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混凝土中的名单

对，说是临死前给的资料。苏俊看了眼手表，“现在去查查？”
先去趟市立医院。淦商商拉开车门，“我想看看郑小川的医疗记录。”
市立医院急诊部的灯光在雨夜里格外刺眼。值班的护士长认出了苏俊，犹豫片刻还是带他们去了档案室。
郑小川的病历理论上不能外调…护士长翻找着编号，“不过他去年已经去世了，应该…”
去世？淦商商和苏俊异口同声。
护士长点点头，从架子上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白血病复发，骨髓移植后出现排异反应。”她翻开病历，“很奇怪，他第一次移植是在零一年，当时手术很成功。”
淦商商快速浏览着病历。在手术记录那页，她发现主刀医生签名处是王振国，而供体信息栏却被黑笔涂掉了。
“原始记录呢？”
这种大手术会有两份记录。护士长又找出个红色档案袋，“这份是留在血液科的。”
红色档案里的供体信息页完好无损，上面清楚地写着：“供体编号12，Rh阴性血，骨髓配型成功”。签字医生除了王振国，还有个潦草的签名——李。
回程路上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水痕被雨刷不断抹去又重现，就像那些被刻意掩盖又偶然浮现的线索。淦商商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突然开口：“那个李医生，会不会是李卫东？”
仁爱基金会的现任理事长？苏俊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确实在零几年时在市立医院挂职过。”
明天去会会他。淦商商揉了揉太阳穴，“先回局里把证据归档。”
警局证物室的灯光比医院还要冷白。淦商商正在填写交接单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程雪。
淦警官，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程雪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妹妹的手表…它不仅是遗物，里面藏着东西。”
淦商商立刻打开免提：“什么东西？”
我母亲留下的微型胶卷。程雪急促地说，“记录着当年福利院孩子被带走的真相。我一直以为在程雨那块表里，但刚才我发现…”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接着是程雪的惊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程雪？程雪！”
回答她的只有忙音。
苏俊已经抓起车钥匙：“定位显示在她公寓。”
雨夜里警笛声格外刺耳。当他们赶到程雪居住的百合公寓时，发现门锁完好，但客厅的落地窗被砸碎了。程雪倒在茶几旁，后脑有血迹，而那块银色手表不翼而飞。
急救车赶到前，程雪短暂地恢复了意识。她抓住淦商商的手腕，用气音说了三个字：“老…图书馆…”
当医护人员抬走程雪后，淦商商在茶几下方发现了一张被揉皱的借书单，上面盖着“临江市老图书馆”的印章，日期是三天前。
她可能把胶卷藏在图书馆了。苏俊检查着破碎的窗户，“入侵者是从消防梯上来的，很专业。”
淦商商拨通局里电话请求支援保护程雪，同时拍下借书单：“现在去老图书馆。”
临江市老图书馆是栋民国时期的砖红色建筑，即使在雨夜也能看出墙面上精致的浮雕。由于即将拆迁，这里已经停止对外开放，只有侧门还亮着盏昏黄的灯。
看门的老张认识苏俊，放他们进去后嘟囔着：“这两天除了程医生，没别人来过。”
她借了什么书？淦商商问。
老张翻出登记本：“《临江地方志》第九卷，说是查资料用。”
在三楼最角落的书架前，他们找到了那本厚重的《临江地方志》。书页间夹着个透明小袋，里面正是程雪说的微型胶卷。
借着手机灯光，他们勉强能看出胶卷上记录的是某个房间的监控画面，日期显示是1999年6月17日。画面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给排队的孩子们做检查，而墙上挂着的日历显示着“仁爱基金会健康筛查”的字样。
这是筛选过程。苏俊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打着免费体检的幌子…”
淦商商突然指着画面角落：“看那个穿灰色西装的人。”
虽然像素很低，但那人无名指上的玉扳指和疤痕清晰可辨——正是视频里那个说“海天那边要确保万无一失”的男人。
找到他了。淦商商小心收好胶卷，“明天一早查仁爱基金会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楼下传来老张的惊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苏俊立刻关掉手机灯光，示意淦商商躲到书架后。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听上去不止一个人。手电筒的光柱在走廊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地方志区域。
确定是在这里？一个沙哑的男声问道。
监控显示他们进来了。另一个声音回答，“分头找。”
淦商商屏住呼吸，借着缝隙看到两个穿黑衣的男人正在翻找书架。其中一人掏出对讲机：“B区没有，可能去A区了。”
当那两人转向另一排书架时，苏俊轻轻碰了碰淦商商的手腕，指向身后的消防通道。他们猫着腰移动时，淦商商的脚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书堆。
“谁在那里？”
手电光立刻扫了过来。苏俊拉起淦商商就跑，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是枪上膛的声音。
消防通道的铁门被苏俊用力撞开。他们冲下楼梯时，一颗子弹擦着淦商商的发梢打在墙上，溅起的水泥碎屑划伤了她的脸颊。
分开走！到二楼时苏俊低声道，“我引开他们，你带着证据先走！”
没等淦商商反对，苏俊已经转身朝反方向的走廊跑去，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两个黑衣人果然追了过去。
淦商商咬牙从侧门冲出图书馆，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全身。她躲进巷口的电话亭，颤抖着手拨通了局里的紧急号码。
“请求支援，老图书馆，苏队有危险！”
挂断电话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碎玻璃划破了，血珠滴在那张借书单上，正好晕染开了“地方志”三个字。
雨幕中，图书馆的轮廓渐渐模糊。淦商商握紧装着胶卷的袋子，突然意识到——这一切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黑暗。星光计划的名字背后，藏着的是三十七个孩子被吞噬的人生。
雨水顺着电话亭的玻璃滑落，模糊了淦商商的视线。她攥紧那张被血染红的借书单，耳边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雨滴砸在铁皮顶上的闷响。
“支援马上到，坚持住！”电话那头，值班警员的声音被电流切割得断断续续。
淦商商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雨水，再次望向图书馆的方向。那栋老旧的建筑在暴雨中显得格外阴森，二楼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像是黑暗中蛰伏的眼睛。
苏俊还在里面。
她咬紧牙关，猛地推开电话亭的门，冲进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全身，但她顾不上这些，加快脚步朝图书馆跑去。
——
图书馆内，苏俊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他刚刚在档案室里发现了那本被刻意藏匿的《地方志》，但还没来得及翻看，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异响。
有人进来了。
他迅速合上书本，塞进外套内侧，贴着墙边移动。走廊尽头，一道黑影闪过，随即消失在拐角。
“谁在那儿？”苏俊低喝一声，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没有回应。
只有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雷声。
他缓缓向前，每一步都踩在木质地板最稳固的位置，避免发出声响。拐角处，他猛地侧身，枪口对准前方——
空无一人。
但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延伸向楼梯间。
有人在跟着他。
——
淦商商冲进图书馆时，一楼大厅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线。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压低呼吸，贴着墙边前进。
“苏俊？”她低声呼唤，但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她摸出手机，借着屏幕的光亮照向地面——
脚印。
新鲜的，带着泥水，一路延伸向二楼。
她握紧手机，顺着楼梯向上。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二楼走廊比一楼更加昏暗，档案室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一线光亮。
淦商商屏住呼吸，缓缓靠近。
就在她即将推门的瞬间——
一只手猛地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她瞳孔骤缩，本能地挣扎，但对方力道极大，直接将她拖进了隔壁的阅览室。
“嘘——”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苏俊。
她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转身瞪着他，压低声音怒道：“你吓死我了！”
苏俊没说话，只是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安静。随后，他指了指门外。
淦商商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走廊上，一道人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档案室。
那人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身形瘦削，动作轻巧得像是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
“不是警察。”苏俊在她耳边极轻地说道，“我刚在档案室找到东西，他就跟过来了。”
淦商商点点头，目光落在他外套内侧微微鼓起的轮廓上——那本《地方志》。
“支援还有多久？”她问。
“最快也要十分钟。”苏俊皱眉，“但我们不能等。”
那人已经推开了档案室的门。
淦商商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去引开他，你带着东西先走。”
“不行。”苏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太危险。”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她反问。
苏俊沉默了一秒，随即从腰间抽出配枪，递给她。
“拿着。”
淦商商愣了一下，但很快接过，握紧枪柄。
“我数三下，你从后门走。”苏俊盯着她的眼睛，“别回头。”
她点头。
“一。”
“二。”
“三！”
——
阅览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苏俊直接冲了出去，故意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鸭舌帽男人瞬间回头，但还没等他反应，苏俊已经撞开另一侧的消防通道门，冲下了楼。
“站住！”男人低吼一声，立刻追了上去。
淦商商趁机从后门溜出，贴着墙边快速移动。雨水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但她顾不上擦拭，只是死死攥着那本《地方志》，朝着警车可能赶来的方向狂奔。
——
苏俊在楼梯间疾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故意放慢速度，在拐角处猛地刹住，侧身躲进阴影里。
鸭舌帽男人冲下来的瞬间，苏俊直接一记肘击砸向对方后颈！
男人闷哼一声，踉跄几步，但竟然没倒，反而反手一拳挥来！
苏俊侧头避开，但对方的拳头还是擦过他的颧骨，火辣辣的疼。
“身手不错。”苏俊冷笑，“可惜，你选错对手了。”
男人没说话，只是再次扑了上来。
两人在狭窄的楼梯间缠斗，拳脚碰撞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
淦商商跑出两条街，终于看到了闪烁的警灯。
“这边！”她挥手大喊。
警车急刹在她面前，几名刑警迅速下车。
“苏俊还在图书馆！”她喘着气，将《地方志》塞给最近的警员，“快！”
警员们立刻分散行动，一部分人护送她上车，另一部分人冲向图书馆。
淦商商坐在后座，浑身湿透，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苏俊递枪时的温度。
他一定会没事的。
——
图书馆内，苏俊和鸭舌帽男人的搏斗已经进入白热化。