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一怔,立刻将目光投向死者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双手。由于距离和光线的原因,他之前没有特别留意。此刻凝神细看,他发现,死者的十指指甲……似乎……修剪得非常……整齐?甚至……有些……过分干净了?
在一个被虐杀、捆绑在废弃精神病院十字架上的受害者身上,出现如此整洁的指甲,这本身就显得有些……违和。
“指甲……确实很干净。”江枫点了点头,“而且……我刚才注意到,他虽然赤裸上身,但皮肤……似乎也比较白净,不像是一个长期从事体力劳动,或者流落街头的人。”
“所以,他很可能不是流浪汉,或者无意中闯入这里的探险者。”林楚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有固定的住所,有相对稳定的生活,甚至……可能还有些……轻微的洁癖?”
这个推断,让死者的身份蒙上了一层更厚的迷雾。一个有稳定生活、甚至可能有洁癖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废弃的精神病院?又为什么会成为如此残忍的仪式性凶杀的受害者?
“我们需要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赵铁柱也走了过来,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老刘,你那边联系报警人,问问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车辆在附近出现?”
刘副所长立刻去办。
这时,苏橙橙也从楼下上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还算镇定。
“赵队,江哥,林楚姐,”苏橙橙汇报道,“我和那三个大学生聊过了。他们是本市一所艺术学院的学生,平时就喜欢搞一些……嗯……‘城市探险摄影’。昨天下午,他们就来过这个精神病院踩点,但因为天快黑了,没敢深入。今天上午十点左右,他们又过来,想拍一些白天的素材。他们是从主楼东侧的一个破损窗户爬进来的,一路拍照,走到三楼西侧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味,然后……就发现了那间病房和……尸体。”
“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具体时间?”江枫问道。
“大约是上午十点四十分左右。”苏橙橙回答,“他们吓坏了,立刻就跑了出去,在附近找到小卖部报的警。报警时间是十一点零五分。”
“从发现尸体到报警,中间有二十五分钟的间隔。”林楚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这段时间,他们做了什么?有没有可能……碰过现场的任何东西?或者……隐瞒了什么?”
苏橙橙摇了摇头:“我问过他们了。他们说,发现尸体后,其中一个女生当场就吓哭了,另外两个男生也是魂飞魄散,扶着她就往外跑,根本没敢在现场多待一秒钟,更别说碰任何东西了。从他们的表情和反应来看……应该没有说谎。”
“他们昨天下午踩点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三楼西侧这间病房有什么异常?比如……有没有闻到这种特殊的香味?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痕迹?”江枫继续追问。
苏橙橙想了想,说道:“他们说,昨天下午他们只在一楼和二楼转了转,三楼因为光线太暗,他们没敢上来。所以……昨天的情况,他们并不清楚。”
赵铁柱点了点头:“橙橙,你辛苦了。先带那几个学生回局里,做一份详细的正式笔录,重点询问他们进出精神病院的路线、时间节点,以及在现场和周围有没有看到其他可疑人员或车辆。另外,他们的手机和相机,暂时扣押,让技术科检查一下里面的照片和视频,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是,赵队!”苏橙橙领命而去。
病房内,技术科的勘查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空气中,除了原有的各种气味,又多了一股取证粉末和化学试剂的味道。
老秦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正在小心翼翼地检查死者身上的伤口。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老赵,过来一下。”老秦突然招呼道。
赵铁柱、江枫和林楚立刻走了过去。
老秦指着死者胸腹部的那个倒三角形创口,声音低沉:“创口边缘非常整齐,几乎没有撕裂和犹豫的痕迹。凶手下刀果断、准确,而且……他对人体的胸腹腔结构,恐怕……相当熟悉。”
他顿了顿,用镊子轻轻拨开创口边缘,露出里面空洞的腔体:“初步判断,死者的……心脏、肝脏和……一部分小肠,被摘除了。”
“心脏、肝脏、小肠?!”饶是江枫和林楚都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结论,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摘取特定的内脏……这已经不仅仅是虐杀,更像是一种……献祭?
“而且,”老秦继续说道,“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创口的内壁,“创口内壁有被……灼烧过的痕迹。不是明火直接烧烤,更像是……用某种……高温的金属器皿,或者……某种化学药剂,进行过……处理。”
“灼烧?是为了止血?还是……某种仪式的一部分?”林楚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目前还不好说。”老秦摇了摇头,“但这种处理方式……非常罕见。另外,死者的手腕和脚踝处,除了绳索捆绑的勒痕,还有一些……细密的……针孔?”
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着那些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孔:“数量不多,排列……似乎也没有什么规律。像是……被注射过什么东西?”
“注射?”江枫心中一动,“会不会是……某种麻醉剂?或者……致幻剂?让被害者在受虐过程中……保持清醒,但又无法有效反抗?”
“有这个可能。需要提取血液和组织样本,进行毒理学分析才能确定。”老秦说道,“不过,从死者脸上那种极度恐惧和痛苦的表情来看,他死前……意识应该是清醒的,并且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赵铁柱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畜生!简直是丧心病狂!”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在病房外围勘查的技术员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神色有些激动:“赵队!秦法医!我们在……在门口的地面上,靠近墙角的位置,发现了一个这个!”
证物袋里,装着一枚……看起来像是……纽扣一样的东西?
那纽扣是黑色的,材质……非金非木,入手微凉,表面光滑,但仔细看,上面似乎……刻着一个非常浅淡的、几乎要磨平的……图案?
江枫接过证物袋,对着光线仔细辨认那个图案。
那图案……像是一艘……在波涛中航行的……帆船?
帆船的造型……非常古朴,而且……只有三根桅杆,帆的形状也很奇特。
江枫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个图案……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很快,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当年“幽灵船杀人及文物走私案”的公开报道中,曾经提到过,在那些神秘的“信物”上,就有一种核心的符号,代表着那个走私集团的……图腾或者说……标志。
那个标志,就是一艘……三桅帆船!
虽然细节上可能有所出入,但那种独特的风格和感觉……太像了!
“林楚,你看这个!”江枫将证物袋递给林楚,声音有些干涩。
林楚接过,仔细看了看,也微微变了脸色:“这……这上面的图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和当年‘幽灵船’案卷宗里描述的那个……核心标志……非常相似!”
“什么?!”赵铁柱也凑了过来,一把抢过证物袋,对着光线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一丝无法遏制的……愤怒!
“难道……难道这起案子……和七年前的‘幽灵船’……是同一伙人干的?!”赵铁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沉寂了七年、手段残忍、背景神秘的跨国犯罪集团,突然再次现身,并且……以如此血腥和诡异的方式……在本市作案?
“这枚纽扣……是凶手留下的?还是……死者的?”江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
“从发现的位置来看,在门口墙角,有可能是凶手在进出时不小心遗落的,也有可能是……在与被害者搏斗或拖拽过程中掉落的。”林楚分析道,“但如果是死者的……一个可能有洁癖、衣着相对整洁的人,会佩戴这种……看起来有些年头、甚至有些……不祥感觉的纽扣吗?”
“除非……”江枫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枚纽扣……本身就是某种……身份的象征?或者……是某个组织的……信物?”
就像……魏松年他们那个“沉眠之主”邪教的徽章一样?
如果死者是这个组织的成员,那他被用如此残忍的方式“献祭”,就说得通了——要么是内部的清洗,要么是……被敌对势力……捕获并处决?
而如果纽扣是凶手留下的……
赵铁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刻!让技术科对这枚纽扣进行详细的痕迹提取和成分分析!看看上面有没有指纹、DNA,或者其他微量物证!另外,将纽扣的高清照片,立刻传给省厅技术中心,让他们和当年‘幽灵船’案的证物进行……精准比对!”
“是!”一名技术员立刻接过证物袋,匆匆离去。
现场的气氛,因为这枚小小的纽扣,变得更加凝重和压抑。
“幽灵船”的魅影,似乎正从七年前的深海迷雾中,缓缓升起,将它的阴影,投射到了这间废弃的精神病院病房。
而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死者,他究竟是谁?他与这个神秘的“幽灵船”组织,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新的谜团,如同蜘蛛网般,开始层层叠叠地缠绕上来。
市公安局,会议室,下午临时成立的“青藤精神病院命案”专案组,正在召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赵铁柱坐在主位,江枫、林楚、苏橙橙,以及法医科的老秦、技术科的负责人老李,还有辖区刑警队的代表,都围坐在会议桌旁。
会议室的光线有些昏暗,投影仪将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和初步勘查结果,投射在幕布上。
“各位,情况大家已经基本了解了。”赵铁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疲惫和压抑,“城郊废弃精神病院的这起命案,手段之残忍,性质之恶劣,堪称我市近年来罕见。特别是……现场发现的这枚疑似与七年前‘幽灵船’案相关的纽扣,更是让案情变得异常复杂和……敏感。”
他顿了顿,看向法医老秦:“老秦,尸检那边,有什么最新进展?”
老秦清了清嗓子,拿起一份初步的尸检报告,说道:“死者为男性,年龄初步判断在35-45岁之间,身高约175厘米,中等身材,营养状况良好。死亡时间,根据尸僵、尸斑等情况综合判断,在昨天下午4点到晚上8点之间。致命伤,确认为胸腹部开放性创伤,导致心脏、肝脏被锐器摘除,并伴有部分小肠断裂,引发失血性休克及多脏器功能衰竭死亡。”
“心脏和肝脏……被完整摘除?”林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