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孽缘

暴雨将老槐树的根须冲刷得森白如骨，林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雷击木尖端抵住地缝里的八卦镜。姜小满跪坐在泥水里剧烈咳嗽，锁骨处的铜钱疤痕渗出黑血，在积水里晕出细小的槐叶纹路。
"别碰！"姜小满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八卦镜背面的铜绿正在剥落，露出苏晚晴照片的边角，“这是你父亲用鲁班术炼化的锁魂镜，碰到就会…”
树根深处传来泥土翻动的声响。林深用桃木棍挑起八卦镜，镜面映出地缝里密密麻麻的红线，每根线绳都系着枚生锈的槐木钉。当雨水打在镜面上时，苏晚晴的照片突然渗出鲜血，在积水里勾勒出地下三米处的青铜匣轮廓。
"他在树根里埋了镇物。"姜小满扯开领口，五帝钱胸针在暴雨中发出嗡鸣，“用至亲血脉才能…”
话音未落，树冠间突然垂落数十条红绸。林深拽着姜小满滚向右侧，原先站立的地面被红绸刺出蜂窝状的孔洞。楚红撑着油纸伞从雨幕中走来，虎口的朱砂痣在伞柄处投下血影：“林同学真是孝顺，急着给你爹陪葬？”
姜小满突然甩出桃木棍。缠在棍身的红线自动绷直，在雨中织成八卦阵图：“楚老师这么关心学生，不如解释下养魂缸里为什么有你的生辰八字？”
楚红轻转伞柄，伞骨间坠落的雨珠突然凝成冰锥。林深用雷击木击碎最近的冰锥，飞溅的碎片在树干刻出符咒：“你们把苏晚晴的魂魄困在…”
"困住她的是你父亲！"楚红尖利的笑声震落槐花，苍白的花瓣在触地瞬间化作灰烬，“十八年前他用鲁班术篡改命格，把晚晴做成活人桩镇在这里。”
姜小满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她后背的槐叶胎记正在生长，青色脉络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林深…她在激发我体内的槐毒…”
林深摸到雷击木纹路里渗出的血珠，父亲留在木纹中的残血突然沸腾。当血珠滴入八卦镜的瞬间，镜面映出的地底景象骤然清晰——青铜匣上缠着三十六根红绳，每根绳结都系着枚刻有"林"字的铜钱。
"原来借命红绳是这么回事。"姜小满呕出带着槐叶的黑血，“你父亲用鲁班钱…咳咳…把苏晚晴的阳寿转接给…”
楚红的油纸伞突然合拢。伞尖刺向林深心口时，雷击木自动横挡在胸前，木纹中迸发的红光映出伞骨内侧的符咒——竟是用人皮绘制的移魂阵。
"小心伞面的往生咒！"姜小满甩出五帝钱击打伞面，铜钱却在触到油纸的瞬间碳化，“她在用伞吸收槐树的阴气！”
林深趁机将八卦镜按向树根。镜面接触槐树皮的刹那，地下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埋着青铜匣的土层自动塌陷，露出半截刻满镇魂符的匣盖。当他的血滴在符咒凹槽时，匣内突然传出锁链拖拽声。
"拦住他！"楚红的声音首次出现慌乱。她撕开衣袖，小臂上浮现出与姜小满相似的槐叶纹路，“你要是打开…”
青铜匣盖被气浪掀翻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匣内整齐码着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焦黑的槐树根。林深捧出最中央的灯盏，灯座底部刻着父亲与苏晚晴的名字，两道裂痕将两个名字从中劈开。
姜小满突然拽住林深衣角：“看灯芯！”
焦黑的灯芯里裹着半张泛黄的婚书，被雨水打湿的纸页显现出血字："林氏第三十七代传人自愿承接苏氏女命格，以槐为媒，以血为契…"落款处按着两个指纹，较小的那个带着朱砂痣痕迹。
"这是换命婚书。"姜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你父亲用鲁班术…咳咳…把苏晚晴的命劫转嫁到自己身上…”
楚红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油纸伞炸成碎片，伞骨化作利箭射向青铜灯盏。林深翻身护住灯盏，两根伞骨刺入肩头，伤口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青黑色。
"他本该在十八年前就死！"楚红的脸皮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槐树根编织的肌理，“要不是那个蠢女人…”
姜小满突然将桃木棍刺入地面。棍身缠绕的红线没入泥土，暴雨中浮现出巨大的八卦虚影：“林深！用雷击木点燃灯盏！”
林深擦燃雷击木的瞬间，七盏青铜灯同时爆出青火。火光中浮现出父亲佝偻的背影——他正在槐树下埋设红绳，每系一个绳结就往树干钉入枚铜钱。当第七枚铜钱入木时，树影里缓缓站起苏晚晴的虚影。
"原来铜钱阵是这么来的…"姜小满咳着血沫，“你父亲用鲁班钱布阵，把苏晚晴的魂魄…”
楚红突然扑向灯阵。她的身体在触到青火时开始碳化，却仍死死抓住最边缘的灯盏：“晚晴不该被困在这里！你们这些…”
地底突然伸出无数槐树根，将楚红拖入裂缝。林深想要上前却被姜小满拽住：“看灯油！”
七盏灯的灯油正在汇聚成溪流，流向老槐树最深处的根须。当油流没入树根裂痕时，地面突然隆起个鼓包，一截森白的手骨破土而出。
"是苏晚晴的遗骸！"姜小满的八卦镜映出手骨上的红绳，“你父亲用她的尸骨做阵眼…”
林深突然感觉雷击木在发烫。木纹中渗出的血珠自动飞向手骨，在指节处凝成血色的鲁班尺印记。当血迹浸透整只手骨时，槐树东侧的枝干突然断裂，露出藏在树干中的密室入口。
"他果然留了后手。"姜小满扶着树身站起来，背后的槐叶胎记已经蔓延到耳后，“密室里有…”
密室内壁贴满黄符，符纸上的朱砂咒文组成巨大的困灵阵。阵眼处摆着具槐木人偶，人偶胸口钉着七枚铜钱，背后贴着苏晚晴的生辰八字。林深注意到人偶左手小指缺失，断口处插着半截桃木钉。
"这是替身偶。"姜小满用八卦镜照出人偶内部的机关，“你父亲把自己的魂魄…”
镜光突然被人偶吸收。槐木表面浮现出父亲苍老的面容：“阿深，把雷击木插入人偶天灵。”
"别信！"姜小满突然打翻八卦镜，“他在骗你启动换命阵！”
林深却注意到人偶衣襟处有块补丁——针脚与母亲生前缝补的方式一模一样。当他用雷击木触碰补丁时，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父亲颤抖的字迹：“真正的阵眼在…”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人偶自动解体，碎木中滚出枚青铜钥匙。姜小满捡起钥匙时，五帝钱手链突然全部崩断：“这是开实验室地下室的钥匙！”
暴雨中的实验楼像头蛰伏的巨兽。林深用青铜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霉味里混着刺鼻的硫磺气。姜小满点燃的蜡烛刚照亮走廊，火苗就被阴风吹成幽绿色。
"墙上有东西。"林深摸到墙面的抓痕，那些交错的血痕组成槐树枝桠的图案。第三道血痕里嵌着半截桃木钉，钉头刻着细小的"林"字。
姜小满突然拽住林深后退。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渗出黑水，水渍组成个扭曲的"逃"字。当林深踩到"逃"字最后一笔时，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的冷藏室。
冷藏架上摆满玻璃罐，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槐树根须。最底层的罐体表面结着冰霜，隐约可见内部悬浮着半张人脸。姜小满的八卦镜映出罐底标签：“2003.9.13，苏晚晴声带标本。”
"怪不得楚红能模仿苏晚晴的声音。"林深的手在发抖，“她们挖出了…”
冷藏室突然灯光大亮。楚红残破的身躯堵在门口，槐树根从她眼眶里钻出：“你们根本不懂！晚晴的魂魄必须…”
姜小满突然将八卦镜砸向标本罐。镜面碎裂的瞬间，所有玻璃罐同时炸裂，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槐树根疯狂生长。林深拽着姜小满冲向后门，雷击木在墙面擦出的火星点燃酒精灯。
"去顶楼！"姜小满指着防火梯，“你父亲在…”
楚红被疯长的树根缠成茧状，尖叫声渐渐变成苏晚晴的呜咽。林深踹开通往天台的门，风雨中飘荡着三十六盏孔明灯，每盏灯都系着褪色的红绳。
姜小满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带着槐叶的黑血：“这是…招魂灯阵…”
林深扶住她时，雷击木突然脱手飞向灯阵中央。木身悬在半空发出嗡鸣，血珠顺着木纹滴落，在积水里绘出星图。当第七滴血落下时，某盏孔明灯突然坠落，灯罩上显现出血字：“阿深，看东墙。”
实验楼东墙爬满爬山虎，风雨中某片藤蔓突然脱落，露出后面隐藏的暗格。林深用青铜钥匙打开铁盒，里面躺着本泛黄的工作日志。翻开扉页的瞬间，父亲的气息扑面而来。
“1999年3月15日，晚晴的槐叶胎记开始扩散。我必须用鲁班术把劫数引到自己身上…”
“2003年9月12日，换命阵最后一步。晚晴，等我解开这个死局…”
姜小满突然抢过日志撕碎。纸页在雨中燃烧，灰烬聚成父亲的身影：“阿深，去锅炉房…”
楚红的尖叫从楼下传来。燃烧的孔明灯引燃整片爬山虎，火海中浮现出苏晚晴的残影。林深抱起昏迷的姜小满冲向防火梯，背后的热浪里传来父亲的叹息：“快走，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