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双生槐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裹着若有若无的槐花香，林深望着窗帘缝隙透进的晨光，姜小满脖颈处的淡青树纹在光线下像条沉睡的蛇。校医老陈的白大褂搭在椅背，铜钱串在衣兜压出八卦轮廓。
"水…"姜小满忽然抓住床单，指甲缝里渗出青灰色树汁。林深递过水杯时瞥见她手腕内侧的结痂——五帝钱手链留下的灼痕排列成星宿图案。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教导主任的金丝眼镜沾着墙灰："旧教工楼要改建游泳馆，施工队挖出…"他的公文包突然炸开，三十六枚生锈的槐树钉叮叮当当滚落满地。姜小满突然抽搐着蜷缩成团，树纹顺着锁骨爬上耳垂。
林深抓起窗台上的银锁，锁链缠住姜小满手腕的瞬间，树纹退潮般缩回后颈。教导主任慌乱地捡着槐树钉："当年你奶奶用这些钉住…啊！"他的手指被锈钉划破，血珠滴在钉尖竟发出沸腾声。
"这些钉子认主。"姜小满虚弱地支起身子，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我姐失踪前…"她的瞳孔突然扩散，整个人如提线木偶般僵直下床，赤脚踏过满地槐树钉竟毫发无伤。
林深跟着她穿过晨雾弥漫的操场，枯萎的槐树根在施工机械下裂成蛛网状。姜小满径直走向树根最密集处，蹲下身用指甲抠挖泥土。林深摸出银锁当工具，锁尖触地的刹那，地底传来沉闷的钟声。
"这是往生钟。"姜小满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树汁从她指缝渗入泥土，"当年我姐在钟楼…"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槐树嫩芽。林深扒开浮土，半截青铜钟身泛着水渍，钟面刻满生辰八字。
施工队老板叼着烟凑过来："小同学让让，这破钟…"他的铁锹刚碰到钟面，青烟突然从锹柄窜上手臂。林深扯下他时，发现对方后颈浮现出与姜小满相似的树纹。
"午时三刻前必须移走。"姜小满用血在钟面画符，树汁顺着符文渗入裂缝，"这些生辰八字都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钟内突然伸出枯手抓住她脚踝。林深甩出银锁缠住枯手，锁链绷紧时带出半具白骨——森森指骨上套着褪色的红绳。
食堂方向传来骚动，林深抬头看见乌鸦群在钟楼盘旋。姜小满突然夺过施工队的对讲机，电流杂音里传出翻书声："是档案室！他们在烧…"她踉跄着冲向教学楼，树汁在走廊拖出蜿蜒痕迹。
档案室铁门虚掩，焦糊味混着槐花香扑面而来。林深踹开门时，燃烧的纸堆里飞出带火星的纸灰，在空中聚成苏晚晴的轮廓。姜小满扑灭火堆，从灰烬里扒出焦黑的日记本：“这是我姐的…”
林深翻开碳化的封面，夹层里掉出半枚铜钱。当他用银锁触碰铜钱，锁芯突然弹开露出暗格——褪色的红绳与枯骨上的如出一辙。姜小满突然抢过红绳系在腕间，树纹瞬间爬满整条手臂：“当年我姐用这个…”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穿过破碎的玻璃打在日记本上。被雨水洇开的字迹显出暗红："2009年9月13日，晚晴说槐树在吃人。我们在钟楼埋了…"后面的字被烧成黑洞，边缘蜷曲如人嘴。
"去钟楼。"姜小满扯断红绳扔进火堆，青烟中浮现出血指路标。林深跟着她冲进暴雨，槐树叶在积水里组成箭头，每片叶子背面都长着人脸纹路。
钟楼铁门挂着青铜锁，锁眼插着半截桃木钉。林深用银锁撬动时，听见门内传来指甲抓挠声。姜小满突然跪地呕吐，树汁混着血水浇在门缝，铁门吱呀着自行开启。
腐烂的槐花香浓得呛人，林深打开手机照明。铜钟悬在梁上微微摇晃，钟摆竟是具风干的猫尸。姜小满摸索着墙壁："我姐说这里有…"她的指尖触到凸起砖块，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密室。
三十六个玻璃罐浸泡在琥珀色液体里，每罐都浮着枚刻生辰八字的槐树钉。林深注意到最末端的罐体裂纹里卡着片碎布——与教导主任西装同款的藏青条纹。
"这些是替身钉。"姜小满的树纹蔓延到太阳穴，"当年李建国用…"密室突然震动，猫尸钟摆撞在铜钟发出闷响。林深扶住货架时碰倒玻璃罐，液体触地即燃，火苗中浮现出苏晚晴的脸。
"快走！"姜小满拽着他撞向暗门，却发现来路被槐树根封死。火势顺着树汁蔓延，林深用银锁劈开通风口。两人爬出时正落在施工坑底，泥水里泡着半截石碑，碑文被树根缠成"双生"二字。
姜小满突然掐住自己脖子，树纹在皮肤下游走如活物："它们在找…另一个…"林深掰开她手指时摸到颈动脉处的硬块——皮下埋着枚槐树钉。
医务室方向传来救护车鸣笛，林深背着昏迷的姜小满逆着人流狂奔。她后颈的树纹正在吞噬桃木棍留下的灼痕，呼吸间带出细小的槐树叶。转过实验楼拐角时，林深看见老校医撑着黑伞站在雨里，伞骨上挂着的铜钱串正在渗血。
"这才是真正的镇物。"老校医掀开伞面，内侧画满符咒，"你奶奶用三十年阳寿换的…"伞尖突然刺向姜小满心口，林深侧身闪避时，伞骨擦过她脖颈挑出槐树钉。
姜小满惊醒尖叫，树汁从钉孔喷涌成雾。老校医的铜钱串自动断裂，钱币落地组成困阵："当年素衣把双生槐的魂核…"暴雨突然转急，血水混着雨水在地上汇成卦象。
林深望向钟楼方向，乌鸦群正叼着燃烧的槐树枝俯冲。怀里的姜小满开始褪皮般脱落树纹，露出皮下新鲜的咬痕——齿印与枯骨上的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