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梦游

“所以啊，咱们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这昭华殿，‘种田’，‘育儿’，‘搞发明’。至于那些娘娘们的神仙打架，咱们凡人就别凑热闹了。”程尚尚拍了拍两个丫鬟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
但她心里清楚，德妃说的那句话没错：“这宫里头，有时候不是你想安分就能安分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尤其是，刘全走后，她心里的那个疙瘩一直没解开。那窗外一闪而逝的黑影，到底是谁？
夜色渐深，钰儿早已在程尚尚哼唱的不成调的“小星星”中沉沉睡去。春禧和冬宁也各自回房歇下了。整个昭华殿静悄悄的，只有殿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程尚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里德妃的话，容嫔的骄纵，还有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黑影，在她脑子里轮番上演。
“不行，我得去看看。”程尚尚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主动出击。她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昭华殿，还能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从箱底翻出一件深色的旧衣裳换上。这还是原主入冷宫前穿过的，颜色暗沉，正好适合夜间行动。她又把头发简单地挽了个髻，用一根木簪固定住。对着模糊的铜镜照了照，嗯，活脱脱一个准备入室盗窃的女贼。
“呸呸呸，我这是去探查敌情，维护昭华殿的安全稳定！”程尚尚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殿门，像只警惕的猫一样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树影斑驳，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程尚尚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闪身出了殿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门虚掩上。
她决定先从上次看到黑影的窗户附近查起。那扇窗户对着昭华殿的西侧，那边是一片有些荒芜的小树林和几段残破的宫墙。因为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
程尚尚弓着腰，尽量贴着墙根走，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竖起耳朵听听动静。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动作电影里的特工，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气势很足。
很快，她就摸到了西侧的窗下。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稀疏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破碎的光斑。她仔细检查着窗台和附近的地面，希望能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比如脚印，或者遗落的物品。
然而，地面上除了些枯枝败叶，什么都没有。窗台也很干净，显然经常有人打扫。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程尚尚有些泄气。
她不死心，又绕着昭华殿的外墙开始巡查。昭华殿虽然名为“殿”，但因为是冷宫，规模并不大，比起那些得宠妃嫔的宫殿，更像是一个带院子的大号四合院。
当她走到昭华殿后院靠近宫墙的一角时，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这里的宫墙比别处要低矮一些，而且墙角下似乎堆着一些杂物，像是废弃的破瓦罐和一些朽烂的木头。更奇怪的是，墙根处的野草，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而且痕迹还很新。
程尚尚心中一动，拨开那些杂物，果然，在宫墙下方，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洞！那洞口不大，约莫能容纳一个瘦小的人蜷缩着钻过去。洞口边缘的泥土有些松动，显然是经常有人出入。
“我靠！这昭华殿还有秘密通道？”程尚尚惊呆了。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越狱”通道啊！难不成原主以前经常从这里溜出去？还是说，这洞是别人挖的，用来窥探昭华殿的？
她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提到了顶点。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然后深吸一口气，猫着腰，试探着想从那个洞口钻出去看看。
这洞口对她这个成年女性来说，实在有些勉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蹭了一身的泥土和蜘蛛网，才勉强将上半身探了出去。
洞外是一条更加幽暗狭窄的夹道，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几乎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这什么鬼地方”程尚尚嘀咕着，正想把整个身子都挪出去，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正从夹道的深处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程尚尚吓得魂飞魄散，第一反应就是往回缩。可她进来的时候就费劲，这会儿慌乱之下，更是卡在了洞口，进退两难。她急得满头大汗，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活像一只被卡在瓶口的肥硕老鼠。
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程尚尚心一横，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未知的命运。是巡夜的侍卫？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惊讶，在她头顶响起：
“程尚尚？”
程尚尚猛地睁开眼睛，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到了一双绣着金龙纹的皂靴，以及皂靴上方那明黄色的衣角。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缓缓地，她抬起头，一张俊美却带着几分阴沉的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探究？
宸、宸默？！
皇帝陛下？！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这种鬼气森森的破夹道里？！
程尚尚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没错，是宸默那张帅得人神共愤，也冷得能冻死人的脸。
“陛陛下？”程尚尚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现在这个姿势，一半身子在墙洞里，一半身子在墙洞外，屁股撅得老高，脑袋仰着，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宸默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伸出手，像是想扶她一把，但看到她那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模样，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程尚尚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绝对算不上愉悦。
程尚尚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说实话？说她怀疑昭华殿有奸细，所以半夜出来当侦探，结果发现了一个秘密通道，然后不小心卡住了？不行不行，这理由太扯了，而且显得她很蠢。
“我臣妾”程尚尚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臣妾梦游！对，臣妾有梦游的毛病！睡着睡着，就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卡呃，走到这里了！”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地想从洞里挣脱出来，但越急越出不来。
宸默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梦游？亏她想得出来！梦游能精准地找到这么个隐蔽的墙洞，还试图钻出去？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梦游？”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朕倒是不知，尚妃还有这等奇特的癖好。”
程尚尚欲哭无泪。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在皇帝面前，以如此不雅的姿势，说着如此不靠谱的谎言，她觉得自己离再次被打入冷宫不远了。
“那个陛下，您能不能先搭把手，把臣妾弄出来？”程尚尚厚着脸皮，可怜兮兮地请求道。再这么卡下去，她怕是要窒息了。
宸默的目光在她狼狈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扫过她卡在洞口的身子，眼神深邃难辨。他沉默了片刻，就在程尚尚以为他要拂袖而去，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时候，他却突然弯下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
程尚尚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下一秒，她整个人就像拔萝卜一样，被从墙洞里“啵”的一声给拽了出来！
由于惯性，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宸默及时扶住了她的腰。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瞬间将她包围。程尚尚的心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来，脸颊也有些发烫。她赶紧站稳身子，退后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多多谢陛下。”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夹道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现在，可以告诉朕，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了吗？”宸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程尚尚知道，梦游这个借口是糊弄不过去了。她咬了咬唇，抬头看向宸默，决定半真半假地说。
“回陛下，臣妾臣妾前几日，无意中发现昭华殿窗外似乎有人窥探。臣妾心中不安，又不敢声张，怕打草惊蛇，所以所以今夜斗胆，想自己查探一番。走到此处，发现这个墙洞，一时好奇，便想看看通向何处，没想到”她适时地露出一副后怕和懊恼的表情。
宸默静静地听着，目光如炬，似乎想从她的表情和话语中找出破绽。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有人窥探昭华殿？”
“是，臣妾不敢欺瞒陛下。”程尚尚肯定地说道，“就在刘全总管来过的那一日，臣妾亲眼所见，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宸默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那处墙洞，又看了看这条幽暗的夹道。
“这个墙洞，你以前可知晓？”他突然问道。
程尚尚连忙摇头：“臣妾也是今夜才偶然发现的。昭华殿偏僻，臣妾平日里活动范围仅限于殿内和前院，后院这边，若非今日查探，根本不会过来。”这话倒是不假。
宸默沉默了。月光从夹道顶端狭窄的缝隙中漏下几缕，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阴影，显得越发莫测高深。
程尚尚大气不敢出，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宸默信了她几分，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如何处置她。夜闯禁地，私探宫闱，哪一条都够她喝一壶的。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宸默却突然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此地不宜久留。跟朕来。”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夹道的另一端走去。
程尚尚愣了一下，赶紧提起裙摆跟了上去。她现在是骑虎难下，除了跟着他，别无选择。而且，她也很好奇，宸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条夹道又通向何方？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幽暗的夹道中默默行走。宸默的步伐沉稳而迅速，程尚尚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石块绊倒。
宸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脚步微微放慢了一些。
程尚尚心中稍安，但更多的还是疑惑和紧张。这位皇帝陛下，行事总是出人意表。他深夜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很不寻常。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夹道到了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角门。宸默熟门熟路地推开角门，走了出去。
程尚尚跟着走出角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一处御花园的偏僻角落，假山林立，花木扶疏。不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轮廓。
“这里是”程尚尚有些茫然。
“此乃通往毓庆宫的近路。”宸默淡淡地说道，似乎并不意外她不知道。毓庆宫是太子居住的宫殿。
程尚尚恍然大悟。原来那条夹道，竟是连接冷宫昭华殿和太子寝宫毓庆宫的秘密通道！这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