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大柳树

十分钟，在高度紧张的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潜伏的警员们一动不动，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湿冷的夜风吹拂着，带来阵阵寒意。
苏橙橙看着屏幕上孤零零站着的小王，忍不住小声问赵铁柱：“赵队，你说……那个神秘人会不会不来了？他是不是发现了我们的埋伏？”
“不好说。”赵铁柱摇摇头，“但也可能他就是故意拖延时间，想消磨我们的耐心，或者等我们露出破绽。沉住气。”
林楚所在的芦苇丛中，她通过夜视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大柳树周围的环境。那棵柳树确实很古老，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垂下的柳条如同浓密的帷幕，遮挡了树下的视线。树根盘虬卧龙般裸露在地表，周围的地面因为靠近河水，显得异常泥泞。
“林顾问，你说江枫刚才的提醒……”旁边一名老便衣低声问道，“会不会真的有埋伏？”
林楚放下望远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大柳树的阴影处：“有可能。让后方的技术组再用热成像扫描一遍大柳树周围，特别是树冠和茂密的枝叶，看看有没有隐藏的人。”
“是！”
很快，指挥车里的技术员操作设备，对大柳树区域进行了热成像扫描。
“报告，热成像显示，大柳树本体及周围五十米范围内，除了诱饵小王，没有发现其他人类体温特征。”技术员汇报道。
没有隐藏的人？难道江枫的感觉错了？
林楚微微蹙眉。她相信江枫的直觉，但也相信技术设备。如果不是人，那江枫感应到的“危险”和“异常”又是什么？
难道是……爆炸物？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紧。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
“赵队，”林楚通过对讲机呼叫，“让排爆组的同事准备，如果目标再过十分钟还不出现，或者出现任何异常情况，我们可能需要对大柳树区域进行一次安全检查。”
“明白！”赵铁柱立刻回应，他显然也有同样的担忧。
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
晚上十点十五分。
鬼柳滩依旧静悄悄的，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诱饵小王已经站得有些腿麻，但他依然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指挥车里，赵铁柱的耐心也快到了极限。他正准备下令，让诱饵暂时后撤，缩小包围圈进行搜索时——
“啊——！！！”
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无边恐惧和痛苦的惨叫，猛地划破了鬼柳滩的死寂！
这声音并非来自诱饵小王所在的大柳树附近，而是来自更深处、更靠近河岸中心的一片茂密的柳树林！那片区域，因为地势低洼，树木更加密集，是监控和观察的盲区！
“什么声音？！”赵铁柱猛地站了起来，心脏狂跳。
“是惨叫！好像是……男人的声音！”苏橙橙脸色煞白，紧紧抓着对讲机。
“声音来源！立刻确定方位！”赵铁柱对着对讲机吼道。
“报告！声音大致来自坐标XXX，XXX区域！距离诱饵位置约两百米，东南方向！”技术员迅速报出了方位。
“林顾问！”赵铁柱看向监控屏幕中，已经从芦苇丛中站起身的林楚。
“第一、第二小队，跟我来！第三小队，保护诱饵，原地待命！第四小队，从侧翼包抄！所有人注意警戒，保持队形！”林楚冷静而迅速地下达指令，声音透过对讲机清晰地传到每个队员耳中。
瞬间，原本静止的鬼柳滩仿佛活了过来。十多名精干的警员如同暗夜中的猎豹，从各自的潜伏点迅速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合围过去。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无声，手中的武器紧握，警惕地搜索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林楚冲在最前面，她的速度极快，脚步轻盈地掠过泥泞的地面，手中的强光手电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不断扫视着前方茂密的柳林。赵铁柱也带着几名特警，紧随其后。
空气中，除了原有的腥湿气味，似乎还弥漫开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弱的……类似腐烂又像是某种化学药品的刺鼻气味。
越靠近惨叫声的源头，这种气味就越明显，也越令人不安。
柳树林深处，光线更加昏暗。茂密的柳条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形成斑驳的光点。
“在这边！”一名眼尖的特警队员低声喊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战术手电。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
手电光柱汇聚之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只见在一棵不算太粗，但枝叶异常茂密的柳树下，一个人瘫倒在泥泞的地上。他背对着众人，身体蜷缩着，一动不动。从他身上穿着的昂贵西装和那略显花白的头发，可以依稀辨认出——正是失踪的博物馆馆长，钱博文！
“钱馆长？”赵铁柱失声叫道，快步上前。
林楚拦住了他：“等等！”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同时示意身后的警员散开，保持警戒，搜索附近是否还有其他人。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柳叶的沙沙声。似乎……行凶者已经离开了。
林楚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碰触了一下钱博文的颈动脉。
冰凉，僵硬，没有任何搏动。
“他死了。”林楚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赵铁柱的心沉了下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钱博文，这个掌握着关键线索的人物，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灭口了！
“什么时候死的？致命伤在哪里？”赵铁柱问道。
林楚小心地将钱博文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面朝上。
当看清钱博文正脸的那一刻，饶是见惯了各种血腥场面的赵铁柱和周围的警员们，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有人发出了压抑的惊呼。
钱博文的死状，太过诡异和恐怖了！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布满了血丝，脸上残留着极度惊恐和痛苦的表情，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法想象的恐怖事物。他的嘴巴大张着，似乎想呼喊，但声音却凝固在了喉咙里。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皮肤。原本应该保养得宜、略显富态的脸颊和露出的手腕皮肤，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干瘪枯槁的状态，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水分和生命力，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皱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具存放了多年的干尸！
这……这绝不是正常的死亡状态！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橙橙赶到现场，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幸好被旁边的老便衣扶住。
“被吸干了生命……”一名年轻警员下意识地喃喃道，显然是被眼前诡异的景象冲击到了。
“胡说什么！”赵铁柱立刻喝止，“世界上哪有那种事！肯定是某种特殊的中毒或者……或者别的死因！”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看着钱博文那恐怖的死状，心里也直打鼓。
林楚没有说话，她戴着手套，仔细检查着钱博文的尸体。
除了皮肤异常干瘪外，她没有在尸体表面发现明显的致命外伤，没有枪伤，没有刀伤，甚至连明显的勒痕或者扼痕都没有。只有在脖颈处，似乎有两个不太明显的、类似针孔或者昆虫叮咬留下的小红点，但周围皮肤并没有异常肿胀或溃烂。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不长，可能就在我们听到惨叫前后。”林楚沉声说道，“尸体虽然呈现干枯状，但还有一定的温度和柔软度，不符合长时间风干或脱水的特征。具体的死因，需要法医进行详细解剖才能确定。但这种状态……很不寻常。”
她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钱博文瘫倒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
地面泥泞不堪，留下了许多杂乱的脚印，有钱博文自己的，也有一些明显不属于他的、尺寸更大、花纹更深的鞋印——这与在他家发现的可疑鞋印似乎可以进行比对。这些脚印从柳林外围一直延伸到这里，有拖拽的痕迹，说明钱博文很可能是被挟持或者强行带到这里的。
现场没有发现明显的搏斗痕迹，或许是因为力量悬殊，钱博文根本来不及反抗，或者……是被某种特殊手段瞬间制服了。
林楚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钱博文紧紧攥着的右手上。他的手握得非常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似乎在拼命保护着什么东西。
“把他手掰开看看。”林楚对旁边的法医助理说道。
法医助理小心翼翼地、费了些力气，才将钱博文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只见他的手心里，赫然攥着一小块……残缺的、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的……深褐色皮革！
这块皮革看起来年代久远，质地柔韧但表面有些龟裂，大约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用某种深色的颜料，绘制着一些模糊的线条和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一幅古老地图的一部分！
地图？！
赵铁柱和林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恍然。
难道……那个神秘人处心积虑盗走面具，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夹层里的什么“引子”，而是这幅地图？或者说，夹层里的东西，就是这幅地图的另一部分，或者是解开地图秘密的关键？
而钱博文，他要么一直持有这块地图残片，要么是最近才得到或者找到了它。神秘人得知消息后，一路追踪，最终在这里将他截住，逼问地图的下落。钱博文在临死前，拼命攥住了这块残片，或许是想留下线索，或许是潜意识的保护行为。
“凶手的目标……是这个地图！”赵铁柱几乎可以肯定了。
林楚拿起证物袋，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皮革地图残片装了进去。她仔细观察着残片上的线条和符号，眉头紧锁。这些线条似乎描绘的是某种地形，山川、河流？而那些符号，她从未见过，不像是任何已知的古代文字或标记。
“立刻封锁现场！”赵铁柱对着对讲机下令，“通知老王他们加快速度！技术队，对现场进行最细致的勘查，提取所有痕迹物证，特别是那些可疑鞋印！另外，以这棵柳树为中心，向外扩大搜索范围一百米，看看有没有遗留的其他物证或者凶器！”
“是！”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拉起警戒线，打上勘查标记，各种专业设备也开始运转。
林楚站起身，目光投向那棵吊诡地“杀死”了钱博文的柳树，以及树下那片泥泞的土地。她想起江枫之前的警告——“大柳树底下可能有问题”。
难道……问题不仅仅是指埋伏？
“赵队，”林楚说道，“让人重点勘查一下这棵柳树底下，还有周围的地面。看看有没有被挖掘或者掩埋过的痕迹。”
“好！”赵铁柱立刻安排人员进行勘查。
就在这时，林楚的手机响了，是江枫打来的。刚才情况紧急，她没顾上接。
林楚走到警戒线外，接通电话。
“林楚！怎么样了？我刚才听到赵队的对讲机里好像有惨叫声！”江枫焦急的声音传来。
“我们找到钱博文了。”林楚的声音有些疲惫，但依旧保持着镇定，“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