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唇膏颜色

解剖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时，叶梦心正用镊子夹着那张"仓库B13"的证物照片对着灯光细看。林晶晶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动静让她手一抖，照片轻飘飘地落进了盛满福尔马林的器皿里。
"叶老师！殡仪馆又送来具尸体，死者是星海集团公关部的…"林晶晶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叶梦心徒手从防腐液里捞出照片，“您的手套呢？”
叶梦心甩了甩湿漉漉的右手，随手在顾明城刚脱下的外套上擦了擦："在口袋里。"她瞥了眼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早餐袋的顾明城，“顾队，这件外套报销了。”
顾明城嘴角抽了抽，把早餐袋放在解剖台边缘：“星海集团公关部？就是那个生产’初恋唇语’系列唇膏的公司？”
"没错，死者叫张美玲，32岁，今早被清洁工发现在公司样品间昏迷。"林晶晶翻开平板电脑上的现场照片，“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但…”
叶梦心已经戴好手套凑过去，指尖放大照片细节："嘴角有白色泡沫痕迹，指甲床发绀，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她突然停在一张特写照片上，“等等，她嘴唇上涂的唇膏颜色…”
"就是最近爆火的’蜜桃乌龙’色号。"林晶晶划到下一张照片，“技术科在她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二十多支同款唇膏，全都拆封用过。”
顾明城皱眉：“一个公关部职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样品？”
"问得好。"叶梦心脱下被福尔马林浸湿的外套，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白大褂，“晶晶，通知周子皓准备解剖。顾队，麻烦查一下张美玲最近三个月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
三小时后，解剖台上已经摆满了取样瓶。叶梦心举着内窥镜，小心翼翼地从死者口腔黏膜上刮下一层闪亮的物质。
"这不是普通唇膏。"她把取样放在显微镜下，“里面有纳米级硅晶体，能形成镜面反射效果。”
周子皓凑过来看显示屏：“所以’初恋唇语’系列特别闪亮的原因是加了这些？”
"不仅如此。"叶梦心调整焦距，"这些晶体排列方式很特殊，理论上可以…"她突然顿住，转头看向正在记录数据的林晶晶，“晶晶，去我办公室把紫外线灯拿来。”
当紫色光线照射在死者嘴唇上时，整个解剖室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些看似随机的晶体在特定波长下，竟然组成了一个清晰的二维码。
"见鬼了。"顾明城低声咒骂，“这哪是唇膏，简直是间谍工具。”
叶梦心迅速拍照记录："难怪要叫’唇语’，这根本就是密码本。"她示意周子皓继续解剖，“我怀疑死者不是意外中毒，而是被人灭口。”
林晶晶匆匆推门进来：“叶老师！张美玲的银行流水有异常，过去半年她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来自’美妍化妆品研究所’的汇款，但这家公司三年前就注销了。”
"查收款账户。"顾明城立刻说。
"更诡异的是这个。"林晶晶调出手机监控截图，“张美玲死亡前两小时，有人看见陈明德出现在星海集团大楼。”
叶梦心的解剖刀停在半空：“陈明德？他不是被关在拘留所吗？”
"保释了。"顾明城脸色阴沉，“今早的事，局长亲自批的。”
解剖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叶梦心深吸一口气，继续手上的工作：“晶晶，把死者胃内容物送去毒理分析。顾队，我们需要搜查那个仓库B13。”
雨又下了起来。叶梦心站在证物室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顾明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查到了，仓库B13属于一家叫’速达’的物流公司，专门为星海集团运输化妆品原料。”
叶梦心接过咖啡抿了一口，立刻皱起脸：“这么甜？”
"双份糖双份奶。"顾明城耸耸肩，“你昨晚通宵了，需要能量。”
叶梦心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喝了一大口：“张美玲收到的那些钱，最终流向哪里？”
"境外账户。"顾明城调出手机上的资料，“但有意思的是，这个账户最近三个月频繁与星海集团安全主管王振业的私人账户有往来。”
"王振业？就是那个在逃的建筑公司安全总监？"叶梦心猛地放下咖啡杯，“他和陈明德什么关系？”
顾明城摇摇头："还在查。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技术科恢复了陈明德手机里删除的照片，有张1998年的老合影，你父亲也在上面。”
叶梦心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咖啡杯。五岁那年父母车祸的画面又闪回脑海——刺耳的刹车声，扭曲的金属，还有从变形的车门缝隙里渗出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血。
"叶梦心？"顾明城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我没事。"她放下杯子，强迫自己回到案件，“当务之急是搜查那个仓库。如果唇膏里真的藏有密码，星海集团很可能在…”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警局。广播里传来紧急通知：“所有机动警力立即集合！星海集团工业园区发生爆炸！”
浓烟从三公里外就能看见。叶梦心跟着顾明城的警车赶到时，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和人群的尖叫混成一片。星海集团西侧的仓库区已经被火舌吞没，消防员正架着高压水枪奋力扑救。
"B区仓库！"叶梦心抓住一个逃出来的工人，“B13仓库在哪？”
工人惊恐地指着火场中央：“那就是B区！全完了，化学品仓库爆炸，连钢架都熔化了！”
顾明城立刻联系指挥中心：“调取爆炸前两小时的所有监控！封锁周边五公里范围，所有可疑人员全部扣留！”
叶梦心盯着冲天火光，突然转身往警戒线外跑。顾明城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备用方案。"叶梦心掏出手机，“星海集团这种企业肯定有异地备份的仓储数据，我去找他们的IT主管。”
IT部办公室里，技术员小张正满头大汗地操作电脑。叶梦心站在他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找到了！"小张突然叫道，“B13仓库的电子台账还在！”
叶梦心俯身查看：“'蜜桃乌龙’色号唇膏的专用原料…等等，这个供应商代码怎么和医疗用品是同一个？”
顾明城凑过来看：“MD-1148…这是医疗器械分类代码。”
"唇膏里加医疗级原料？"叶梦心立刻拨通林晶晶的电话，“晶晶，查一下最近三个月全市医院和诊所的医疗器械失窃案，特别是内窥镜相关器材！”
二十分钟后，林晶晶发来一份清单。叶梦心快速浏览着，突然停在一行记录上：“仁和整形医院，上个月丢失了十套微型内窥镜摄像头，价值两百多万。”
顾明城立刻明白了：“那些纳米硅晶体…”
"就是摄像头组件。"叶梦心眼睛发亮，“有人在用唇膏走私改装过的医疗设备！”
夜色渐深。叶梦心坐在警局会议室里，面前摊满了资料。顾明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盒盒饭。
“先吃饭。”
叶梦心头也不抬：“放那儿吧。”
顾明城直接把饭盒塞到她手里：“吃。这是命令。”
叶梦心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打开盒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顾明城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笑了：“慢点，没人跟你抢。”
"没时间。"叶梦心含混不清地说，“陈明德保释期只有24小时，如果他和这案子有关…”
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林晶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叶老师！查到了！张美玲半年前曾经在仁和整形医院做过隆鼻手术，主刀医生是…”
"陈明德的大学同学。"顾明城接上她的话。
叶梦心放下筷子："这就说得通了。陈明德利用这层关系获取医疗设备，张美玲负责通过唇膏渠道运输出境。"她突然站起来，“晶晶，张美玲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刚拿到。"林晶晶递过平板电脑，“毒理检测显示她死于氰化物中毒，但…”
“但什么？”
"她体内的氰化物浓度异常高，几乎是致死量的十倍。"林晶晶困惑地说，“就像…有人生怕毒不死她一样。”
叶梦心和顾明城交换了一个眼神。顾明城立刻拿起对讲机：“通知各巡逻单位，重点排查医院、药房，特别是能接触到氰化物的场所。”
叶梦心则拨通了周子皓的电话：“子皓，再检查一遍张美玲的尸体，特别是口腔和鼻腔，看有没有注射痕迹。”
凌晨三点，叶梦心揉着酸痛的脖子走出解剖室。走廊长椅上，顾明城歪着头睡着了，手里还捏着没喝完的咖啡。叶梦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抽走那个快洒出来的纸杯，却被他突然抓住了手腕。
"抓到你了。"顾明城睁开眼，声音里带着睡意。
叶梦心翻了个白眼："幼稚。"却没有抽回手。
顾明城松开她，坐直身体：“有发现？”
"嗯。"叶梦心在他旁边坐下，“张美玲右侧鼻腔有微小的针孔，凶手是用注射器把氰化物直接注入她的上呼吸道，这样毒性发作更快。”
顾明城皱眉：“专业手法。”
"非常专业。"叶梦心点头，"只有熟悉人体结构的人才能这么精准。而且…"她压低声音，“我在她指甲缝里找到了一点皮屑，DNA比对结果刚出来。”
“是谁？”
"星海集团的安全主管王振业。"叶梦心冷笑，“看来我们的建筑公司总监改行当杀手了。”
顾明城立刻站起身：“申请逮捕令，我去…”
"等等。"叶梦心拉住他，“还有更重要的。张美玲的手机数据恢复了，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一个未存储号码的，内容只有三个数字：181。”
"181？"顾明城皱眉，“房间号？页码？”
叶梦心摇头："我查了她所有社交账号，发现她最近经常去一家叫’181酒吧’的地方。"她调出手机地图，“就在码头附近，离仓库B13只有十分钟路程。”
顾明城已经拿起外套：“走吧，趁天还没亮。”
181酒吧的霓虹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刺眼。叶梦心跟着顾明城走进烟雾缭绕的室内，立刻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包围。吧台边坐着几个醉醺醺的水手模样的人，角落里还有几对亲密的情侣。
"分头问。"顾明城在她耳边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叶梦心点点头，走向酒保。她亮出警官证："认识这个女人吗？"手机上是张美玲的照片。
酒保眯着眼看了看："有点眼熟…哦！是Linda姐！她每周三都来，固定坐那个卡座。"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半圆形沙发，“每次都点莫吉托，有时候会见个穿西装的男人。”
“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酒保回忆道，“奇怪的是，她昨天没喝酒，就坐了十分钟左右，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
叶梦心立刻问：“那个穿西装的男人，长什么样？”
酒保摇头："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不过…"他压低声音，“我送酒的时候，听见Linda姐叫他’陈主任’。”
叶梦心心跳加速：“他们有交换什么东西吗？”
"好像…有个小盒子。"酒保努力回忆，“银色的，像装首饰的那种。”
叶梦心立刻给顾明城发消息。不到一分钟，他出现在她身边：“查了监控，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张美玲和陈明德确实在这里见面。陈明德给了她一个小盒子，然后…”
"然后张美玲就回公司，几小时后死在样品间。"叶梦心接上他的话，“那个盒子里装的很可能就是毒药。”
顾明城点头：“我已经让人去调取周边监控，追踪陈明德离开后的去向。”
叶梦心环顾四周："这个酒吧不简单。张美玲每周都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喝酒。"她突然注意到墙上贴着的乐队演出海报，“等等，这个乐队…”
海报上的乐队名叫"午夜快车"，演出时间是每周三晚上十点。叶梦心立刻搜索这个乐队，发现他们主要翻唱80年代的老歌。
“顾队，1998年缉毒案的代号是什么？”
顾明城愣了一下：“‘午夜行动’…你是说？”
"这不是巧合。"叶梦心声音发紧，“这家酒吧，这个乐队，还有陈明德和张美玲…一切都和二十年前那个案子有关。”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叶梦心和顾明城站在码头边，看着第一缕阳光洒在海面上。通宵的调查让他们都疲惫不堪，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回警局吧。"顾明城说，“局长应该已经收到我们的逮捕申请了。”
叶梦心点点头，却突然停下脚步：“顾明城，你相信吗？我可能快要弄清楚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了。”
顾明城转身看着她，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头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彩带碎屑：“我会陪你查到底。”
叶梦心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证件：“走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警局会议室里，局长和专案组成员已经等在那里。投影仪上显示着陈明德和王振业的通缉令。
"批准逮捕。"局长严肃地说，“但有个问题，陈明德保释后失踪了，他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
"仁和整形医院。"叶梦心突然说，“他要去销毁证据。”
顾明城已经站起身：“我带一队人去医院。叶法医，你和林晶晶去星海集团总部，查清楚那些唇膏的最终去向。”
行动开始前，叶梦心悄悄把顾明城拉到一边：“小心点。陈明德认识我父亲，他知道警察的办案方式。”
顾明城笑了笑，突然伸手把她翘起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你也是。别乱碰不明物体，戴好防护装备。”
叶梦心拍开他的手："少来这套。"却还是红了耳尖。
仁和整形医院的前台护士看到警察冲进来时，吓得打翻了咖啡。顾明城亮出搜查令：“陈明德医生在哪？”
“陈主任？他…他今天没来上班啊。”
顾明城皱眉：“他的办公室在哪？”
护士指了指南侧的走廊：“308，但…”
没等她说完，顾明城已经带人冲了过去。308室的门锁着，但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有灯光。顾明城示意队员做好准备，然后猛地踹开门。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份正在删除的文件。顾明城立刻拔下电源，同时注意到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银色小盒子——和酒吧酒保描述的一模一样。
"取证！"他命令道，同时拨通叶梦心的电话，“找到重要物证，你们那边…”
电话那头传来叶梦心急促的呼吸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顾队！星海集团的样品间有暗门！我们发现…”
一声巨响从听筒里传来，接着是刺耳的忙音。
"叶梦心？叶梦心！"顾明城对着手机大喊，但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