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夹竹桃

“你在河滨公园跟李明辉说过话，对不对？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预审员追问。
孙大海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我们已经查到，李明辉死于夹竹桃中毒。而他三天前，就在你负责清扫的区域采摘过夹竹桃。这些，你都知道吧？”赵铁柱的语气开始加重。
听到“夹竹桃”三个字，孙大海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观察室里，江枫对林楚说道：“他的心理防线正在松动。但他似乎不仅仅是害怕，还有别的顾虑。”
林楚点了点头：“他可能只是个执行者，或者知情者，背后或许还有其他人。他害怕的，可能不只是法律的制裁。”
审讯室内的僵局持续了十几分钟。
赵铁柱看了一眼手表，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换了个策略：“孙大海，你也是有家有老婆孩子的人。犯了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你有苦衷，或者受到胁迫，现在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孙大海。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声音沙哑地开口了：“警官……我，我没杀人……真的……李明辉不是我杀的……”
“那你跑什么？”
“我……我害怕……”孙大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怕他们……怕他们报复我家里人……”
“他们是谁？”赵铁柱立刻追问。
孙大海张了张嘴，又犹豫了。
“孙大海，你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我们警方。如果你不配合，没人能帮你。”赵铁柱的语气变得严厉，“你所说的‘他们’，是不是跟李明辉的死有关？李明辉采摘夹竹桃，是不是受他们指使？”
孙大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是……是他们让李明辉去采的……也是他们……让我去拿的……”
“拿什么？”
“就是……夹竹桃的叶子和花……李明辉采了之后，放在公园南门的一个废弃工具箱里。然后‘蛇哥’让我去取，说是有用。”孙大海断断续续地说道。
“蛇哥？”江枫和林楚在观察室对视一眼。这又是一个新的线索。
“这个‘蛇哥’是什么人？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赵铁柱继续追问。
“蛇哥……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大家都叫他蛇哥。他是……是放贷的……在红星里那一带活动……”孙大海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前段时间手头紧，赌博输了钱，就……就从蛇哥那里借了五万块……利滚利，现在已经十几万了……我还不上……蛇哥就让我帮他做点事抵债……”
“让你做什么事？”
“就是……有时候帮他跑跑腿，送点东西，或者……或者去吓唬一下欠钱不还的人……这次……他让我去公园拿李明辉采的夹竹桃，然后……然后把那些东西磨碎，混在……混在一些调料粉里……”孙大海说到这里，声音再次颤抖起来，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表情。
“那些混了夹竹桃的调料粉，你给了谁？”
“蛇哥……蛇哥让我把东西准备好之后，放在一个指定的地方，他自己会去拿……我根本不知道他要用那些东西干什么……直到……直到警察来找我，我才知道李明辉死了……我当时就吓坏了……我怕蛇哥杀人灭口，也怕警察抓我……所以就……就跑了……”
“你把调料粉放在哪里了？”
“红星里……三巷尽头那个废弃的信箱里……”
“你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就是……李明辉出事那天……下午四点多……”
“蛇哥有没有告诉你，这些东西是给谁用的？或者用在什么地方？”
孙大海摇了摇头：“没有……他从来不多说……我也不敢多问……警官，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只是被逼的！我没想过要害人啊！”
审讯进行到这里，案情似乎有了一些眉目。孙大海更像是一个被高利贷胁迫的工具人，而真正的幕后黑手，直指那个神秘的“蛇哥”。
“这个蛇哥，长什么样？有什么体貌特征？平时在红星里哪些地方活动？”赵铁柱问道。
孙大海努力回忆着：“蛇哥大概三十多岁，中等个子，偏瘦，左边眉毛上有一道小疤，说话声音有点尖。他平时没什么固定落脚点，但经常在红星四巷的‘顺利茶馆’和五巷口的‘老地方棋牌室’出现。对了，他脖子上，好像有一个蛇形纹身，具体是什么蛇我没看清，只看到一小部分。”
蛇形纹身！
江枫在观察室里，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对“蛇形纹身”和“眉毛上的疤”这两个特征产生了轻微的反应。他似乎在某个被忽略的案卷材料或者监控截图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但一时想不起来。
“橙橙，立刻根据孙大海描述的体貌特征，在我们的数据库和红星里周边的监控录像中进行排查！重点是‘蛇哥’、眉毛上的疤、蛇形纹身！”江枫通过对讲机对苏橙橙说道。
“收到，枫哥！”
审讯室那边，赵铁柱继续深挖。
“李明辉也欠了蛇哥的钱吗？”
“应该是的。”孙大海点头，“我听蛇哥手下的小弟说过，李明辉好像欠了不少，而且……好像还不上，蛇哥催了好几次了。”
“你知不知道李明辉具体欠了多少？因为什么欠的？”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好像也是因为赌博……”
“案发当晚，也就是李明辉出事那天晚上，蛇哥有没有联系过你？或者你有没有见过他？”
孙大海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那天下午我把东西放进信箱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晚上回家后，越想越害怕，就没敢再出门。”
观察室里，林楚对江枫说：“如果孙大海说的是实话，那么蛇哥就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他的动机可能是因为李明辉欠债不还，而投毒方式，则是利用了孙大海这个同样被债务控制的‘工具人’。他让李明辉去采摘夹竹桃，可能也是一种威胁或者‘考验’，如果李明辉不从，后果会更严重。而李明辉自己，或许也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只是采点东西，不会有事。”
江枫点了点头：“这个逻辑说得通。但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比如，蛇哥是如何拿到那些混有夹竹桃的调料粉，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投放到李明辉的外卖中的？”
这时，苏橙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兴奋：“枫哥！赵队！有重大发现！根据孙大海提供的体貌特征，结合我们之前掌握的关于红星里地区一些非法放贷人员的线索，我们初步锁定了一个外号叫‘蝰蛇’的男子，真名魏宏！今年32岁，有多次寻衅滋事、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的前科！他的左眉弓处确实有一条约两厘米长的陈旧性疤痕，而且有线人反映，他脖子到后颈的位置，有一个青黑色的蛇形纹身！”
“魏宏！”赵铁柱精神一振，“立刻查他的落脚点！布控抓捕！”
“正在查！不过……枫哥，还有一个情况。”苏橙橙的语气顿了顿，“我把魏宏的照片和我们之前掌握的，在李明辉家楼下徘徊的那个‘深色连帽衫’的监控截图进行了初步比对……虽然‘连帽衫’戴着口罩和帽子，但从身形、步态以及一些细微的习惯性动作来看，相似度非常高！”
“也就是说，那个在李明辉楼下鬼鬼祟祟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个魏宏，也就是蛇哥？”江枫问道。
“是的，枫哥，概率在80%以上！”
“他既然出现在李明辉家楼下，就说明他有直接的作案时间和机会！”赵铁柱说道，“他是如何投毒的？李明辉的外卖是他自己接的单，从快餐店到家，中间去了网吧附近的小巷子和河滨公园北门。难道魏宏在这两个地方接触过李明辉？”
“不一定。”林楚开口道，“李明辉从快餐店取餐后，餐食是密封的。如果魏宏想在途中投毒，除非他能精确掌握李明辉的行踪，并且有机会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打开餐盒投毒再重新封好，难度很大。而且，孙大海说，他是把磨好的夹竹桃粉末混在调料粉里给的蛇哥。这种粉末状的毒物，更适合在食物制作过程中或者在食用前混入。”
“食用前……”江枫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李明辉回家后，外卖是放在茶几上的。如果魏宏有办法进入李明辉的家……”
“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赵铁柱提醒道。
“除非他有钥匙，或者……李明辉回家后，他用某种方式让李明辉开了门，然后趁机投毒。”林楚补充道。
“比如，冒充物业、邻居，或者……直接威胁？”
就在这时，审讯室里的孙大海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警官！我想起来了！蛇哥……蛇哥他好像认识一个开锁的！我听他手下的小弟吹牛逼时说过，蛇哥有一次去收账，那家人躲在家里不开门，蛇哥就找了个开锁的，几分钟就把防盗门给弄开了！”
开锁的！
这个线索让案情豁然开朗！
如果魏宏真的认识技术高超的开锁匠，或者他自己就懂一些开锁的技术，那么他完全有可能在李明辉回家前，潜入其家中，将混有夹竹桃粉末的“特制调料”预先准备好，甚至直接投放到李明辉常吃的某种食物或者他预料到李明辉会点的外卖类型中。
但死者李明辉的外卖是现场点的扬州炒饭和炸鸡。
“如果他是提前潜入，如何精准地知道李明辉会点什么外卖，并将毒投进去？”江枫提出了疑问。
林楚沉吟道：“除非……他不是直接把毒投进某一份具体的外卖里。而是……污染了李明辉厨房里的某种常用调味料。比如盐、糖、味精，或者某种酱料。这样，无论李明辉自己做饭，还是点了外卖回来觉得味道不够想加点料，都有可能中招。”
这个推测非常大胆，但也非常合理！
“老张！”江枫立刻通过对讲机联系法医老张，“立刻派人回李明辉的住处，对他厨房里所有的调味品、食用油、酱料等进行全面细致的搜查和取样！重点是那些已经开封使用的！”
“收到！”老张那边立刻行动起来。
“橙橙，魏宏的落脚点查到了吗？”赵铁柱急切地问。
“赵队，查到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和线人反馈，魏宏最近经常在红星七巷的一家地下赌场出没，那里也是他的一个主要据点！而且，有线人刚刚看到他进了那家赌场！”苏橙橙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好！立刻组织抓捕！这次不能让他再跑了！”赵铁柱霍然起身，眼中闪烁着精光。
红星七巷，地下赌场。
这里比之前的废品收购站更加隐蔽。入口是一家看似普通的杂货店，但从杂货店后门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再下一段阴暗的楼梯，便是一个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地下空间。
十几个赌徒围在一张简陋的赌桌旁，吆五喝六，神情亢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臭、烟味和劣质酒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