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矢车菊

晨光穿透解剖室的百叶窗，叶梦心捏着镊子的手悬在陶罐上方。二十年前的《临港日报》包裹着森森白骨，发黄纸页上"CX专案组"的铅字被血迹洇出毛边。
"死者男性，35岁左右。"顾明城戴着物证手套翻动肋骨，“法医课教过看报纸验尸？”
"但没教过看报纸认亲。"叶梦心突然将放大镜怼到第三颈椎，“看这个半月形豁口，和五年前城中村碎尸案的抛尸手法完全一致。”
林晶晶抱着一摞档案撞开玻璃门，水晶指甲在陶罐边缘敲出脆响：“叶姐要的拆迁审批文件——城北建筑集团半年前刚拿到这块地，拆迁补偿协议签得比德芙还丝滑。”
"丝滑到用陶罐当拆迁补偿金？"叶梦心用棉签蘸取罐体附着物，"红黏土混合石英砂，临港只有老水泥厂后山有这种地质层。"她突然将样本凑近鼻尖，“还有股陈年机油味。”
重型机械的轰鸣声在工地此起彼伏。叶梦心踩着安全靴跃过钢筋堆，马尾辫在黄色安全帽下甩出利落的弧线：“顾队，你们刑侦队现在改行当包工头了？”
"比不上叶法医兼职地质学家。"顾明城掀开警戒线，警徽在烈日下折射出冷光，“施工方说挖到陶罐的位置原是九十年代职工宿舍。”
叶梦心的解剖刀突然插进松软土层："但地基深度显示这里曾有个十平米地下室。"她挑起半截生锈铁链，“建议查查当年宿舍管理员名单——这种规格的锁链通常用来栓看门狗，或者……”
"拴不听话的人。"顾明城用证物袋装起铁链，指腹蹭到暗褐色污渍，“林晶晶，把这些送去痕检科做血型比对。”
实习生周子皓举着金属探测仪突然鬼叫："叶老师！地下三米有反应！"显示屏上的红点连成诡异图案，“像……像个人形？”
挖掘机铲斗掀开最后一层砂石时，所有警员同时后退半步。叶梦心蹲在土坑边缘，乳胶手套拂去头骨表面的苔藓：“枕骨粉碎性骨折，颧骨有防卫性骨裂——这位可比陶罐里的兄弟死得热闹。”
"双尸案？"林晶晶的丸子头差点散开，“拆迁队挖出个死人主题乐园？”
叶梦心举起第二具骸骨的掌骨："指甲缝残留物是石棉纤维，符合老水泥厂工作服材质。"她突然将两块盆骨拼接，“等等，这个耻骨联合角度……”
顾明城看着她在泥土里拼图：“叶法医改行考古了？”
"是法医人类学。"叶梦心将两具骸骨摆成相对姿势，“第一具尸体右臂呈保护性环绕姿态，第二具左腿腓骨骨折畸形愈合——他们在生前最后时刻试图保护对方。”
物证科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叶梦心冲进实验室时，正看见老杨举着冒烟的培养皿：“陶罐内壁提取物检测出有机磷成分！”
"九十年代常用农药’甲胺磷’。"叶梦心抓过色谱分析图，“但浓度超标四十倍，足够让成年人在三分钟内……”
"甲胺磷在2002年就全面禁用。"顾明城翻着化工档案突然抬头，“老水泥厂停产后，仓库库存不翼而飞。”
叶梦心对着紫外线灯转动陶罐碎片："罐底的数字压痕，像是某种编号。"她突然抓起铅笔涂拓，“CX0923？这不是……”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解剖室的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二十年前的雨夜，叶梦心父亲的警车在盘山公路坠崖，结案报告上的证物编号正是CX0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