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光谱分析

叶梦心踹开直播间的防爆门时，蒸螃蟹的鲜香混着蓝环章鱼的腥气扑面而来。顾明城用枪管挑起冒热气的蒸笼，铸铁锅沿的牡丹花纹在补光灯下泛着油光。
"民国三十六年德兴铁匠铺的手工款，"她戴着乳胶手套抚摸锅耳凹陷，“奶奶用凤仙花汁描过这朵牡丹。”
镜头突然翻转对准他们，主播"海鲜大魔王"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欢迎刑侦支队莅临吃播现场！"变声器处理过的笑声中，蒸锅发出尖锐鸣笛。
叶梦心抄起料理剪刀戳进气阀，滚烫水柱喷在补光板上滋啦作响。顾明城掀翻操作台，露出底下正在视频连线的平板电脑——屏幕里戴渔夫帽的男人正把玩着叶父的警官证。
"令尊1998年参与过海上缉毒。"男人用证件的金属棱角刮擦镜头，“想知道他怎么从缉毒英雄变成交通事故的醉驾司机吗？”
叶梦心将解剖刀甩向平板，刀刃擦着顾明城耳际钉入墙壁。视频信号中断前，男人背后的玻璃幕墙映出某私立医院的LOGO。
"第三人民医院。"林晶晶举着光谱分析仪扫描蒸锅，“锅底残留物检测出乙酰胆碱酯酶抑制剂，和海鲜市场的毒章鱼…”
她的话被突然炸开的帝王蟹盖打断。周子皓举着证物袋冲进来："蟹壳内侧刻着摩尔斯电码！"冻僵的指尖在结霜的袋面上划动，“翻译过来是’冷库名单不完整’。”
叶梦心突然把蒸锅倒扣在案板上，用紫光灯照射牡丹花纹。暗红色荧光沿着花瓣脉络流动，逐渐显露出「证-07-移交记录」的字样。
"这是…"顾明城用棉签蘸取锅底焦痕，“血渍？”
"凤仙花汁遇到鲁米诺试剂会显色。"叶梦心将棉签浸入检测液，“不过混合了AB型血——恰好是我爸的血型。”
法医实验室的离心机发出蜂鸣。叶梦心对着显微镜调整焦距，突然把载玻片拍在顾明城胸口：“看这些红细胞形态，像不像长期接触有机磷农药导致的棘形病变？”
"你父亲有农药接触史？"顾明城翻着二十年前的出警记录，“98年7月他参与过化工厂爆炸案。”
"但尸检报告显示他血液酒精浓度超标。"叶梦心扯开棒棒糖包装纸，“当时负责鉴定的法医…”
林晶晶踹门而入：“查到了！当年那位法医三年前移民澳洲，上个月在超市被落下的货架砸死了！”
糖块在叶梦心齿间碎裂：“顾队不觉得这些意外太会排队了吗？”
物证室突然传来警报。两人冲过去时，周子皓正对着冒烟的电脑主机哭丧脸：“刚要做冷库买家名单的数据恢复，突然就…”
叶梦心抽出烧焦的硬盘，在扇区缝隙找到枚微型胶囊："自毁装置，遇空气氧化发热。"她突然嗅了嗅，“有苦杏仁味——氰化物。”
顾明城突然拽着她后退，防爆玻璃外闪过人影。叶梦心甩出解剖刀击碎消防栓，喷涌的水幕中，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踩到肥皂滑倒。
"王建国案发现场的保洁员！"林晶晶用自拍杆锁喉，“他女儿上个月刚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叶梦心掰开男人紧握的拳头，掌心里躺着枚生锈的船舵钥匙：“2012年缉毒行动里被击沉的走私船钥匙？”
"是…是海龙王要灭口…"男人突然抽搐，耳后浮现出蓝环章鱼刺青，“他说…说叶家那个老太婆藏了…”
紫黑色血沫从他嘴角涌出，顾明城捏开下颌：“后槽牙藏毒。”
"不用救了。"叶梦心查看瞳孔，“河豚毒素，三十秒致命。”
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白板贴满新线索。叶梦心用红笔圈住"海龙王"字样：“这个走私集团首脑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证人保护计划里有他的内应。”
顾明城把弹道分析报告推给她：“老杨办公室搜出的手枪，和当年击毙张振涛的是同一把。”
"更有趣的是这个。"叶梦心举起塑料袋装着的枸杞，“在老杨茶缸里发现的宁夏特供品种，和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VIP病房的伴手礼相同。”
林晶晶突然举着平板电脑蹦起来：“那个渔夫帽男人的IP地址查到了！就在医院太平间！”
叶梦心抄起勘查箱就走，顾明城扯住她防护服腰带：“这次带排爆组。”
“顾队要是害怕…”
"是怕你把太平间冰柜当盲盒拆。"他甩过防弹背心，“穿上，你奶奶托梦骂了我三次。”
太平间冷气扑面而来时，叶梦心后颈的汗毛集体起立。顾明城用手枪挑开某具尸体的裹尸袋，露出底下正在运行的笔记本电脑。
"实时监控？"林晶晶凑近看屏幕里的画面，“这不是咱们刑侦支队食堂吗！”
叶梦心用镊子夹起尸体手指上的茧："长期操作医疗仪器的痕迹。"她突然掀开尸体的左耳，“耳蜗畸形——第三人民医院心外科主任的特征。”
顾明城翻出手机照片对比：“三周前辞职去登山，说是遭遇雪崩…”
"那这位就是雪崩本崩了。"叶梦心戳了戳尸体胸口的青紫淤痕，“三棱刮刀造成的创口，和停尸房丢失的解剖工具…”
警报声骤然响起，冰柜自动锁死。通风口飘进淡黄色气体，顾明城扯着叶梦心滚进空尸柜：“是硫化氢！”
"憋气！"叶梦心用解剖刀撬开地漏，突然把橡胶软管塞进他嘴里，“下面连接污水处理池，虽然恶心但能呼吸。”
顾明城在恶臭中瞪她，叶梦心已经钻进管道：“顾队要是怕黑…”
话没说完就被拽着脚踝拖回去，两人卡在逼仄的管道里鼻尖相抵。顾明城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睫毛上：“你走反方向了。”
"是吗？"叶梦心突然把听诊器按在他胸口，“可顾队心跳指向这边呢。”
污水井盖被顶开时，林晶晶正举着直播杆做现场报道："各位老铁，这就是我们刑侦支队…叶姐！"她突然调转镜头，“看看这两个从下水道爬出来的爱情故事！”
叶梦心抹掉脸上的淤泥：“周子皓呢？”
"在给保洁员尸体做3D建模。"林晶晶突然压低声音，“他恢复的冷库名单里，有苏小小直播公司的注册地址。”
顾明城拧着警服下摆的污水：“苏小小遇害前签约的MCN机构，实际控股人是海龙王的离岸公司。”
叶梦心突然抢过直播杆，对准远处住院大楼：“晶晶，你说VIP病房的窗户像不像棋盘格？”
夜风中亮着灯的窗户恰好组成国际象棋残局，叶梦心掏出蒸锅照片对比：“黑国王的位置就是…”
她的话被爆炸声打断。顾明城扑倒她时，飞溅的玻璃碴在防弹背心上划出火星。起火点正是他们刚才关注的病房。
焦黑的病房里，叶梦心用镊子拨弄着烧变形的渔夫帽。顾明城从保险柜残骸里抽出半本账簿：“海龙王给各环节保护费的分账记录。”
"这个更有意思。"叶梦心举起焦黑的助听器，“德国进口的儿童定制款，和叶家老宅找到的助听器维修单…”
她突然顿住，林晶晶发来的尸检报告在手机屏上闪烁：保洁员胃里发现折叠的糖纸，检测出与叶父血液相同的有机磷成分。
顾明城用手帕包着块烧熔的金属：“病房门锁有被乙炔切割的痕迹，和三年前珠宝劫案…”
"顾队！"周子皓的喊声从楼道传来，“住院记录显示，海龙王上周在这里做过心脏支架手术！”
叶梦心突然冲向护士站，翻出某位病人的X光片：“看这个心脏造影！支架位置形成的阴影像不像…”
她用手指在虚空勾勒，顾明城掏出警徽对比。红十字标志与支架阴影完美重合，边缘还有细微的波浪纹。
"和蓝环章鱼毒素包装上的防伪标识一致。"叶梦心把X光片塞进证物袋，“给海龙王做手术的医生，就是给苏小小注射琥珀胆碱的人。”
晨光穿透法医室的百叶窗，叶梦心对着证物墙出神。顾明城拎着豆浆进来时，她正用激光笔照射蒸锅内部。
"三百六十度反射的牡丹花纹，"光点在墙面游走，"连起来是滨海市地图。"她突然定格在某个坐标，“这里！”
顾明城咬开豆浆吸管：“二十年前填海造陆的码头旧址？”
"也是父母车祸路段的上游。"叶梦心抓起勘查箱，“要赌吗？海龙王今天会吐出什么珍珠。”
码头的咸腥海风里，生锈的起重机像巨型刑具。叶梦心扒开芦苇荡，突然踩到块刻着警徽的混凝土块。
"见义勇为纪念碑的基座。"顾明城擦拭碑文，“98年禁毒表彰大会…”
金属碰撞声从废弃集装箱传来。叶梦心用听诊器贴着箱体，突然踹开虚掩的门：“出来吧，您的心脏支架可跑不过警犬。”
穿病号服的老者正在烧毁账本，火光映出他后颈的蓝环章鱼刺青。叶梦心甩出解剖刀钉住他衣袖：“海龙王该退潮了。”
"小叶医生比叶老太婆还难缠。"老者突然咳嗽着举起打火机，"但你确定要抓我？"他掀开外套露出绑满雷管的腰腹，“这些足够炸出你爸妈的尸骨。”
顾明城扑倒叶梦心的瞬间，林晶晶的直播杆从集装箱顶端探出。周子皓操控的无人机精准投掷灭火毯，裹住燃烧的账本。
"直播间的朋友们看好了！"林晶晶的镜头怼着老者惨白的脸，“这就是威胁警察的下场！”
叶梦心趁机甩出听诊器绞住老者手腕，顾明城夺过打火机时，海风突然掀起老者假发——布满烫伤疤痕的头皮上，赫然纹着证人保护计划的编号。
"证人03号？"叶梦心捏着他下巴，“当年奶奶移交的七个证人之一？”
老者的狞笑被警笛声淹没。叶梦心从他贴身口袋摸出张烧焦的照片：叶父站在缉毒队合影边缘，手里攥着个蓝环章鱼标本。
月光洒在滨海大桥上，叶梦心倚着警车吃关东煮。顾明城把尸检报告递给她：“海龙王体内的支架确实含有蓝环章鱼毒素缓释剂。”
"他既是证人又是罪犯。"叶梦心用竹签指向跨海大桥，“我爸当年就是在这里被撞飞的。”
顾明城突然掏出手铐钥匙：“想看醉驾案的原始记录吗？在证物室第三…”
"早看过了。"叶梦心把空纸杯捏成团，“刹车泵上的乙醚残留，是有人在我爸昏迷后伪造了醉驾现场。”
海风掀起她的马尾，露出耳后月牙疤。顾明城伸手又缩回：“这道疤…”
"五岁那年车祸留下的。"叶梦心突然转身，“但顾队摸到的次数比我还多。”
警用对讲机及时响起，林晶晶的声音带着哭腔：“叶姐快来！周子皓破解的冷库名单显示，下个目标是…”
叶梦心已经踩下油门：“儿童医院新生儿监护室。”
警车疾驰过跨海大桥，后视镜里，1998年的星光与今日的霓虹重叠成奶奶警徽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