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站在礼堂门口,铜钱剑的剑尖微微颤抖。晨光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在干尸新娘身上投下斑驳的血色光斑。她怀里的红裙布娃娃歪着头,银铃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新郎?"林深的声音在空荡的礼堂里回荡,“你认错人了。”
干尸新娘缓缓抬起只剩白骨的手指,指向林深怀中的叶小栀:“不…是她…”
叶小栀在林深臂弯里剧烈颤抖起来,银白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她脖颈上的银戒痕突然渗出黑血,那些音符状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向心脏位置汇聚。
"放开她!"林深将铜钱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符文亮起微弱的金光。他能感觉到叶小栀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皮肤下的根须已经刺破了表层,渗出细密的血珠。
干尸新娘发出沙哑的笑声,腐朽的声带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二十年了…终于等到茉茉回来…"她低头抚摸布娃娃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妈妈好想你…”
林深瞳孔骤缩。布娃娃右手小指上的银铃戒指——与档案照片里陈茉戴的一模一样。而更可怕的是,戒指内侧隐约可见刻着一个"茉"字,与叶小栀锁骨下方正在形成的印记完全吻合。
"陈雨桐…"林深慢慢向前移动,试图看清婚床周围的布局,“叶小茉是你女儿?”
七个嫁衣女生无声地围拢过来,她们苍白的脸上画着夸张的腮红,嘴角统一上扬到不自然的弧度。林深注意到她们脚下踩着特定的方位,恰好构成一个七芒星的图案——这是民间传说中招魂的阵法。
干尸新娘没有回答。她轻轻摇晃怀中的布娃娃,哼起一首走调的歌谣:“槐树槐,槐花开,娘等女儿回家来…”
每唱一句,叶小栀就抽搐一下。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向外钻。林深低头一看,骇然发现她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与那些嫁衣女生露出同样的诡异笑容。
"停下!"林深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铜钱剑上。剑身嗡鸣震颤,金光暴涨,“她不是陈茉!”
"她就是。"干尸新娘终于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窝里突然亮起两点幽绿色的鬼火,“茉茉的魂魄…一直藏在这个女孩身体里…就像藏在那枚银铃里一样…”
林深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姜小满临消散前提到的"钟楼仪式"、张明宇说的"学生只是祭品"、还有叶小栀反复梦见的地窖…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
"二十年前…"林深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你用自己的学生举行冥婚仪式…是为了召回死去的女儿?”
干尸新娘的动作顿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反应证实了林深的猜测。
礼堂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彩绘玻璃上的霜花迅速蔓延。七个嫁衣女生同时向前迈了一步,她们的红盖头无风自动,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面孔——正是音乐教室失踪的那七个女生。
"茉茉六岁那年掉进荷花池…"干尸新娘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带着活人才有的哽咽,“他们都说…是意外…但我知道…是那个男人推的…”
林深感到一阵恶寒。他想起档案室里那张泛黄的照片——陈雨桐抱着穿红裙的小女孩站在荷花池边,而校长张明宇就站在她们身后。
"所以你报复了学校?"林深小心地调整姿势,将叶小栀护在身后,“用冥婚仪式把学生变成祭品?”
"不!"干尸新娘猛地站起,怀里的布娃娃掉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我只是想…让茉茉回来…"她的声音又变得嘶哑,像是瞬间回到了鬼物的状态,“用七个纯阴命格的魂魄…重塑她的肉身…”
林深的目光落在布娃娃身上。红裙下摆沾着暗褐色的污渍,仔细看竟是干涸的血迹。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娃娃的关节处缝着七根红线,每根都延伸向一个嫁衣女生。
"你疯了…"林深感到一阵反胃,“这些学生是无辜的!”
"无辜?"干尸新娘突然尖笑起来,腐朽的下颌骨"咔咔"作响,"当年那些孩子…亲眼看着茉茉落水…没有一个人喊救命!"她猛地扯开自己的旗袍领口,露出森森白骨,“我用银铃收了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永远陪着茉茉…”
林深这才注意到,干尸新娘的胸骨上刻满了细小的名字——正是那些失踪学生的名字。而最上方,赫然刻着"张明宇"三个字,字迹最新,还在渗着黑血。
叶小栀突然在林深怀里剧烈挣扎起来。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林深的胳膊,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尖啸:“放开我!妈妈在叫我!”
林深低头一看,吓得差点松手——叶小栀的胸口已经完全被银戒痕覆盖,那些音符状的纹路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五线谱图案。而更可怕的是,她的左胸位置皮肤透明得几乎能看见下面的心脏——那里缠绕着细小的槐树根须,正随着干尸新娘的歌声有节奏地收缩。
"仪式要完成了…"干尸新娘伸出白骨手指,七个嫁衣女生同时摘下红盖头。她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转眼就变成了七具干尸,“还差最后一步…新郎的血…”
林深突然明白了张明宇那句话的含义——“学生只是祭品”。真正的"新郎",是当年导致陈茉死亡的凶手!而干尸新娘选中叶小栀,不仅因为她是纯阴命格,更因为她是张明宇班上的学生!
"你休想!"林深猛地咬破手指,在铜钱剑上画下一道血符。金光暴涨的瞬间,他挥剑斩向连接布娃娃的红线,“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剑锋触及第一根红线时,整个礼堂剧烈震动起来。彩绘玻璃"哗啦啦"碎裂,无数槐花从天花板飘落。干尸新娘发出凄厉的嚎叫,七具嫁衣干尸同时扑向林深。
林深侧身避开第一具干尸的利爪,反手一剑刺穿它的胸膛。干尸炸成一团黑雾,但立刻又有两具从左右包抄过来。它们的指甲暴涨到半尺长,带着腥臭的黑气抓向叶小栀。
"滚开!"林深一个旋身,铜钱剑划出金色弧光,逼退干尸。但第三具趁机从背后袭来,枯爪狠狠抓向他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叶小栀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银白色,嘴唇机械地开合:“妈妈…不要…”
干尸新娘的动作僵住了。七具嫁衣干尸也像被按了暂停键,定格在原地。
林深趁机冲到婚床前,铜钱剑直指干尸新娘的咽喉:“解除契约!否则我让你魂飞魄散!”
干尸新娘黑洞洞的眼窝"看"向叶小栀,幽绿的鬼火剧烈跳动:“茉茉…是你吗…”
叶小栀的脸上浮现出痛苦挣扎的表情,银白色的瞳孔时而扩散时而收缩。她的声音也变得时而是自己的,时而是一个小女孩的:“妈妈…我好痛…放过小栀姐姐…”
林深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叶小栀体内竟然同时存在着两个魂魄——她自己的和陈茉的!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陈茉的魂魄似乎在阻止母亲的疯狂行为。
"茉茉…"干尸新娘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个普通的伤心母亲,“妈妈只是想…再抱抱你…”
叶小栀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银戒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位置收缩。林深知道,这是陈茉的魂魄在与契约对抗。但这也意味着,两个魂魄正在叶小栀体内争夺控制权,随时可能撕裂她的灵魂。
"听着!"林深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我知道你想见女儿,但这样会害死无辜的人!陈茉也不会高兴看到你这样!”
干尸新娘的白骨手指微微颤抖。她低头"看"向地上的布娃娃,银铃戒指滚落在一旁,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十年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我试了所有方法…只有冥婚能让茉茉暂时回来…”
林深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我能找到让陈茉安息的方法呢?”
干尸新娘猛地抬头,鬼火直直"盯"着林深:“你能?”
"我可以试试。"林深小心地斟酌词句,“但你必须先停止仪式,解除叶小栀身上的契约。”
礼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七具嫁衣干尸仍定格在原地,但她们脚下的七芒星阵法已经开始暗淡。林深能感觉到,干尸新娘的执念正在动摇。
就在这时,叶小栀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的身体弓起,胸口处的皮肤完全透明,露出里面被根须缠绕的心脏——那些根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内部生长!
"来不及了…"干尸新娘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慌,“契约反噬…槐树根要占据她的心脏了!”
林深脸色大变。他一把扯开叶小栀的衣领,只见银戒痕已经完全收缩到心口位置,形成一个完整的铃铛图案。而皮肤下的根须,正随着图案的完成加速生长。
"怎么阻止?!"林深吼道。
"银铃…"干尸新娘指向地上的戒指,“那是契约的载体…毁了它!”
林深弯腰去捡,却在触碰到银铃的瞬间如遭电击——戒指滚烫得像是刚从火里取出来,他的指尖立刻被烫出一串水泡。
"只有契约者能碰它…"干尸新娘的声音越来越弱,“茉茉…或者…”
她没说完,但林深明白了。或者就是与契约直接相关的另一个人——陈雨桐自己。
眼看叶小栀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林深把心一横,铜钱剑抵住干尸新娘的咽喉:“帮我!否则我让你永远见不到女儿!”
干尸新娘沉默了一瞬,突然伸手抓住林深的手腕。她的白骨手指冰冷刺骨,力道大得惊人:“记住你的承诺…”
说完,她拽着林深的手,一起握住了那枚银铃戒指。
刹那间,林深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荷花池边小女孩的惊叫、张明宇阴冷的笑脸、学生们惊恐的眼神、深夜钟楼里的血腥仪式…最后定格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陈雨桐抱着穿红裙的陈茉,母女俩笑得那么幸福。
"啊——!"干尸新娘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从接触银铃的手指开始,迅速化为飞灰。七具嫁衣干尸同时倒地,变成七具普通的尸体。
林深忍着剧痛握紧银铃,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砸向铜钱剑的剑锋。
“铛——!”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礼堂。银铃裂成两半的瞬间,一股黑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小女孩的模糊身影。
"茉茉…!"即将消散的干尸新娘伸出仅剩的手臂,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舍。
小女孩的魂魄飘到干尸新娘面前,轻轻拥抱了她已经半透明的身体:“妈妈…我该走了…”
干尸新娘的鬼火眼睛流下两行血泪。她最后"看"了一眼林深怀中的叶小栀,轻声道:“对不起…”
随着这声道歉,她的身体完全消散在空气中。小女孩的魂魄也随之化作点点荧光,穿过破碎的彩绘玻璃,飘向晨曦微露的天空。
林深怀里的叶小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她嘴里涌出。但令人欣慰的是,她胸口的银戒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皮肤下的根须也迅速枯萎脱落。
"林…深…?"叶小栀虚弱地睁开眼睛,瞳孔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还带着些许迷茫,“我梦见…一个小女孩…她说谢谢…”
林深紧紧抱住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事了…都结束了…”
礼堂外,朝阳完全升起。血槐的根须停止了蠕动,挂在上面的银环一个接一个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为这场持续二十年的悲剧画上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