来是个不信邪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父亲有些反常,不但叮嘱我早点休息,千万不要等过了十点之后再睡,而且自己也一早就上床睡了。说什么,老道算过了,奶奶回家的时间会在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的那段时间,为了尽量不打扰她回家的行程,大家都必须早早的睡觉回避。可能他自己也是农民出身吧,见过的事情多了,虽然大多数还是不信,不过有些东西,亲身经历过就不同了吧。
躺在床上,我静静的发着呆,突然,我回想起了一个可欣和自己讲过的故事。故事的内容大致如此。
话说我的女朋友可欣,出身书香门第,家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学教师,而她们家也一直住在一个学校规划好的老式住宅区里面。
听说去年,她父母所在的学校搬来了一对新人。男的也是这所大学的老师,而女的则在外面的一家大型外企上班。小两口平时很恩爱,只要是闲暇的时间,人们都能见到他们在一起的身影,而且从不吵架,就算发生一些小口角,也能很快的平复下来。
两人里平日待人很好,可能是因为年龄比较相近吧,两人和可欣的关系也很不错。可欣也尝到他们家里去玩。
不过,好景不长,在那对小夫妻搬到院里不足半年后,惨剧终于发生了。小两口在一次休假的时候,外出旅游。而很不巧的是,他们的车在路上遇到了很严重的交通事故,那名男教师当场身亡,而他的妻子,在送往医院路上,最终也因失血过多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两个年轻人都失去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这最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当两人死后七日的夜里,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欣的家就住在那对年轻夫妇的楼上。当夜,当可欣睡着之后,迷迷糊糊的,她被一阵杂乱的响声所吵醒。声音的来源就在那所已空置了的房间里,因为两人的尸体被送回了老家,两人家中的一切都还未有人收拾。
最先,可欣听到了一些物品被打碎的声音,随后,一个好像是锅盖的东西被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不时的,还会伴有一些类似于人类脚步声的声音不停地回响在可欣家的门口附近。因为,那对小夫妻闲的无聊的时候也常常回去找可欣聊天!宁静的夜里,那种声音一直持续着,一直过了很长时间,那种声音依旧回荡在夜空之中。最后,以一声震天动地的关门声做了收尾。
第二天,当人们再次打开房门,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人人都张大了嘴巴,所有的玻璃陶瓷制品无一例外的碎了一地。而最不可思议的是电饭锅里,居然还有一锅已经煮好了的饭!
事情马上在整个院落里传开了,有人说是心存坏心的小屁孩干的恶作剧,也有人说是两口子死的不甘心,回来闹腾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最终大家都没有得出一个可以互相说服对方的理由。
渐渐的,我困意难挡,也渐渐的睡了过去,也许因为死的是自己的奶奶吧,我并未像以前一般害怕。而在陆我进入梦乡之后,屋子的另外一头,我的父母和二叔一家住的房间内。一阵意想不到的响动还是把他们吓的够呛。原来,早在头七之前,那个为我奶奶做法事的老道便利用卦象估出了一条我奶奶的回归路径。不过,老道的推断仿佛出了一点偏差,奶奶的魂魄并没有从老道事先留好的开口进来,而是选择了一条已经被他用血符给封死了的入口。累了几日,本来几人都已精疲力竭,特别是我二叔,早已把被子捂在头上,幽幽的扯起呼来。不过,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所有人都醒了过来。当然,我除外,睡眠质量本身不高的我,往日里要闹这么大动静,估计早就该醒了。可今晚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这些声音像被什么物体给阻隔了一般,就是无法传入我的耳洞。
睡着的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而那些没睡着的可就遭了秧,外面的动静渐渐变大,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不断变大的趋势。我的母亲紧张的往我父亲怀里挤了挤,而我的父亲此刻则保持着一脸的镇定不断安慰着自己的老婆,但事实上这些镇定都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虽然嘴里嘟哝着别怕,其实父亲的头上也密密麻麻见了层汗。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谁也没敢出去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当他们再次提起那件往事时,仍旧不禁后怕。
后来妹妹告诉我,其实那晚二叔也吓得够呛。一直把被子紧紧的捂在头上,嘴里不停的咒骂着帮自己家算自己老妈回归路径的老道,“你个挨千刀的,怎么能算错了呢?”而我的婶婶则把枕头压在了自己头顶上,把女儿紧紧的护在自己怀中,生怕出现一点意外。就连我的小堂妹尿床把尿撒在了自己身上也全然不顾。
外面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大半个小时,我家老屋外墙上挂着的东西纷纷掉落下来,什么干农活用的农具,锄头,铲子,镰刀……最可怕的是,竟然连好端端摆在地上的长凳都似乎飞了起来!一个小时以后,所有的声音终于平复了下来。
当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的那一刻,父亲壮着胆子打亮手电,敲响了自己二弟的房门,“陆冲,快醒醒,咱们出去看看!”说话的时候,我父亲的语气里还带着颤音,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醒悟过来,而我母亲则像个小孩子一般,紧紧的抓着丈夫的衣角,脸色十分难看。听见自己大哥的叫喊,我二叔缩手缩脚的打开了房间的门,揉着像熊猫一般的眼睛,用同样惊疑的望着外面的大哥和嫂子,“哎,等等,我去披件衣服,这就出来。”说完又把门给带上,迅速的从衣柜里随意找了件外衣披上,叮嘱了自己的妻儿几句后便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的另一头,我住的房间。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把盖在身上的被子给蹬在了地上。被夜晚的凉风一吹,顿时醒了过来。正想起身寻找被子的时候,突然间一个身影已经直直的立在了自己身旁。凭着不太灵验的直觉,我感知到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位似乎并不是人类。在黑夜里,不仅没有一丝人类特有的温热气息,反而透出的是那么一股子的阴冷气息。从未有过如此真切的感觉,我当时就吓的闭上了眼睛,侧过身去继续装睡。不过,这位似乎并没有要加害于我的意思,只是弓腰从地上捡起了还躺在地上的那床被窝,随后轻轻的盖在了我的身上。随即转身离去。
见对方似乎并没什么药伤害我的意思,我好奇而又惊恐的睁开眼睛,转过身去看了看那个人的背影。但在看清那个身影的那一刻,我呆住了。没错,那是奶奶,那个一直把我视为掌上明珠的慈祥老人。就在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奶奶竟然把头转了回来,对着我慈祥的笑了笑,不过面色依旧黑青,双腿仿佛并没有接触到地。
见此情景,我的眼睛里顿时充斥了一些晶莹的小东西,刚想叫一声奶奶,那个人影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之中,仿佛她从未来过。不过,盖在我身上的被子让我清楚的知道,她的确来过……她依旧牵挂着自己。
再看聚在老屋客厅里的三人,惊魂未定的打着手电,一步步从屋里向外挪去,看着散落了一地的农具和各种闲置的生活用品,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而我的母亲还差点被吓得趴在了地上,还好父亲及时扶住了她。望着眼前的一切,二叔不觉有些后悔,他竟然连自己妈最后回家的路都没有铺好,竟然让自己的母亲站在自己家的门口却始终没法进来。最后,他蹲在地上幽幽哭了起来。而父亲则慢慢的走到自己弟弟的身边,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慰。不过自己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泪水。
第二天,我们一家人又上山祭拜了一次已经过世的老人,还烧了很多的纸钱。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们那边到底需不需要这些玩意,但是至少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吧。在老太太的墓碑前,我呆立了很久,看了眼墓碑上那张老太太慈祥的照片,我不禁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奶奶,我知道你昨晚来过,你还帮我盖上了掉在地上的被子。奶奶,我会永远把你记在心里面的,永远。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奶奶,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心中的伤感也渐渐淡去。人总归还是要向前看的,虽然那些怪力乱神的现象,我们还无法解释。但那些曾今或正在拥有的亲情,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去留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