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和弦

月光像融化的水银从通风口渗进来，林深在黑暗中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储藏室铁门外的抓挠声已经持续了十七分钟，那声音时而像指甲刮蹭，时而变成琴弦震颤的嗡鸣。他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叶小栀，少女耳后的音魂印记正泛着诡异的青光。
"她撑不过下一个时辰。"姜小满撕开渗血的绷带，露出布满黑色音符的手臂。这个平时总躲在眼镜后的档案管理员，此刻眼中闪烁着林深从未见过的决绝。“陈雨桐当年选中我们七个音乐特长生，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天赋。”
铁门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深抓起生锈的消防斧抵住门轴，余光瞥见钢琴上那本《七音集补录》正在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间，他分明看到叶小茉的八字旁多出一行血字——“癸亥年亥时卒于水”。
"茉茉是溺死的？"林深的声音哑得吓人。记忆闪回三天前在旧琴房看到的景象，那个坐在钢琴前的小女孩脖颈上分明有勒痕。潮湿的霉味突然变得浓重，他想起叶小栀说过妹妹最怕水，连洗澡都要开着门。
姜小满的咳嗽声打断了思绪。她颤抖的手指指向钢琴下方："暗格里还有东西…当年陈雨桐留下的…"话音未落，通风口的月光突然被阴影遮蔽。林深抬头看见无数湿发般的水草正从缝隙涌入，带着河水特有的腥臭。
叶小栀在这时惊醒。她本能地摸向颈间银铃，却发现铃舌不知何时变成了半片青黑色的指甲。"茉茉在哭…"她突然说，瞳孔里倒映着不存在的景象，“水里很冷…有东西拽着她的脚…”
钢琴盖猛地砸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林深护着两个女孩后退，看到积水倒映出的天花板上，七个模糊的人影正以吊颈的姿势缓缓旋转。最年幼的那个影子手腕上，挂着与叶小栀一模一样的银铃铛。
"1999年7月15日…"姜小满突然背诵般念道，"音乐教师陈雨桐带六名学生参加市赛，返程车辆坠入青河…"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校史记载是五人遇难。”
林深突然明白过来。他扑向钢琴，用力按下中央C键。琴箱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暗格二层弹出一卷泡发的磁带，标签上写着《安魂曲·终章》——正是当年失踪的谱子。
"陈雨桐才是第七个。"他撕开磁带外壳，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照片。画面中七个穿校服的女生站在河边，最中间的陈雨桐手腕上，戴着与钢琴上那枚同款的银戒。
叶小栀发出小兽般的呜咽。照片背面用褪色墨水写着："以音为媒，借魂续命。七魄归位之日，癸亥重生之时。"日期正是叶小茉失踪那天。
通风口的水草突然疯狂生长，缠住林深的脚踝。冰冷刺骨的触感让他想起老周死前的话——“阴阳调和需要纯阴之体”。此刻所有线索终于串联：陈雨桐当年用邪术借学生性命延续自己的生命，而叶小栀就是她选中的最后一个容器。
"铃铛…"姜小满突然挣扎着爬向钢琴，"用铃铛声打断《月光曲》的节奏…"她的右手已经布满黑色音符，那些符号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林深抓起银铃塞进叶小栀手中。少女却露出恍惚的微笑，指尖抚上妹妹留下的指甲铃舌。"茉茉一直在等我…"她轻轻摇晃铃铛，音色竟与幻境中的《月光曲》完美契合，“她说…水底有扇门…”
积水突然沸腾般翻涌，浮现出校徽形状的漩涡。林深看到水下有座倒立的钟楼，叶小茉穿着红嫁衣站在楼顶，身边是六个模糊的人影。而钟楼底部，陈雨桐的尸骨正被无数水草缠绕，她指间的银戒闪着妖异的红光。
"就是现在！"姜小满用尽最后力气扑向钢琴，染血的手指重重砸向琴键。刺耳的不和谐音中，林深看到叶小栀耳后的印记突然裂开，一缕青烟飘向水中的钟楼。
叶小茉的影子在这时抬头。她手腕上的银铃无风自动，与姐姐手中的铃铛产生共鸣。两股声波交汇处，陈雨桐的尸骨开始剧烈颤抖，那些缠绕她的水草突然反噬，将银戒拖入深渊。
储藏室开始崩塌。林深在最后一刻抓住两个女孩冲向门口，身后传来钢琴自燃的爆裂声。铁门打开的瞬间，他听见叶小茉清晰的声音：“姐姐，生日快乐…”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瘫倒在音乐楼前的草坪上。林深看着掌心的磁带残片化为灰烬，而叶小栀的银铃里，静静躺着颗被河水磨圆的鹅卵石。
姜小满的咳嗽声拉回现实。她摘掉碎裂的眼镜，露出苍白却释然的笑容：“校史档案室…还有些东西该修正了…”
远处传来早读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林深望着它们飞向湛蓝的天空，恍惚间似乎听见七种乐器合奏的安魂曲，在风中渐渐消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