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跪坐在枯萎的槐树根上,姜小满滚烫的额头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月光穿透干裂的树皮,青铜匣表面浮凸的并蒂莲纹正随着树汁干涸而扭曲变形,两枚银戒在匣顶凹槽处投射出交叠的光斑。
"咳咳…"姜小满突然呛出黑血,校服领口浸透的血渍在月光下发紫,"匣子…要用活人血…"她颤抖的手指刚触到青铜匣边缘,四周的枯枝突然暴起,如百足蜈蚣般缠住两人脚踝。
林深摸出控尸笛抵在唇边,笛声却像被什么掐住了咽喉。他这才发现老槐树断裂的根系里渗出暗红汁液,在青铜匣下方聚成血洼。血水中浮出半张腐烂的人脸——正是方才被树根吞噬的李建国。
"小心!"姜小满突然翻身将林深扑倒。槐树根擦着她后颈掠过,带起一串血珠。血珠坠入青铜匣凹槽的刹那,匣盖突然弹开半寸,浓烈的槐花香裹着尸臭喷涌而出。
林深趁机抱起姜小满滚到树后。她腰间的旧疤正在渗血,浸透纱布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匣子里是契约原件…你父亲和苏老师的…”
枯枝突然静止。穿着八十年代校服的虚影从匣中升起,苏晚晴脖颈处的勒痕比之前更深了。她抬起透明的手指,指向西北方雾气笼罩的旧校舍:“云河…在那里…等你们…”
"等等!"林深刚要追问,虚影突然碎成槐花瓣。姜小满扯下染血的发带缠住伤口,突然抓住林深手腕:“你闻到没?槐花里混着朱砂味。”
夜风卷起满地枯叶。林深这才注意到每片槐叶背面都印着暗红符咒,与父亲札记里画的镇邪符如出一辙。符咒边缘的墨迹尚未干透,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有人在我们之后来过。"姜小满捡起半截断裂的桃木钉,钉头沾着新鲜树汁,“看钉痕走向,是往旧校舍去了。”
旧校舍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林深背起虚弱的姜小满,踩过满地符咒时,枯叶在脚下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月光穿过破碎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蛛网状的阴影,二楼某扇窗户突然亮起烛光。
"是引魂灯。"姜小满伏在他肩头喘息,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用尸油做灯芯,能招…咳咳…招阴兵…"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林深颈侧,烫得惊人。
校舍铁门虚掩着。林深刚推开条缝,腐木气息裹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门厅镜面布满裂痕,镜中映出两人身影的瞬间,姜小满突然捂住他的眼睛:“别看!镜子里有…”
话未说完,镜面突然渗出黑血。裂纹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抓住姜小满的裙摆就往镜子里拖。林深摸出控尸笛胡乱吹响,笛声震得镜面蛛网纹更深,那些鬼手却越收越紧。
"用银戒!"姜小满扯断五帝钱手链砸向镜面。铜钱嵌入裂纹的刹那,林深将父亲那枚银戒按在镜框的莲花纹上。镜中传来凄厉的哀嚎,鬼手缩回时带走了姜小满的半截裙角。
二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林深扶着姜小满踏上木质楼梯,每级台阶都随着脚步凹陷,露出夹层里发黄的符纸。走到转角处时,姜小满突然拽住他:“等等!”
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亮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最新那道划痕里嵌着半片槐树叶,叶脉的走向与青铜匣上的纹路完全一致。林深伸手触碰的瞬间,整面墙突然塌陷,露出藏在夹层里的铁皮柜。
"是校医室的药品柜。"姜小满抹去柜门上的蛛网,玻璃后的药瓶早已凝固成诡异颜色。最下层抽屉挂着铜锁,锁眼形状正是苏晚晴那枚银戒。
林深摸出另一枚银戒插入锁孔。铜锁弹开的瞬间,抽屉里涌出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泡在玻璃罐里的,竟是三十六枚完整的人体牙齿,每颗牙冠都刻着血色"林"字。
"这是…血亲咒…"姜小满的指尖在罐体表面轻颤,"你父亲用自己血脉做媒介,把诅咒反噬给施咒者…"她突然转头看向走廊尽头,“当年参与献祭的,不止李建国!”
烛光突然大盛。穿着白大褂的虚影从尽头办公室飘出,胸前名牌上的"林云河"三个字刺得林深眼眶生疼。虚影抬手时,整层楼的档案柜同时弹开,无数病历单如白蝶纷飞。
姜小满突然抓住一张飘落的病历:"1989年9月13日,苏晚晴就诊记录…妊娠八周?"泛黄的纸页在月光下显出血字批注:“李建国伪造病历,欲取紫河车养槐灵。”
"紫河车是…"林深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虚影化作流光钻入他手中的控尸笛,笛身浮现出父亲清俊的字迹:“去顶楼水箱。”
通往顶楼的铁梯布满青苔。姜小满的指尖抚过锈迹斑斑的扶手,突然扯下一块伪装成铁锈的符纸:“是引雷符,有人要毁尸灭迹。”
水箱盖被铁链层层缠绕。林深割破手掌将血抹在锁链上,铁链突然如活蛇般退散。掀开盖子的瞬间,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泡得发胀的尸体穿着八十年代校服,双手紧紧护着腹部。
"苏晚晴…"姜小满捂住口鼻,"她根本不曾怀孕。"她指向尸体腕间的银链,链坠是个微型八卦镜,“这是守墓人的标记,她和我…是同一脉…”
水箱突然炸裂。尸水裹着碎骨喷涌而出,林深拽着姜小满扑向安全通道。在坠落的瞬间,他看见尸群从水箱爬出,每具尸体都长着与父亲相似的眼睛。
"去锅炉房!"姜小满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控尸笛上。笛声震碎追来的腐尸,却惊醒了更多沉睡的亡灵。他们跌跌撞撞冲进地下室,生锈的锅炉正发出诡异的嗡鸣。
姜小满突然撕开校服衬衫。她心口的八卦镜纹身正在渗血,镜面映出锅炉夹层里藏的青铜匣——与老槐树里那个一模一样。"这才是真正的契约…"她咳着血沫笑道,“你父亲…偷梁换柱…”
锅炉突然炸开。漫天飞灰中,林深看见父亲与苏晚晴的虚影相拥而立。他们的身影化作流光注入两枚银戒,戒圈内侧的名字突然变成咒文。姜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锅炉残骸上:“快!用血画镇灵符!”
追来的腐尸在符咒金光中灰飞烟灭。当最后缕黑烟散去时,林深发现姜小满已经昏迷,而她腰间的旧疤完全裂开,露出皮下刻着的血色咒文——与苏晚晴遗骸腹部的纹路如出一辙。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旧校舍外墙的爬山虎。在藤蔓褪去的墙面上,渐渐浮现出用血写的巨大符咒,而第一笔的起锋处,正对着槐树林里新隆起的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